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田大善人慌忙跑出去后,一個婦人彎著腰一手拉著一個孩子從屋內(nèi)走出,左手的孩子粉雕玉琢,眼睛睜得大大的,顯得對什么都是好奇的。
他抬起頭看向面帶笑意的兩個婦人,聲音糯糯的說道,“大伯母,二伯母,伯父怎么跑那么快?”說著眨了眨眼睛,顯得很是好奇。他的話剛剛說完另一個人看上去肉嘟嘟的孩子也跟著說道“大伯母,二伯母,伯父怎么跑那么快?”
他說完幾個婦人都笑了起來,旁邊的孩子走到他面前,眉頭微微皺著,順帶著鼻子也皺起來,“猛哥哥,你不是應(yīng)該叫大娘,娘親和爹爹嗎?”小胖子伸出肉肉的手撓了撓頭,突然笑道,“是的啊,道極真聰明?!?p> 說著伸手揉了揉道極的頭發(fā),看到這一幕三個女人對視一眼,都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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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這天過完張氏夫婦便從田府搬了出去,搬到了已經(jīng)建好的書院中去,書院是田大善人建的,但是名字確是張氏書院。原本建書院教書需要向京城報備,太學(xué)同意后才可辦理,可是如今大周早就不是當初的那個大周了。
如今只需向縣丞送一些銀錢便可以辦書院了,雖說張起只是個秀才,但是學(xué)問并不差,并且信奉古法。身材消瘦卻仍可以張弓騎馬。
平日里的張起是溫和的,但是一進入院他便成了另一副樣子,無論何人他都一視同仁,因此贏得了鎮(zhèn)子里面人的尊重。建書院教學(xué)生本就是大事,沒過多久便有臨近村子鎮(zhèn)子里的孩子被家長送來。
許多人一上來便要帶著孩子拜師,因為在偏遠的州縣讓孩子讀書是很難的,可是無論孩子多大,帶的禮物多貴重他一律不收,他只是問孩子年歲,以及是否認字讀書。問罷便現(xiàn)場考校,考完他也不說什么,孩子讀過書便自己將自己的名字寫在竹簡上。
若是孩子不會他便教會孩子寫出自己的名字,寫過名字便可入書院學(xué)習(xí),期間他也不說什么,只是入學(xué)一月之后他會再一次親自考校,考校之后他仍是什么都不說,只讓他們再一次寫下自己的名字,待得一旬之后他會第三次考校。
許多人發(fā)現(xiàn)自己第三次寫下名字之后張先生沒有再將竹簡收回,只是淡淡地說一句,“你且去吧”。此時許多人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被逐出書院,他們便跪在先生面前,有大哭者,有沉默者,同樣也有大罵者。
可是不論是大哭者或是沉默者抑或是大罵者,無一例外都被逐出書院,并且永不許再進,沒過多久張起的名字便傳開了,慢慢地縣令知道了他,后來郡守也知道了他。
張起聲名日顯,田羽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他的生意越做越大,書院也是越辦越大,后來不只是有秀才來到這里,甚至有舉人、進士來此,開始還想要與張起爭一爭學(xué)問高低,爭一爭書院院長的位置。
可是爭到最后都是鎩羽而歸,大部分灰溜溜走了,而還有一部分留在了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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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來,眨眼間十二年便過去了,張起已是人到中年,每日早起晚睡致使他鬢生白發(fā),田羽與他一般無二,并且還大他十歲,馬上就是知天命的年紀了。
秋日的午后陽光溫和,照在人身上通體舒暢,田羽發(fā)現(xiàn)自己越來越喜歡這種感覺了,現(xiàn)在的他比之十幾年前金銀多了無數(shù)倍,卻發(fā)現(xiàn)能夠親近的人少了,田府外不遠處的酒鋪已經(jīng)不見了,不是說酒鋪不見了,而是賣酒的老頭子去了。
說著田羽給張起到了一杯酒,田羽緩緩舉起酒杯,張起也端起酒杯,“二弟,以前很多人喊我田大善人,動不動還拿我開玩笑,我其實有時候聽著挺別扭的,當時我希望他們喊我田大官人,并且恭恭敬敬向我行禮?!?p> 說著他深吸了一口氣,“可是如今我金銀滿屋,也大小是個官員了,街坊鄰里見我也都是恭恭敬敬,可是我卻希望他們喊我大官人,二弟,你說,我是不是有點賤啊?!?p> 張起并未說話,只是舉起了杯子,兩個人一飲而盡。忽然起了風,院子里的桂花樹微微搖動了起來,一片桂花瓣飄落落入酒杯之中,張起便這樣閉上眼睛,端著酒杯,輕輕嗅這滿院桂花香。
許久之后他睜開眼睛,他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田羽也入他一般,張起輕輕喚道,“大哥,”田羽聽到后睜開眼睛,張起這時候問道,“大哥你說院里的桂花香嗎?”田羽抬頭看了看慢慢搖動的桂花,點了點頭。
張起又問道,“那大哥覺得桂花酒香否?“田羽看了看壺中酒,同樣點了點頭,張起此時給兩人分別倒上一杯桂花酒,他笑道,“既如此,大哥又何必喝著桂花酒時想著桂花香呢?!甭犕赀@句田羽站起身來,兩人舉杯一飲而盡。
喝完酒田羽又倒上了一杯酒,對著桂花樹舉起杯,“我敬你?!辈恢遣皇腔糜X,田羽覺得桂花樹搖動了一下。
田羽沒有在意,趁著酒意說道,“花開花落終有時,”張起也倒上桂花酒,舉起酒杯說道,“人聚人散或可期?!眱扇藢σ曇谎?,同呼了一聲,好!
此時大門緩緩打開,進來了兩個少年,兩人生得都很俊朗,不過一個少年看上去很瘦,生得男子女像,像母親多過父親,另一個劍眉星目,看上去要比身旁的少年健壯很多。瘦一些的少年張姓,名道極。另一個田姓,單名一個猛字。
進門兩人行禮,喊道,“父親,”“伯父,叔父?!?p> 張起與田羽相視一笑面對面坐下,張道極也與田猛面對面坐下。最先開口的是田猛,他本就不是個能閑下來的主,“父親,叔父,你們兩個在聊什么啊,說給我和道極聽聽唄,我跟道極很好奇。”
張道極卻搖了搖頭,“大哥,我可不好奇,你想問可不能拉上我,”田猛撓頭笑了笑,張起抬了抬杯子,田猛動作流暢的給他滿上,但是一倒上就發(fā)現(xiàn)有三道目光鎖定了自己,他立刻伸出雙手,“我,我我,只是偶爾喝一點?!?p> 好在坐在兩邊的兩人根本就不在意,張起將杯中酒飲盡,像是回答又像是問題,“我們在聊你們兩個以后會準備做些什么?”田羽聽后哈哈一笑,“沒錯,我與你叔父正是在聊著個,”說著晃了晃酒杯,田猛自覺地給滿上。
田羽笑了笑看向田猛,“猛兒,你先來說說,以后你打算做什么?”田猛隱約覺得不太對勁,但是卻不知道不對在哪里,于是他看向張道極,很嚴肅的說道,“道極,你且先說,我再想一想,”張道極嘿嘿的笑著,然后拿起酒壺慢慢地給張起倒上酒。
田猛發(fā)現(xiàn)兩邊不善的眼神撓了撓頭,“我嗎?其實我打算參軍來著,最近大周越來越不安定了,我想?yún)④娙缓笥铝?zhàn)功,把北邊來得敵人給徹底趕出去,還我大周一個萬世太平,”他說完這話只聽嗡的一聲,不知是不是錯覺,田猛感覺院子里的桂花更香了。
田羽聽著田猛的花話先是一愣,再是哈哈大笑,他用手拍著田猛的肩頭,盯著他的眼睛“猛兒,你知道大周有多大嗎?”田猛被父親這突如其來的一眼給嚇到了,但是他又想自己是要做大將軍的人,所以又瞪了回去。田羽看著兒子的眼神笑了笑,將手中的桂花酒遞給了兒子,田猛一飲而盡。
他抹了抹嘴站起來道,“我大周何時立國我記不真切了,要么就是根本就沒有準確的記載,但是我知道我大周有九個州,三十郡和二百六十七個縣,如今我們所在的縣就在大周的鹿州山陽郡,是大周最小的一個郡,并且郡守是個蠢蛋,這時還貪圖享樂不思進取,不知此事正是逐鹿中,”話說到這里他便停了下來。
有些頹然地做了下來,“但是不行啊,我還有父親,叔父,大娘,娘親,叔母和道極,萬一我戰(zhàn)死了你們怎么辦?!闭f罷低下了頭,前面的話田羽并不在意,后面的話卻是觸動了他,這孩子還真是隨他啊。
田羽拍了拍田猛的肩膀,輕輕道,“孩子啊,你所知道的大周太小,太小了,”他說完這話的時候?qū)γ娴膹埰鹈偷靥ь^,眼睛死死地盯住他的眼睛,他知道張起在看著他但卻沒有回應(yīng)他,反而是轉(zhuǎn)頭看向張道極。
“道極,你呢,以后準備如何?”張道極被這么一看顯得有些害羞,聲音有些小,“我沒有大哥那么大的宏愿,我只愿提三尺長劍,護在家人身邊,不管是妖魔還是什么鬼神,只要敢傷害你們我都一劍斬之?!?p> 他話音剛落,突然天空便暗了下來,接著刮起了狂風,閃電如百年老樹的樹杈一般密布在天空,看到此景的田羽緊張起來,想要起身卻被張起攔住。張道極也不知為何,此時他竟然沒有一絲的害怕。
他站起身來,又站到凳子上,站上去之后仍感覺差點什么,于是他爬上了桂花樹,不知為何他竟然能夠平穩(wěn)的站在桂花樹的樹杈之上,他大叫著,“我在和伯父講話,你便打雷?你知不知打斷別人講話很不好。”
這話一說,天更黑了,閃電密密麻麻的在頭頂,風也更大了,但是張道極依然平穩(wěn)的站在樹杈之上。閃電越來越密,雷聲越來越大,張道極感覺越來越氣憤,他喘著粗氣,大嘯著,“我說了,不管是什么妖魔還是鬼神,你敢犯我家人,我便一劍斬之?!?p> 風刮著,雷聲響著,張道極越來越氣,越來越氣,他頭發(fā)的束帶被吹出來了,長發(fā)被飄在腦后,雷聲更響了,似乎在嗤笑他,“你的劍呢?”
張道極兩指并在一起,“我說有劍,那便有劍,”他的頭向后仰著,仰到不能夠再仰時大喝,“斬天!”突然嗡得一聲,田羽和張起感覺有無數(shù)針在此他們的耳朵,寺廟里忽然顯出一個身形,男子無論怎么看都生的完美無瑕,只是沒有頭發(fā),此時的他雙臂死死地抱住頭,口中大叫著,“師祖救我,師祖救我?!?p> 此時天上的雷聚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無比巨大的球,在形成的那一刻便沖了下來,不知何時道極手中多出了一把劍,劍長三尺,無鞘無紋,張道極單手握劍,一劍,斬!
劍落,雷散,風停;劍紋如水,劍鞘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