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夏知秋和謝林安抵達(dá)了通州金花鎮(zhèn),兩人問起梁家,立馬有一名穿著青葉襖子的大娘給他們引路:“梁家就在富春樓那條街上,是四進(jìn)的大宅院,門口擺著兩尊氣派的石獅子,一眼便能瞧出來。”
夏知秋點(diǎn)點(diǎn)頭,道了句多謝。
她剛要離開,大娘多嘴問了句:“兩位是梁家的親眷嗎?”
夏知秋尷尬一笑:“不是。”
“哦,我還當(dāng)是梁家的親眷派來帶那梁家小少爺回本家的?!彼洁煲宦暋?p> 謝林安像是想到了些什么,輕聲問她:“大娘,你怎么也知道梁家小少爺要回本家的事?”
大娘努努嘴,道:“整個金花鎮(zhèn)誰人不知曉呢?如今梁家本家都是讓大夫人當(dāng)家做主,還要把梁家旁支的小少爺過繼過去給人當(dāng)?shù)臻L子!他們都說這小少爺命好呢!”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環(huán)顧左右,湊到夏知秋與謝林安之間,悄聲道:“要我說,那大夫人也挺命好的?!?p> 夏知秋與謝林安面面相覷,不知她這話里什么意思。
夏知秋問:“此話怎講?”
大娘嗤笑一聲,說:“那梁家大夫人是祖上和梁家本家有沾點(diǎn)親,不知是那個曾姨奶奶的表侄女兒。她家雖說出了個舉人祖父,可父輩在讀書上都沒什么造詣,連個童生都沒考上,后來就回了鎮(zhèn)里守著幾塊田地與一棟宅院過日子。大夫人未出閣的時(shí)候長得俊俏,上門提親的人不知凡幾,可她爹好高騖遠(yuǎn)沒一個瞧得上的。時(shí)間久了,姑娘就留在家里了。她爹見再不嫁人就涼了,于是想借著梁家的勢頭,給她尋一門好親,把人送到梁家本家去了。哪知她也是好造化,不出一年就被梁家大爺看上了,明媒正娶迎進(jìn)門,成了梁家大奶奶。這可不就是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如今梁家能當(dāng)家做主的都死了,偌大的家業(yè)落到她和她生養(yǎng)的閨女兒手上,便宜了外姓人呢!”
聽大娘這樣一說,夏知秋倒覺得有點(diǎn)意思。梁家大夫人只是個上門打秋風(fēng)的遠(yuǎn)方親戚,居然陰差陽錯嫁給了家主。
這里頭是梁大爺與粱大夫人伉儷情深,還是有其他什么緣由?
夏知秋這般想著,也這般說出了聲。
謝林安道:“世上哪有那么多真情實(shí)意,說來說去也不過是有利可圖。要是梁大爺換個身份,成了田里務(wù)農(nóng)的庶民,你看那粱大夫人還會不會纏著梁大爺不放?!?p> 夏知秋對于謝林安這種疑心病重的性子很是無奈,她梗著脖子,和他叫板:“你就是見不得人好,這世上,總有些至死不渝的情愛事,只是你不知曉罷了。”
“哦?你倒是舉個例子出來瞧瞧?!?p> “譬如……”夏知秋絞盡腦汁地想,“梁山伯與祝英臺?”
謝林安冷笑一聲:“這一對已經(jīng)是死人了……凡是真愛,在戲文里都沒什么好下場?!?p> 夏知秋被他這話嗆得咳嗽不止。她張了張嘴,結(jié)巴半天,憋出一句:“謝先生,你對這些有情人這么排斥,是不是自個兒遭過什么情傷???難道說……你被哪家女子拋棄過?”
謝林安也不知道她怎就胡思亂想到這些玩意兒,他皺起眉峰,淡淡道:“別胡說,我沒被女子拋棄過。”
夏知秋嚇了一跳,難以置信地問:“那就是……被男子?”
“夏知秋!”謝林安頭疼欲裂,咬牙擠出一句,“你閉嘴!”
“哦?!毕闹镒R相地捂住嘴??磥硎谴林兴裁赐刺帲缃裾龕佬叱膳?!
隨后,他們來到了梁家門口。夏知秋瞻仰了一番氣魄不凡的石獅子,拍了拍謝林安的肩:“走了?!?p> 謝林安蹙眉不解:“你問起梁家的所在,我還當(dāng)你是要去梁家探訪一下,哪知看了一刻鐘的石獅子,就打算走了?”
夏知秋歪頭想了想,道:“是啊,我就是來看看這石獅子究竟有多氣派,他家宅院到底有多大。不愧是四進(jìn)的院落啊,一眼都望不到邊的,可真有錢?!?p> 謝林安一口老血涌上喉頭,無語至極。他還當(dāng)夏知秋突然開竅了,有什么能獲得線索的錦囊妙計(jì)。原來是他想岔了,夏知秋并非裝傻充愣,而是真傻。
夏知秋見他面容冷酷,解釋:“這金花鎮(zhèn)可不是咱們的管轄地,去問話也沒用啊。你想想,你治理的地方,會喜歡別處的官員來指手畫腳嗎?”
“那你是想去拜訪一下金花鎮(zhèn)縣令?”
“也不,要是我去拜訪他,豈不是讓人知道我和朝廷要了田假,并非回家務(wù)農(nóng),而且四處游山玩水了?到那時(shí),對方瞧你細(xì)皮嫩肉,再參我一本,說是玩忽職守不夠還帶上了面若桃花的小生出門嬉戲,我這烏紗帽可就沒了的?!?p> 夏知秋太了解京都那群陰險(xiǎn)老賊們的把戲了,這等八卦烏龍若是能博得圣上一笑,沒準(zhǔn)還真會當(dāng)個趣聞講出去。此前京都有個虎背熊腰極為魁梧的昭武校尉出門偷偷摸摸買了草繩、皮鞭與蠟燭的事兒都被人傳到了圣上耳中。當(dāng)然,他那事兒啊確實(shí)有些讓人好奇。他特地問了這草繩的尺寸,將他五花大綁夠不夠。
大家扼腕嘆息,沒想到風(fēng)流的昭武校尉居然是喜歡這種調(diào)調(diào)的,白瞎了他那一腿精壯的腱子肉了。
夏知秋奸笑著,把這事說給謝林安聽。
謝林安聽得一臉復(fù)雜,隨后長長嘆了一口氣:“我算是知道你為何被分配到吉祥鎮(zhèn)做父母官了?!?p> “?。磕氵€知道啥內(nèi)幕?”夏知秋驚訝不已。
“就你這成天打聽不三不四消息的性子,在翰林院研修時(shí),心思半點(diǎn)都沒放在鉆研書籍上。學(xué)術(shù)不端之人,不暗貶你貶誰呢?”
“胡說……我平日琢磨古籍的樣子,你怕是沒見到。”謝林安道出了實(shí)情,夏知秋有些心虛了。
片刻后,她突然覺得奇怪,為何謝林安對京都翰林院里頭明升暗貶官員的事情這么清楚?
她小聲問:“聽你講起來,好似很懂京都官場里頭的事?”
謝林安垂下眼睫,避重就輕地繞過話題:“略有耳聞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