年后初八,小姑就帶著她的四個女兒去廣東了。她說老孟已經(jīng)在A鎮(zhèn)幫忙聯(lián)系好了學校,可以安排她的女兒們免費入學,但是需要提前去報到。
之前因為家里住滿女眷,小姑直接把吳華趕到別人家里睡,一直到吳靜和小姑一家都走了后,吳華才終于“奪回”了家里的統(tǒng)治權(quán)。
吳華一反常態(tài),天一黑就鎖門在家,讓李月趕緊哄孩子睡覺,等孩子一睡,就迫不及待地撲在李月身上沖鋒陷陣,攻城略地,宣占領(lǐng)土。
小兩口已經(jīng)有半年不曾親熱,這一開放,如同干柴烈火,燒得噼里啪啦的響。
年后初十,小叔一家也匆匆去了廣東。
李月問吳華為什么不跟小叔一起去,吳華說,沒有工作,去那里干什么?
“那小叔他們那么急著去干嘛?”李月不解的問。
“我怎么知道?你問我,我問誰???”吳華不耐煩地大聲說。
“你可以問你小叔啊。”李月縮了縮腦袋,小聲說。
“不問。他們的事你不要管,管好我們自己就行了?!眳侨A一提到小叔就一臉厭煩。
“兇巴巴的……”李月撇撇嘴。
“你說誰兇?”吳華咬牙切齒地把她扯過來,手不老實地探到她衣服里,“哪里胸……”
李月一陣掙扎,一陣嬌笑……
元宵節(jié)后,小姑打電話說,她已經(jīng)在A鎮(zhèn)租了房,叫吳華一家坐玉珍姑家的車一起過去。
A鎮(zhèn)和D鎮(zhèn)一江之隔,去A鎮(zhèn)只能從D鎮(zhèn)這邊渡船過去。
故地重游,李月發(fā)現(xiàn)D鎮(zhèn)居然不是只有廠房店面出租房,通往A鎮(zhèn)方向的路上,還有大片大片的園林,專門培育各種園藝用的花木,風景果然是綠樹成蔭,花團錦簇,空氣清新,令人愉悅。
這一條園林路居然走了二十分鐘之久,才到了碼頭。剛好渡船來了,玉珍姑爺開車上船。很快,渡船上就被人和車占滿了。
大家都打開車門下了車。第一次站在甲板上看風景,感覺還是挺新鮮的。
吳華說,船并不好等,人少船不走的,一定要裝滿了,收夠錢了才開船,他們?nèi)ツ暧幸淮蔚攘艘粋€小時船才過來。
李月看見小車收十塊錢,沒有車的個人是兩塊錢,江面有幾百米寬,也不算貴吧,跟搭公交車的感覺一樣。
船緩緩離開碼頭,非常平穩(wěn)。
當天是陰天,江面朦朦朧朧的,沒什么好看的。
李月的孩子顯得比大人要好奇一點,抱在懷里還不老實,扭來扭去,四下張望。
而吳華把手搭在李月的肩膀上,兩人倒是很平靜。
玉珍姑和姑爺看著對岸,指著岸上一大片樹林,對李月說:“那一大片,都是老孟的地?!?p> 船雖然感覺速度不快,但是五分鐘已經(jīng)到了對岸。眾人復又上車下船,車開了十幾分鐘,沒有去老孟的地盤,卻來到一個學校附近。
玉珍姑打電話給小姑,小姑叫他們開到前排房子的正門,她剛剛租好的房子在那里。
門前是一條三米寬的排水溝,生活污水都排放到這里,黑黑的水上漂著塑料袋等各種垃圾,岸邊的垃圾也亂堆,蒼蠅亂飛,環(huán)境真的不算好。
周圍的房子看起來都很老舊,有的房子墻壁上面還有古老的雕花,顏色褪盡,只?;疑?。
小姑和老孟一起從一條小巷走出來,老孟看見李月帶著孩子,給了一個十塊錢的紅包,說是廣東的習慣,給個利是。
李月看老孟,怎么都覺得他長得跟小姑爺有點神似,兩個男人顴骨都高,只是小姑爺看起來兇一點,老孟畢竟年紀擺在那里,感覺比較內(nèi)斂,給人第一印象就是沒什么感覺。
李月問吳華,老孟和小姑爺像不像,吳華說:“哪里像?”
好吧,原諒李月是個臉盲。
大家把東西搬到小巷子里的一棟樓房里。樓房地板都貼了瓷磚,墻壁也都新刷白了,每層都分隔成好幾個出租房,小姑租的房子在三樓,頂層。
房子兩房一廳一衛(wèi)一廚,廳很大,房間和廚房衛(wèi)生間都很小。
小姑說房子是老孟幫忙找的,她們也是昨天剛剛搬過來,之前她們還回D鎮(zhèn)那邊住,只是不跟小姑爺同房。
人總是到即將失去的時候才懂得珍惜。
孩子們都要去A鎮(zhèn)念書了,不能每日相見,小姑爺這個時候才覺得不舍,給了孩子們超級多的愛,說要補償孩子們,雖然夫妻倆在鬧離婚,但是他要求小姑每個周末都要帶孩子們回D鎮(zhèn)跟他團聚,否則別想讓他在離婚協(xié)議上簽字。
小姑急著離婚再嫁,只能同意。
離婚自然牽涉到財產(chǎn)分配問題。
小姑為了盡快離婚,把房子、車都爽快地給了小姑爺,所有的紅木家具全部清算,店里的存貨全部連店都給了姑爺,廠房的存貨她和小叔分了,投資的七十萬小姑爺并不知情,也算是她和小叔的財產(chǎn)。
然而,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墻倒眾人推,小叔趁著這當口發(fā)難了。
李月聽說小叔一家住在老孟的廠棚里,就是去年吳華吳輝住的地方。但是她這兩天忙著找地方采購生活用品,還沒來得及去老孟的廠棚看看。
小姑搬過來了,但是房子除了床和桌子,幾乎是空無一物。她只買了床上用品,暫時有睡覺的地方。
老孟應(yīng)該沒有考慮過吳華夫婦也來一起住,所以房子就不怎么夠住了。小姑安排四個女兒睡一個房,吳華夫婦睡一間房,她自己只能睡廳了。
第二天小姑和吳華一早就出去了,她的四個孩子也上學去了,李月只能自己帶著小孩張羅著買那些零零散散的東西,洗發(fā)水沐浴露,毛巾拖鞋,牙膏牙刷等等。東西太多,她帶小孩不好拿,跑了好多趟。
下午小姑和吳華才回來,匆匆忙忙買了電熱水器,煤氣罐和灶,大家隨便煮了東西吃,便各忙各的,排隊洗完澡,已經(jīng)夜深,囫圇睡了。
到A鎮(zhèn)的第三天早上,小姑沒有出門,吳華自己出去了。小叔找上小姑住的出租房來了。
來者不善。
李月熱情地跟小叔打招呼,小叔卻心不在焉,不冷不熱。
他很快跟小姑用客家話吵了起來,吵了半天,誰也不服誰。
李月在旁邊留心聽了,把他們吵的問題記在了紙上:
1,小叔后悔了,不想投資了,想退股退錢。小姑說錢已經(jīng)買機器設(shè)備用完了,沒錢退。
2,小叔覺得財產(chǎn)分得不夠合理,還要再分,于是小姑說了一個方案,小叔還是覺得不合理。
當小叔由聊事情轉(zhuǎn)向人身攻擊,開始罵小姑的時候,李月覺得自己有必要插手了,畢竟都是吳華的長輩嘛。
她重新在紙上列了一系列問題,遞給了吵得面紅耳赤的兄妹倆,打斷了他們漫無邊際的爭吵。
小叔不悅地瞪了小姑一眼,終于還是壓下怒火耐下性子讀李月寫的東西。
“第一,投資是經(jīng)過兩個人都同意了才簽字的決定,都是自愿的?!毙∈遢p聲地讀著。
“就是了,投資之前我問過你的意見喔,簽合同也是你自己簽字的哦,我沒有逼你哦!”小姑馬上發(fā)表意見。
小叔馬上伸長脖子大聲說:“要不是你當時吹牛吹得天花亂墜,說怎么怎么賺大錢,多么多么容易見錢,我怎么會被你們騙到這里來?簽合同的時候我都沒有仔細看過,你就在旁邊猛的催我,叫我快點簽快點簽,我想起來就想拍死你!”
小叔站起來作勢要用本子打小姑,小姑條件反射地縮起脖子瞇起了眼。
“叔叔,你不要激動,看完先!”李月馬上出聲阻止。
小叔看了一下李月,緩緩坐下來,繼續(xù)讀:“第二,市場蕭條,生意不好做,小姑是想把錢投資了讓錢生錢。第三,小叔覺得分的錢數(shù)目不對,是因為兩個人的分法不一樣?!?p> “怎么分法不一樣?我不是分得很清楚了嗎?投資的就不算了,我們不是算好了,家具分三份,現(xiàn)金也分好了兩份,我離婚了給姑爺四十萬已經(jīng)定了,我們兩個分剩下的七十幾萬嗎?那我們兩個不就是一個人三十幾萬嗎?”小姑拿著筆在紙上劃了一組數(shù)字,大聲說。
“我為什么要這樣算?這樣算對我不公平!你離婚是你的家事,關(guān)我家什么事?反正我就應(yīng)該分得五十幾萬,你給我三十幾萬,那我不虧死了?我怎么肯?”小叔激動得臉紅脖子粗。
“你去哪里有五十幾萬?總共都是七十幾萬,肯定是我們一起分了……”小姑哪里肯示弱?
“誰跟你一起?。空l叫你要離婚?。孔畲谰褪悄氵@種女人了!都說你是個顛婆……”小叔一拍桌子站起來。
眼看兩個人準備要打起來,李月趕緊拿著紙和筆從兩個人中間晃了一下,說:“小姑,我知道小叔的意思了,我畫給你看!”
待兩人都剎住脾氣,重新坐下來,李月才在紙上畫起來:“小姑,你看啊,小叔的分法不是把你們的錢平均分成三份,而是把它分成兩份,一份是他們家的,一份是你們家的。他的意思是,你和姑爺是一家,所以他那份是五十幾萬,你和姑爺一起的這份也是五十幾萬,如果你和姑爺離婚,給姑爺四十萬,你就只剩下十幾萬了?!?p> “對了!我就是這個意思!”叔叔拍著大腿開心地說。
小姑一下子沉默下來,看了看李月,又看了看小叔,一陣倦意涌上心頭,挺得筆直的腰桿彎了下去,她覺得連呼吸都是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