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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渡山海

第四章 風(fēng)凄凄

何以渡山海 初十是只貓 2536 2020-11-04 04:03:37

  碧霄看著她這副臉色十分滿意,“今夜務(wù)必灑掃完,否則我可不保證你娘明日會分到什么差事······“

  入寒苑時舒泯年幼,舒母為護著自己,抗下了許多臟活累活。

  雙手皴裂不說,一到陰天下雨渾身疼痛,這幾日天色陰沉隱隱要發(fā)作,夜里都睡不踏實。

  舒泯費了好大力氣才疏通郝姑姑給母親換了差,卻不曾想了下頭還有個攔路虎碧霄。

  她一向討厭自己,這種毫無緣由的討厭,舒泯使什么招都沒用。

  舒泯哦了一聲,蹲下身繼續(xù)揉洗衣服。

  見碧霄還不走,背著身淡淡說一句,“說完了么?”

  話是這么說,手中的活卻一刻沒停。

  顯然是在下逐客令。

  碧霄湊近,勾起嘴角,絲毫不掩飾眼中的幸災(zāi)樂禍,“郝姑姑素來贊你手腳勤快,這一點點小活對你來說,想來不是什么難事。”

  舒泯哦了一聲,沒再理會她。

  ……

  清明時節(jié),寒苑格外忙碌,祭祖儀式繁瑣,各處都將不愿沾手的臟活累活推到寒苑。

  事情比往日翻了一番,一天下來忙得舒泯出了一身細(xì)汗,胳膊幾乎都抬不起來。

  直至天黑,方才得以喘口氣。

  舒泯看看濃得墨似的夜幕,暗嘆碧霄可真是會掐點兒。

  手頭上的差事做完以后,灑掃倉房已然是夜里的事兒了。

  舒泯極不情愿地拖著掃帚朝鹿林走去,一路上沒半個人影。

  想抬頭看看月亮分散點注意力,一抬頭卻又是一驚。

  遠(yuǎn)處幾個慘白的天燈幽幽懸在天上,明明滅滅,宛如鬼火。

  舒泯心里不由地有幾分犯怵,拖在身后的掃帚沙沙作響。

  越是不想去想,腦海卻不由控制地冒出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若是平日也就罷了,偏偏今日是清明。

  縱是平日里膽子再大,這時候也難免有幾分害怕。

  舒泯狠狠啐了一口,對著空地惡狠狠罵了幾句。

  若是叫母親聽見,又要責(zé)罰自己了。

  她總說,人上人時,要把別人當(dāng)人看;人下人時,要把自己當(dāng)人看。無論什么境遇,總還是要活得體面些。

  可現(xiàn)下心中有幾分發(fā)毛,也顧不得體面不體面、得體不得體了。

  聽人說,鬼怕惡人,罵得越狠,越不敢招惹?,F(xiàn)下心中害怕,寧信其有吧。

  她一面走,一面低聲罵著,越靠近鹿林,越是故意提高聲音。

  空寂的上空回蕩著她有些發(fā)顫的聲音,反而更顯恐怖。

  舒泯閉上嘴,暗自罵道,這是誰出的破招,一點兒都不好使。

  鹿林許久無人打理,野草竄得足有半人高。

   風(fēng)一來顫巍巍地晃動著,形影交錯,枯骨一般,看上去愈發(fā)瘆人。

  不知何人偷偷在這里焚香燒紙,留了一地灰燼,還有幾張未燒完紙錢上下翻飛。

  舒泯硬著頭皮走過去,刨了個坑將紙錢香灰等嚴(yán)嚴(yán)實實埋起來。

  王城之中禁止私自祭祀。

  明面上今日只有自己來過鹿林,若之后有人發(fā)覺了這些東西,那可真是百口莫辯了。

  在這王城之中,行事還是謹(jǐn)慎些好。

  藏好之后,舒泯推開倉房,破舊的木門咯吱作響,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

  此地不知多久沒人來過,觸手之處皆是厚厚的灰塵。

  舒泯掩住口鼻,點上蠟燭,借著微弱的燭火開始收拾打掃。

  倉房不大,只是積塵太多,收拾起來麻煩些。

  舒泯躬身仔細(xì)一處處擦洗干凈,既然都來了,再害怕也要灑掃得干干凈凈,讓旁人挑不出一點錯來。

  這是她一貫的作派,要么不做,要做便容不得半點差錯,勢必要做到盡善盡美,這是她與自己的賭氣。

  說來好笑,自己明明是天蝎座,卻有著處女座的通病。

  前生自己是個無人在意的孤女,艱難地行走在世間,嘗遍世間冷暖、受盡世人白眼。

  或許上天憐憫,一場意外發(fā)生之后,給了自己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

  帶著前生的記憶重新活一回,身邊圍繞的盡是溫暖的笑臉。

  那一張張臉自己都記得,母親眉目婉約、父親內(nèi)斂疏朗、祖父祖母滿臉慈愛。

  還有郅兒哥哥、胭兒姐姐、伯父、伯母····

  每一個人都滿懷善意,從不吝惜給予自己的最多的溫暖。

  上天確是公平的,前世孤苦無依,今生給了自己最圓滿溫暖的家庭,世上最好的家人、最可愛的摯友。

  但上天也是最殘忍的,在自己習(xí)慣這些溫暖之后,在一夕之間將所有一切硬生生從自己身邊再奪走一次。

  舒泯撫了撫腕上戴著的摻碎玉編織的黑色手繩,又是一陣暈眩,胸口堵得喘不過氣。

  不,這次不是上天之意,而是人為。

  那些行走在世間、披著人皮的惡鬼,為一己私欲、權(quán)利富貴,幾乎滅了百里氏滿門。

  祖母拼力籌措下,母親和自己混入寒苑之中,頂著旁人的身份和名字,這才茍活下來。

  她鼻間酸楚,眼眶卻是干澀,自己的淚水早已經(jīng)干涸,再流不出半滴來了。

  這幾年舒泯漸漸明白,眼淚是最廉價的東西,毫無用處,反倒教他人看穿自己心中的軟弱與恐懼。

  明白這個道理之后,舒泯再也沒哭過。

  但到底是不甘,舒泯咬牙,緊緊捏住碎玉手繩。

  地下長眠的親人、摯友啊,我以這條殘命起誓,我會將那些惡鬼一一拖入地獄。

  即便與我一同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我會得到他們最渴望的權(quán)勢,再將之一一粉碎;

  我會站在高位之上,會強大到讓人畏懼,世間將再沒有人能傷害母親和我。

  ······

  舒泯澀著一雙眼睛收拾好倉房之后,只覺腰酸背痛,腳下發(fā)麻。

  想歇一歇,但夜色已深,母親定然還在等候自己,此處陰森森,也不是適合停留的地方,她趕忙收拾東西離開。

  出來方才發(fā)覺已是四更天。

  到底還是早春,更深露重,寒氣逼人,涼氣吹得舒泯臉頰冰涼。

  她攏攏衣裳,埋頭朝舊柴院方向飛快走去。

  前陣母親渾身疼痛,夜里休息不好,舒泯使了個法子故意惹急了郝姑姑,娘倆被攆到廢舊的柴院居住。

  這反倒是遂了舒泯的心,柴院雖然破了些,但好在無旁人攪擾,也方便些。

  舒泯閑暇時好好修繕了一番,現(xiàn)下倒也還不錯,不透風(fēng)不漏雨的。

  前幾日還砌了個小泥爐,拾些碎柴來燃上,娘倆圍著暖烘烘的爐子說些體己話,倒也生出幾分溫馨之意。

  想到小泥爐,愈發(fā)覺得身上冰冷,舒泯搓搓手,加快腳步,朝柴房一路小跑。

  沒跑幾步,忽而聽見身后一陣沉重的喘息聲,她立時機警起來,放輕腳步。

  這個時辰,出現(xiàn)在這個地方,無論是人是鬼,都不可大意。

  身后呼吸聲越來越粗重,還夾雜幾聲低笑。

  男人?

  舒泯伸手摸向腰間的短匕,男子比女子強健有力得多,下手須得快、穩(wěn)。

  像自己剖魚一樣,要以最快的速度解決。

  身后的氣息越來越近,舒泯屏住呼吸止住腳步,反手將短匕拔出……

  “咚!”

  還未動手,身后的身影重重砸在地上喘著粗氣。

  舒泯緊握短匕,剛走近,一股刺鼻的酒氣撲面而來。

  借著微弱的月光,舒泯看清地上身影的滿頭銀發(fā)。

  舒泯伸腳試探著輕踹了幾下,地上的老頭兒醉得一灘爛泥一樣,沒半點反應(yīng),只一個勁兒的喘著粗氣。

  舒泯將他翻轉(zhuǎn)過來,這才看清他的面容。

  這個人她認(rèn)得,是前些日子新到寒苑來的,也不知是惹了誰,這么大年歲了還要進(jìn)寒苑來受罪。

  不過這老頭兒似乎不大正常,終日笑得傻兮兮,嘴里說這些誰都聽不明白的胡話,行為舉止也甚是荒誕。

  郝姑姑管得頭疼,索性將他扔到后山,喂豬的時候順手給他送點吃的,死不了就是了。

  那之后舒泯便沒再見過他,怎么大半夜跑到這里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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