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神祇余威尚在,杜平川趕緊招呼關衛(wèi)打掃戰(zhàn)場,遂將那些重傷不能逃走的親兵犬戎全部處死,省得他們再生是非。
隨后,他又擔心麻蓋會再殺回來,又叫剩下的男丁站上望樓加強警戒。
而直到晚鳥歸林,梨兒關上空的妖氣終于散盡之際,他才讓人敲響木梆,從而趁著夜色把水簾洞的老弱婦孺接下來。
眾人一見杜平川皮膚皴裂,左肩還滲著鮮血,全身上下被燎得沒一塊好肉,臉上更是光禿禿的像張面具,他們當即就被驚得大呼小叫。
這番慘像十分瘆人,新垣庖怯生生地有些不敢靠近,她試探著喊了一聲:
“大人?你沒事兒吧?”
“我都這樣了,你說呢……”
聽到熟悉的聲音后,新垣庖喜極而泣,她剛才在水簾洞感受到外面群妖嘈雜,接著又突然陷入一片死寂,她當時就擔心不已。
她擔心梨兒關安危的同時,更擔心杜平川,畢竟她十幾年來除了父母,就只剩下眼前這塊焦肉給自己遞過筷子。
而杜平川還以為是話說過頭,把這丫頭委屈了,便連忙抬手就想去擦新垣庖的眼淚,但手上血跡斑斑,他伸到一半又立即縮回來。
最后他只得挑動所剩無幾的眉毛,
尷尬地沖著她擠了擠眼。
這番滑稽的舉動,終于換得新垣庖破涕為笑,她嗔怪一聲,然后便跑出去為杜平川清理傷口而張羅。
此時,一直沒露面的郭伯卻突然邁入門檻,他也不說話,徑直就點住杜平川左肩之上的大穴,然后搭腕為他勘驗傷情。
良久之后,郭伯擔心他受寒便掩上門窗,然后又把腰間湯玉解下來,并隨手遞給他:
“傷勢嚴重,你得靜養(yǎng)一段時間了,切忌妄動,不然你腿上的燒傷很難痊愈。而肩上的牙口,稍后我再幫你處理,不急于一時。”
杜平川聽后便點頭,他對郭伯的醫(yī)術還比較信任,于是也不怎么在意身上的傷情,便提及正事:
“今天犬戎襲擊梨兒關,鬧得震天響,你怎么不出手制止呢?”
“別告訴我這也是什么歷練!”杜平川今天差點被火旗燒成焦炭,但郭伯身為內境七層天的高手,又是主簿,卻從始至終都沒有露面。
所以杜平川心里早就憋著一股怨氣,
語氣由此也變得生硬。
而郭伯雖然察覺到氣氛一時僵化,但他起身錯開杜平川尖銳的視線,還是直言道:“你說得確實沒錯,袖手旁觀之下,就是梨兒關對你的歷練。”
話音剛落,屋內的空氣頓時就被驚得有些呆滯,而新垣庖推門而入,那一股凜冽的寒風都吹不開這份粘稠。
“我過卻在即,馬上就要登上內境八層天?!惫撌侄ⅲ~出門檻之后,身上的殺氣與威壓陡然炸開:“事無巨細,梨兒關之人都不得踏入水簾洞半步,違令者,斬之!”
新垣庖被這股突如其來的肅殺氣勢所懾,一時手抖,哐當就將水盆打翻在地。而她惶恐不迭地正想道歉,一抬頭卻見郭伯足音漸遠,拐過大梨樹就只剩下一抹人影。
“大人,郭伯他這是怎么了?”身前系著小廚裙的新垣庖不知所措,許久之后,她才慌慌張張地問。
不知道。
但我知道郭伯鐵定有大事瞞著自己,絕對不可能因閉關被人打擾而性情驟變,至于我剛才那番質問,也鐵定在無意之間觸及他心中的所隱瞞的大事。
然而……
又有什么大事值得郭伯必須要瞞著我呢?以至于上午那番生死之戰(zhàn),都會被他拿來當做是對自己的歷練呢?并且還美其名曰,乃是梨兒關對自己的歷練?
杜平川百思不得其解,甚至還在推測今天突然出現(xiàn)又突然消失的神祇,到底有沒有可能就是郭伯。要不然,那神祇為什么憑白無故地要救自己的性命?
一番再三猜疑,杜平川最后也沒理出頭緒,只得日后再小心細致地觀察郭伯的言行,于是他對新垣庖說:“沒什么,郭伯幾次靜修都被我攪亂,他正生氣呢。”
新垣庖聽后將信將疑,她再次端來熱水,就拿著毛巾開始為杜平川清理傷口。
將隨意包扎的繃帶解下,一大片透亮的水泡就頂開血痂直勾勾地瞪著她,隱隱有些讓人犯嘔,但她卻壯著膽子用溫水擦掉污穢,然后再將燒成灰的石卷柏抹上。
石卷柏,
又名九死還魂草。
這玩意兒果然對的起它這赫赫威名,一番搽抹之后,杜平川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反正就感覺身上好多了。
此等寶貝肯定值得栽培,但這直接燒成灰拌油做成藥膏,也肯定浪費不少藥力。若是有醫(yī)家高人開發(fā),石卷柏絕對能成為名動一時的靈丹妙藥。
“大人,你怎么只坐半截木榻?”新垣庖見杜平川側著身子,姿勢很別扭,由此她不免好奇道。
杜平川難得老臉一紅,因為他與麻蓋爭斗之時,將火旗是半跪著壓在腿后的,所以這右邊這半截下身就被燒得不輕,以至于坐著都疼。
當然,
這些話他肯定不會告訴新垣庖。
由此杜平川支開她趕緊去食堂幫忙,自己要吃飯,然后撩開衣裾隨便抹了抹。
而這丫頭臨走之前,突然想起新垣昔有事稟報,而岳生也在倉房,他倆早就等著杜平川過去。
哦對,今天打掃完戰(zhàn)場,我還沒有仔細看看都有什么收獲,特別是那面火旗,簡直就是麻蓋此行給梨兒關送來的千金之禮。
杜平川心下一熱,也顧不郭伯剛才的囑咐,叫來兩名關衛(wèi)就一路把自己架往倉房。
其實梨兒關兩座儲樓,那個圓頂有青瓦雨棚的叫糧囤,而剩下的倉房又不裝糧食,所以也那么講究。
難怪上次來看冬衣的縫制進度,綰娘會在屋內生火,因為這里太冷了。
杜平川一進門,立即就瞧見岳生穿著虎皮肚兜正在撿木條,而他身后的新垣昔也沒閑著,搬起一根原木就往地面栽。
“誒,你這是干嘛?烤火還需要燒這么大的木材?”但杜平川走近之后,明顯就發(fā)現(xiàn)這根本不是在生火,反而是像釘造十字架。
就此,他突然有所感悟,不等岳生與新垣昔開口解釋,他神識一動,果然就在角落發(fā)現(xiàn)一個魁梧的人影。
而此人,
正是麻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