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依舊在燃燒得香煙扔在地上狠狠地踩滅，王大龍轉(zhuǎn)身向著最近的旅館走去。
“小伙子，接下來的事兒就不麻煩你們了，我跟朋友一起上去就行了”
看出了王大龍的不開心，原本還生著病的鐘老先生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開始順著階梯向上走去。
而陪著他的另一位老先生也沒有要找李華幫忙的意思，只是稍稍落后鐘老先生一步以防不測。
看了一眼還有很長的階梯，李華選擇默默地跟在了兩位老人的身后。
此時漠河已經(jīng)進入冬季，陰暗的天空和刺骨的寒風讓兩位老人的速度越發(fā)緩慢了。
終于，在頂著寒風走了半個小時后鐘老先生氣喘吁吁地在一旁的石階上靠坐了一會兒。
但哪怕是在歇息，他的目光卻是一直盯著石階的盡頭。
坐下后他輕輕地撫摸著抱在懷里的背包好像獨自念叨著什么。李華下意識地靠近想要聽聽，但此時的風卻是呼號往來根本聽不到只字片語。
眼看天色逐漸黑了下來，李華忍不住勸到：“老先生要不我們還是明天天亮的時候再上去吧，現(xiàn)在上去的話有些不安全。”
也不知是沒有聽到李華的話還是怎樣，鐘老先生依舊盯著那石階的盡頭發(fā)呆。
就在李華準備走過去和鐘先生商談下山的事情時，原本跟著老先生一起過來的何老伯攔住了他。
“小伙子聽我一句勸，如果你不想跟我們一起上去的話可以自己離開。不要打擾老鐘，他的時候已經(jīng)不多了?！?p> 時候不多了，難道鐘老先生的病已經(jīng)很嚴重了嗎？所以他才這么執(zhí)拗地想要爬上這座山，但是這山對他真的有那么重要嗎？
看著那還有一段距離的石階盡頭，李華明白今天估計是沒有辦法來說服鐘老先生放棄了。畢竟，這是他離世前最想做的一件事了。
知道了老先生的意圖，三人再次向上攀登的時候李華走在了最前面頂上了這冬季最為寒冷的風雪。起碼他希望，自己的身體可以替身后的老人擋去一些刺骨的寒風。
天越來越黑，當李華三人終于看到那座矗立在黑暗中的大佛像時這山頂早已空無一人。
哪怕是被李華擋在了身后，鐘老先生的睫毛上還是凝結(jié)了一層潔白的霜花。
此時，他步履蹣跚地走在佛像前顫顫巍巍地拉開了背包的拉鎖。
“老婆子，沒想到五年過去了我們又回到這兒了。這回你高興了，我也得過去陪你了?！?p> 溫柔地將手中的瓷壇貼在臉頰上摩挲親吻，鐘老先生輕輕地笑了。
雪花飄飛，寒風依舊。這個花甲之年的老人就那么坐在佛像下和自己手中的壇子說著悄悄話，像是說給風聽。
親眼目睹這些的何老葉子并未上前規(guī)勸，他只是默默地看著自己的老友逐漸在風里合上雙眼永遠睡了過去。
或許到了他們這個年紀，生死早就不是什么大事了吧。
這么猜想著，李華對著永遠合上雙眼的老先生深深鞠了一躬。
遇上就是緣分，況且這樣超越生死的愛情和友情也算是這趟旅程里最美的風景了。
一起將鐘老先生的遺體抬到山頂設立的管理處，李華躺在沙發(fā)上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目睹死亡，但是完全沒有了第一次那樣的恐懼和惡心，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靜，就好像潛入了幽深的海底一般。
鐘老先生的遺體就放在外間，雖然隔著墻但李華總能感受到老先生溫柔祥和的目光注視著自己。那是欣慰感激的目光，至少李華自己是這么認為的。
大約凌晨三點鐘，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許久的李華還是披著棉衣來到了外間。
不曾想到的是，原本應該住在山下的王大龍居然就在外面。
“大龍？你怎么半夜上來了？這晚上風雪這么大你都不知道早上再來嗎？”
看到王大龍那雙被凍的通紅的手，李華急忙脫下自己披著的棉衣裹在了他身上。
“大叔，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要對幾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這么熱心好奇，難道你真的覺得他們的故事可以感動讀者嗎？”
感受著棉衣帶來的溫暖，王大龍只感覺自己的一雙眼睛熱得發(fā)燙！
送這兩個老爺子過來的時候他就明白鐘先生可能活不久了，但是真的看到他的尸體的時候他還是覺得好像胸口塞了一塊大石頭。
在旅店里，他一邊等李華一邊打著游戲?？墒欠浅Ｆ婀值氖牵绽镉腥ん@險的游戲仿佛一夜之間失去了吸引力。
熬到晚上十一點，王大龍一路疾跑沖上了觀音山。
夜間溫度低，白日里消融的冰雪都凍結(jié)成了堅冰，而寒冷的北風像是刀子一樣割在臉上和手上。
當他手腳并用爬上來看到那尊大佛的時候他已經(jīng)感知不到自己的手了。
拉著有些愣怔的王大龍走進內(nèi)室，李華遞給了他一杯熱水。
“想讀懂他們的情感和故事只是一方面原因，更重要的是我覺得自己如果有一天也到了老先生一樣的年紀，我肯定是希望出門有好心人幫忙?！?p> 低頭吹了吹漂浮在水杯里的茶葉，李華笑道：“不過你說的也是對的，我想幫助別人是我自己的事情，強行要求別人跟自己一樣去幫人是我的不對。畢竟，沒有那個金剛鉆就不要去攬瓷器活。”
聽到這話，王大龍把原本到了嘴邊的道歉又咽了回去。
“大叔，那你是打算明天回家還是接著旅行？”
原本房間里的呼嚕聲此起彼伏，但這會兒有人翻了個身四周一下安靜了下來。
感受著窗外寒風的怒吼，李華吸溜一聲咽下了一口熱茶。舒服地嘆息一聲放下茶杯，他張大嘴巴打了個哈欠。
“嗯~旅行當然要繼續(xù)了，好不容易得個空閑出來走走看看我們怎么能輕易地就打退堂鼓呢？再說了，你不是還特地熬夜做了攻略嘛?！?p> 抖了抖手里畫著旅行路線和行車路線的稿紙，李華隨手把它又揣進了懷里。
“大叔~”
“嗯？”
轉(zhuǎn)身把李華往靠墻的位置擠了擠，王大龍裹緊了身上明顯有點小的被子。
“你睡得著嗎？”
被問的李華盡量蜷縮了身體給王大龍騰出一點位置，但被自家侄子抱著睡覺他還是多少有些不適應。
“睡不著，怎么？還打算跟我徹夜長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