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會對于高三學(xué)生來說，是百忙的高考備戰(zhàn)中的放松一刻。然而對高一學(xué)生而言，則是學(xué)生相處中最關(guān)鍵的一項運動，畢竟一個班級五十多位同學(xué)，過了運動會才會全部記住。至于高二，一貫是“舍我其誰”的王霸之氣，每一年都一樣。
高劍是一個很好的班主任老師，就憑著運動會期間不布置數(shù)學(xué)作業(yè)這一點，就備受十八班的學(xué)生“敬愛”。而在各科任課教師中，也是唯一一個不拖堂，作業(yè)最少，教學(xué)最簡單易懂的老師。
所以當運動會開始的時候，由高劍坐鎮(zhèn)的高一十八班第一項運動就摘取了金牌，宣傳委員甚至搶了廣場上的喇叭給自己班級加油。
黃酩辭一向喜動不喜靜，上了操場就撒丫子亂轉(zhuǎn)，就連王洛川也找不到她。
這對宛如連體嬰般的姐妹到了操場上一個比一個瘋狂。
方知曉很頭疼，也實在不明白黃酩辭到處跑來跑去的樂趣何在。就算他知道對方參加的項目，可每次剛到賽場上，就見到那個女孩子風(fēng)一樣的跑過去錄完成績以后一眨眼又不見了。
其實大家的狀況都差不多，青春期在操場上揮灑汗水的時候總是精力無限的。
黃酩辭100米決賽和王洛川實心球的比賽撞到了一起，兩人誰都沒辦法幫對方加油。十八班的同學(xué)，各個散開，一個個為自己班級加油吶喊助威。女子百米決賽的終點，聚集了一大群男生，就連高劍也在邊上的石階上站著。
先是檢錄，然后準備，站在各自的位置上，黃酩辭默默的看著左右兩邊參賽者，有點想哭。預(yù)賽的時候每個人高矮實力參差不齊，她還不覺得有什么，結(jié)果現(xiàn)在到了決賽她才發(fā)現(xiàn)，一群人里最矮的就是她了，身邊一群腿長個高的妹子。
先天條件不足啊，偏偏終點那邊不知道有人說了什么，一群人哄笑起來七倒八歪的。
槍聲響起，一群人如同……沖了出去，黃酩辭在一群人中個子矮小，但身材比例沒什么問題，自身爆發(fā)力也足夠，竟然跟在兩個長腿妹子后面堪堪進入了前三。
一到終點，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幾個人給拖出了人群，歡呼雀躍之聲不絕于耳。
“雖然只是個第三，但酩姐你一定是矮子里跑得最快的。”喻言沒長腦子的瞎嚷嚷，周圍有不少同學(xué)都被他大嗓門給吸引過來。
還不等黃酩辭找他算賬，他的幾個兄弟就已經(jīng)一巴掌給他打趴下了。
“會不會說話，不會說話就閉嘴?！?p> “啞巴說得都比你好聽。”
“……”
男生在后面吵吵嚷嚷，女生則圍在黃酩辭身邊恭喜她。
喝了兩口水，黃酩辭看向操場對面，問道：“王洛川怎么樣了，還沒好？”
“實心球預(yù)賽決賽一起的，而且那么多人，得好一會兒呢?！倍》f笑道，“梁潔她們應(yīng)該在那邊看，我們一起過去吧?！?p> 幾個女生點點頭，一起朝著實心球比賽的地方走去。
那邊圍著不少人，比賽選手多，時間長是一個原因，還有一點是實心球的邊上是立定跳遠的賽場。不少學(xué)生把兩邊圍的密不透風(fēng)，就留出了中間比賽的兩塊區(qū)域。
黃酩辭自然是要給王洛川加油的，可是要擠進去的難度實在太大。她在外邊等了等，等里面有人往外擠的時候趁著人群稍稍賽開的間隙一彎腰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擠了進去。
插隊引起不少學(xué)生的不滿，就連原本要出去的人也差點被她給撞回去。黃酩辭厚著臉皮跟他們道歉，學(xué)著最里面那排觀眾的樣子蹲在地上。
只要臉皮夠厚，就沒有她加油不到的人。
實心球還沒輪到王洛川，她還在候選區(qū)甩著手臂活動，余光看到黃酩辭便走了過來：“跑完了，挺快的?！?p> “確實快?！秉S酩辭瞇了瞇眼睛，笑道，“我第三，怎么樣，厲害吧?！?p> “真厲害?！蓖趼宕ㄐχ渌?，“明天二百米拿個金牌?！?p> 黃酩辭搖搖頭：“算了吧，下午決賽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其他班的都是高個子，每一個都比你高，腿都不知比我長多少。今天是僥幸，明天估計決賽都進不去。”
“高個子還不是讓你拿獎了。”王洛川安慰她，“跑步又不光看個子，反正你盡力就好。只不過第三只有獎牌，不像第一有獎金?！?p> 一中的運動會，金牌運動員是有單獨的獎金獎勵的，金額每年不一樣，雖然只是一個意思，但也讓學(xué)生興奮。而最后以班級為單位的獎勵，則是根據(jù)金牌銀牌銅牌各自的分數(shù)相加得出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這時候的獎勵是直接進入到班費里面，而金額，則是一年比一年多。
“金牌是兩百?！秉S酩辭想了想，“雖然不多，不過能去小食堂吃幾頓，好像也挺劃算的。洛川，加油，接下來就看你的了?！?p> 王洛川翻了個白眼，剛要說話，周圍又擠進了幾個十八班的學(xué)生給她加油。
和周圍同學(xué)說了幾句話，還沒來得及說黃酩辭，實心球比賽就輪到了王洛川。
小小的一個球，還挺神奇的。
黃酩辭的目光隨著那泛黃的小球游走，之前練習(xí)的時候她也去投了兩把，結(jié)果別說距離短，練鉛球的時候還差點扭到手臂。
現(xiàn)在，王洛川那輕輕松松的一揮手，小球在空中劃過一個完美的拋物線掉入沙坑中，距離也很完美。只可惜最遠的一次她踩線了，成績無效，不過也不影響她進入決賽。
實心球的預(yù)賽以后緊接著就是決賽，黃酩辭一邊幫王洛川捏手臂一邊看著別人的成績，小心臟一跳一跳的。
估計對那些選手而言，預(yù)賽就是熱身，每個人的決賽成績都比預(yù)賽要好。
輪到王洛川的時候，黃酩辭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一次、兩次、三次……仿佛歷史重演，最遠的一次她又踩線了。
“簡直了?！秉S酩辭拍拍自己的額頭，“你不踩線會死啊。”
王洛川也很無奈，她也不想踩線啊。
“又不是我想踩線，這距離太近了?！彼财沧欤八懔?，都比完了就隨便吧，看看后面幾個怎么樣？”
“嗯?！秉S酩辭點點頭，“我們明天來看跳遠吧，那個比立定跳遠有意思?！?p> “好?！?p> 第二天的二百米黃酩辭拿了個第二，而王洛川的實心球鉛球皆是銀牌，兩人吃小食堂的計劃最終還是落空的。只不過，她沒想到方知曉還報名了跳遠。
給自己班級的同學(xué)加油還是跑去給他加油，這個想法在腦海里還沒滾半圈就被本能征服。某種意義上來說，黃酩辭還是很有集體榮譽感的一個人。
方知曉自從黃酩辭出現(xiàn)以后就冷著個臉，原本他周圍有不少同學(xué)還有不少女生在給他加油的，愣是被他給嚇得不在出聲。
如果這只是兩人的一個意外的話，到了跳高場地的時候，就有點狹路相逢的意味了。
“你都不給我加油?！狈街獣宰叩近S酩辭旁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坐在地上的她，臉上喜怒不明，反正沒什么好神色就對了。
黃酩辭莫名的有些心虛，終于為什么心虛就她沒認真思考過：“十九班的不是在給你加油了，我要給我們班的同學(xué)加油?！?p> 方知曉余光瞄了一眼在一旁做準備的運動員，哼了一聲：“加油什么，他等會就該刷下來了。”
他說的是十八班的男生，剛才一米四他過的就很勉強。
但這話黃酩辭能說，別人來說感覺就不一樣了，黃酩辭瞪了他一眼：“拽什么拽，他刷下來冠軍也不會是你?！?p> 方知曉本來還在生氣的，聽她這么一說心里的氣反而就沒了。她從小到大就這樣，有的時候就喜歡跟別人反著來，而且沖動起來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是不是有受虐體質(zhì)。
“打個賭吧?！狈街獣远紫聛恚x她近了一些，“要是我沒得第一名，我請你吃一周的小食堂。要是我得了第一名，你……”
“我請不起你?！秉S酩辭往后躲了躲，“我沒錢。”
方知曉挑眉：“誰要你請客了，你當我和你一樣饞。她要回來了?！?p> “啊？”黃酩辭呆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見方知曉神色毫無變化，難得的動了一下她為數(shù)不多的惻隱之心。
“寒假，和周末，你就收留一下我吧?！狈街獣缘穆曇敉蝗环泡p了。
“行。”黃酩辭點了一下頭，確認他沒什么事。
王洛川在旁邊好奇的看著兩人。
正好此時有同學(xué)喊“下一位，高一十九班，方知曉，準備”，黃酩辭便伸手推了一下他：“去吧?！毕肓讼胗纸恿艘痪洹凹佑汀?。
一轉(zhuǎn)頭就見王洛川笑瞇瞇的看向自己，黃酩辭看了一眼去做準備的方知曉，有點為難：“不是什么好事情，他家的事情有點復(fù)雜，也有點……悲劇。而且這怎么都算是他的隱私，不好跟你八卦。”
王洛川點頭表示了解：“不過難得看你對他好臉色，你倆不是說三句吵兩句的嗎？”
“我罵他是他自己閑著沒事給我找事，但……”黃酩辭揉揉腦袋，覺得這種問題想著腦袋疼，而王洛川一臉“我懂了”的表情讓她突然郁悶起來了。
……
長跑和團體賽都在第三天。
往年難得有人參加的男子三千米高一組竟然有十來個學(xué)生報名了，包括黃酩辭一貫有好感的十七班體育委員盛煉。
兩人相識于英語課，從一起吐槽英語老師開始認識，關(guān)系也不錯。十八班沒有男生報名三千米，黃酩辭就拿了一瓶水去給盛煉加油。
作為個人賽中的最后一項，三千米已經(jīng)不單單是體育項目，更是一種體育精神了。全校的學(xué)生都聚集在操場上，給本班的或者其他班級的同學(xué)加油。
這是唯一一項高一高二高三混跑的項目，不過不同年級的號碼牌顏色是不一樣的，不用擔(dān)心會出差錯。
黃酩辭跟著跑了一圈便沒了力氣，站在終點站等人。四百米的操場，他們要跑七圈半，她這個光有爆發(fā)力沒有耐力的人想想就怕。
三圈以后，各個運動員之間的差距已經(jīng)拉開了，沒有終點處的號碼翻牌，恐怕都分不清誰在前面誰在后面。
“他跑的挺快的啊。”王洛川跟她報了一下目前的名次，“高一段第一，三個年段里的第三，前面兩名都是高三的，聽說是體育生?！?p> 黃酩辭眉眼彎彎，笑道：“他也是體育生?！?p> 對面，方知曉拿了一瓶水朝她走過來，黃酩辭毫不客氣的伸手：“水給我?！?p> 方知曉盯著她手里的水看了一會，慢慢反應(yīng)過來，臉色一下子黑了：“你那水要給誰？”
黃酩辭臉皮厚，把水往王洛川手里一塞，拍了一下手：“我沒水?！?p> 拿著兩瓶水的王洛川一腦袋問號：“……”
方知曉的臉色愈發(fā)不好了，他冷哼一聲，快速擰開瓶子喝了一口遞給她：“喝嗎？”
“切?！秉S酩辭轉(zhuǎn)頭，朝自己班級的營地遠眺，那邊東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也沒水了。至于小賣部，她沒帶錢，去教室拿錢還不如去教室拿水，不過這也太遠了。
她抬頭望了一眼烈日，作為一個有骨氣的人，不喝水還是可以做到的。最重要的是，方知曉已經(jīng)喝了啊，她也沒辦法啊，不然還可以搶一下。
三人以一種尷尬的氛圍站在終點處，每當盛煉過來的時候，黃酩辭就會和十八班的同學(xué)一起吶喊。
聽著那聲音，方知曉的臉色更加不好了。就連原本想過來搭話的幾個女生覷著他的神色只能遠遠的站著。
最后的名次和之前展示出來的稍稍有些變動，盛煉依舊是高一的第一名，不過在全校，在他之前沖過終點線的有四人。終點圍滿了女生，男生想要擠進去是難上加難，這算是學(xué)校為數(shù)不多不會參與的“男女之事”吧。
盛煉沒想到黃酩辭會在，還在那邊揮著手給他送水。他果斷舍棄了本班女生的水，接過黃酩辭手中的水瓶一口氣灌了大半瓶，剩下的全部澆到了腦袋上。
他的背心早就濕透了，一身肌肉展露無疑，汗水和熱氣揮灑的青春氣息引起身邊不少女生的尖叫。仗著剛跑完氣力不足，盛煉在人群中趁機摟住了黃酩辭的肩膀。
不過僅僅一瞬間，兩個人的臉色都變了。一個是在外邊目睹了一切的方知曉，一個是黃酩辭本人。
……
“你還真像他們說的翻臉無情啊。”
王洛川推了一下床上的泡面，對這段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化為泡影的暗戀有些唏噓。
黃酩辭把換下來的校服扔到一邊，用紙巾擦了擦頭發(fā)。她剛剛?cè)ハ丛枇?，王洛川為了陪她中午回了宿舍，泡了兩杯泡面?p> 此時宿舍里除了她們兩個沒有別人，黃酩辭說話也直接：“帥哥果然是可遠觀不可褻玩的，剛剛那一下，滿身的汗味，把我所有的好感給……哧溜，飛走了?！?p> 王洛川幸災(zāi)樂禍的笑道：“跑完三千米不出汗你當是機器人啊，還偏偏選擇那個時候湊上去，怪誰呢？”
“怪我怪我怪我?！秉S酩辭坐下來吃泡面，“算了，高中戀愛注定與我無緣，我以后不強求了，還是好好讀書吧?！迸菝媾莸木昧?，面有點爛，口感不太好。
王洛川搖搖頭：“之前我還以為別人是胡說八道呢，沒想到還是真的。你以后還是少禍禍別人了，要禍禍就去禍禍你的竹馬去?！?p> 黃酩辭白了他一眼：“懶得跟你說?！?p> “他明顯是喜歡你啊?！蓖趼宕ú凰佬?，“你難道真的沒感覺？”
“他裸體我都見過能有什么感覺?！?p> “咳咳咳，咳咳……”
王洛川不過隨口一問，竟然吃出這么一個大瓜，差點把嘴里的泡面給噴出來。
黃酩辭端著泡面往邊上挪了挪，離她遠點。
“真的假的，什么時候，他身材好不好，那個……”
“小時候的事情誰記得那么清楚?！秉S酩辭撇撇嘴，“你少和她們一樣八卦，我就跟別人把蚯蚓扔到他褲子里了，后來被我爸打了一頓。”
算是從小就不怎么對付的。
小時候的方知曉長的好看，文文弱弱的，在大人眼里總是備受疼愛的那種小孩。這對于以黃酩辭為首的那群人來說，就是天生的“敵人”，特別是在捉弄他被家長警告之后，這種“敵意”就攀升到了頂峰。
小孩子是天真的，也是邪惡的。當他們要捉弄一個人的時候，是不會去考慮什么后果的。把蚯蚓扔到褲子里對孩子來說只是一個警告，真正讓黃酩辭收手是另外一件事情。
也正是那件事情，黃酩辭從欺負方知曉的人成了保護他的人。
這些，她不會和王洛川說，時至今日，對于曾經(jīng)的“稚子無辜”所做的事情，她是愧疚的。不過這份愧疚，往往只要方知曉一句話就消散的無影無蹤。
王洛川不知道這些過往，追問了幾句見對方不說也只好無奈作罷。但她依舊覺得，黃酩辭和方知曉很搭。
和初中相比，黃酩辭的眼光算是好了一些，起碼盛煉比當初的那個男生有……氣度。
因為在黃酩辭前言不搭后語的解釋中，盛煉算是明白了，早上給他送水的女生，到下午就不喜歡他了。他很納悶，自己對黃酩辭的好感來自于軍訓(xùn)時，對于這樣干凈清秀的女生，性格還不扭捏，他還蠻喜歡的。不過讓盛煉郁悶的是，對方的這點好感……
“說實話吧，我哪里讓你不滿意了?！笔挾⒅謾C里的消息，對她的解釋很不滿意。
對方久久沒有回復(fù)，直到他又要發(fā)消息的時候，手機才輕震了一下。
“我要說實話你肯定得罵我腦殘。”
盛煉迅速回道：“你要不說我覺得我是腦殘。”被你耍著玩的腦殘。
這次黃酩辭的消息沒讓他等太久：“對不起，我之前真的覺得你很帥，當然，現(xiàn)在也一樣?！?p> “那是為什么？”
……
“你三千米剛跑完的時候，那個汗味……我，我……”黃酩辭顫抖著雙手把沒說完的消息給發(fā)出去，一臉郁悶的看向王洛川：“我現(xiàn)在有點怕被打?！?p> “你活該?！蓖趼宕鰶龅恼f，一點都不同情她，“下周英語課你離我遠點，省的他打你的時候殃及無辜?！?p> 其實黃酩辭還沒有明確說過喜歡對方，不過是在操場上喊了幾聲加油，給盛煉送了瓶水。就算不喜歡了也礙不到對方什么事，只不過她自己之前想多了，盛煉發(fā)消息過來的時候一股腦的什么都說了。
盛煉內(nèi)心的失落是避免不了的，但還不至于到跟她翻臉的地步。只是對于對方的回復(fù)，他從內(nèi)心感覺到抓狂：“什么汗味，那明明是男人味?！?p> 兩人聊了幾句，最后以黃酩辭給他帶一只“茶油鴨”友好結(jié)束。運動會結(jié)束了，她在一中的第一段暗戀也因此告一段落。
只是第二周，黃酩辭帶鴨子給盛煉的時候，方知曉見到后整個學(xué)期沒在找她說過話，周末也留在學(xué)校沒有回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