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前,大周,京都。
屬于北方熾烈的高陽肆無忌憚的傾斜在這做都城上,這獨(dú)屬于盛夏的熾熱,甚至連那高大如壁壘般的青磚城墻,都有絲絲被烤化了的虛影。
興寧門。
這個龐大的帝國看上去已經(jīng)從五年前那場大饑荒中緩過了神兒,即便是在這樣一種天氣下,想要進(jìn)城的人依舊熙熙攘攘,挨挨擠擠的排成了條長龍。
有攜家?guī)Э诘?,挑著框子頭上攢著銀簪的婦女,也有拉著馬車挑著一攬子蔬菜在烈日下頂著大草帽趕去運(yùn)貨的。
那些人身上流著汗水,熱的很了,便解開身上的褂子,露出精壯結(jié)實的肌肉。
這引得旁邊大小姑娘紅了臉,暗暗揪緊了袖口,害羞地撇過頭。
這樣美好的青澀又引得周圍人群發(fā)出陣陣哄笑,男人們有的聚在獨(dú)輪小車上,有的聚在拉車的牲口邊,三五成群,中間有人大聲地說著什么,熱烈極了。
嗯,不錯,三教九流,干什么的都有。
孕育著活力的火熱生活氣息撲面涌來,簡直比仙界更加的讓曉枝感到新奇。
她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眼神兒,好奇的目光直直戳過來,在加上她長得也是清秀。身上一塵不染的粉裙和雖是低調(diào)但也流光四溢的發(fā)簪讓這群人誤以為她是哪家出來的大小姐。
“喂喂,看什么呢,還想不想找殿下了,我可不想惹麻煩啊!”
辛實強(qiáng)迫自己用嘴角抿出了個笑影兒,大手拉過她的手腕兒將她拽到自己跟前,矮下身,附在她耳邊,用從牙縫兒中擠出的話語說道。
曉枝聽話的收回目光,與料想中相反的是,她的表情已經(jīng)變成了完全的興奮,沒顧上辛實說了什么,抬頭就是心沖沖地一句話:
“我感覺到了,殿下她肯定在這兒!”
“哈??”
那身高在普通人群中出類拔萃的男子扭臉瞪著他身旁姑娘,臉上就是掛著“你莫要逗我”的幾個大字。
果然一進(jìn)了城,曉枝就跟只發(fā)瘋的兔子似的,左竄右跑。
辛實“嘖”了聲,翻了個白眼兒,只得跟在這瘋兔子旁邊,利用男性身高優(yōu)勢替她隔開身旁的人流。
在這個似龐然大物的帝國,都城也當(dāng)然是極盡繁華,這都跟他們?nèi)ミ^的所有地方?jīng)]法兒比。
街上有穿著各色衣裳的人流如織,不拘男女,每人臉上都是各色表情,挎著籃子,帶著孩子,熱鬧非凡。
“楊家包子!新鮮出爐!獨(dú)門秘方!每個只要兩銅板!”
“醬餅子嘍!賣醬餅子!”
“.......”
街上人聲的嘈雜,旁邊小販的吆喝聲街上牛馬扯走過時的踢踢踏踏聲混著車轱轆轉(zhuǎn)動的吱吱呀呀。
端的是盛世好景。
若是要問曉枝,殿下最可能在哪個地方,她肯定會拍著跟隨了殿下兩百年的胸脯告訴你,那個最熱鬧的地方就是。
所以,當(dāng)兩人順著人流走走串串,順著匯入人流的地方,進(jìn)入兩面高大的圍墻,成功來到了東市大街。
東市靠近大內(nèi),周圍坊里多皇室貴胄與達(dá)官顯貴,是故,四方珍奇,皆所積集于此。
而今天,正是慕雪閣與羨云閣打擂臺的時候。
要說,大都之中,誰家首飾珍寶最為出彩,最是那些誥命夫人們的心頭寶,那必是首推慕雪閣與羨云閣兩家了。
羨云閣是十年前就有的老店面了,那里的工匠師傅們手藝最是穩(wěn)妥,什么朝鳳金珠,什么靈鵲飛枝......
做的那是精彩絕倫,更得那些年長夫人們的稱贊。
而那慕雪閣,卻是近五年間開起來的,從名字上看,慕雪,羨云?這名字起得就有股唱對臺戲的意思。
跟別提這慕雪閣一來,就直接吃走了羨云閣的半數(shù)財源。
不過那發(fā)釵首飾手藝也是不差,比起羨云閣更添了幾分靈動,更得那些年輕姑娘們的喜歡。
就比如那個靈鵲飛枝,羨云的靈鵲飛的是普通的樹枝,誒,好嘛,我們慕雪的靈鵲飛寒梅枝。
你說絕不絕?
更絕得還在后頭,這較了四五年的勁兒,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愛,兩者難分高下,后來兩家掌柜一合計......
干脆辦個潤晴會,雪化之后名為“潤”,風(fēng)聲過后名為“晴”,兩者在一處,則為潤晴,此時也正好盛夏,和了這名兒。
雖說表面看起來這的確是個友好交流會,但卻實則斗釵,兩家各拿出壓在箱底的珍寶首飾,眾人同賞,則定勝負(fù)。
這樣拿女人頭上的飾物斗氣的,世人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見。
不過這不正是盛世華章的真實寫照嗎?
曉枝和辛實趕上的,這正是頭次舉辦的潤晴會了。
這聲勢浩大的比斗,吸引了都城中所有女人們的目光,從清早開始,兩家所在的東市大街就開始客人絡(luò)繹不絕。
喜得店伙計是見牙不見眼,也真真算是因緣際會了。
待到這兩人前來,這潤晴會正到壓軸時候,兩家正要奉上那傳說中那壓在箱底的寶物出來。
二樓閣樓上座的基本都是某些官員的家眷丫鬟,細(xì)細(xì)地用數(shù)個綴滿這孔雀石的門簾擋在身前。
從一樓看上去,似乎還能見著門簾后那影影倬倬的人影兒。
普通百姓則完全沒有這待遇了,曉枝他們在一樓大堂內(nèi),與其余幾人共湊了一桌,好的位置已經(jīng)被占了,他們只得坐在角落,偏著頭看著前方。
這閣樓布置的不錯。
從棕褐色柱上垂落的紅色對聯(lián),筆體力透紙背,字體自成一派,飄逸似云,順暢如水。
兩人混在閣樓當(dāng)中的百姓中,來來回回地看了幾遍也沒有意想中的人影兒,曉枝失望地垂下頭。
就連旁邊熱烈至極的氛圍都感染不了她。
辛實看著她的樣子,翻了個白眼兒,摁上她的腦殼,站起身粗暴地扯過她的手腕:
“還呆著做什么,走啊,說不準(zhǔn)殿下在其他地方等著我們呢?!?p> “也對,總是有希望的?!?p> 曉枝深吸了口氣,振作振作精神,正準(zhǔn)備擠開人群,向外走去,剛剛邁開一步,突然,眼角一抹熟悉的流光立時吸引了她的視線。
大堂內(nèi)的眾人視線中猛地竄過這耀眼的金光,刺的人呼吸一滯,無數(shù)夫人頭上的金飾全都瞬間失了顏色。
那是抹怎么樣璀璨生輝的金??!
灼目,刺眼,與其后點(diǎn)綴的紅寶石完美融為一體,熱烈又張揚(yáng),灼目又高傲。
感謝君上,就算區(qū)區(qū)地仙,隔著數(shù)米遠(yuǎn),曉枝依舊連那金簪上細(xì)碎無比的“憶笙”兩個小字,都看得一清二楚。
總算沒負(fù)了君上所望。
一時間,各種情緒紛至沓來,簡直五味陳雜,她瞳孔放大,呼吸立時粗重起來,她手反過來拉拽住辛實的手腕,腳步像是生了根似的,一動也不能動。
欣喜,酸楚,欣慰,以及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動。
“你在干什么啊?”
“我.....,我找到了?!?p> 她的聲音沙啞的可怕,混著不明顯的哽咽,手腕上的力道大得嚇人,辛實齜牙咧嘴地好奇回過頭,瞧見她的樣子,皺了皺眉。
二話不說地塞給她一塊手帕,才沿著她的視線向臺上望過去。
“那,那是殿下的東西,是我那天親自戴在殿下發(fā)間的?!?p> 臺上被托在紅布上的是一根金簪,它以一種近乎夸張的方式被人托在手上,金色的金簪尾部鑲嵌著數(shù)十個顏色似是是火焰的紅寶石,流光溢彩。
“這個金簪,是我們羨云閣劉季師傅親自造的,別看她造型簡單,但是,仔細(xì)瞧好了!”
肥胖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拿起紅布中托這的根發(fā)簪,中年男人得意地拿向眾人展示道:
“這根發(fā)簪為純金打造,看看這金黃!刺眼不刺眼!”
“不過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后邊的紅色寶石!諸位,請看!這色澤!這數(shù)量!”
對,沒錯。
聽見這話,曉枝揉揉眼睛,將臉上的巾帕扯開,仔細(xì)端詳著,殿下的發(fā)釵是采用從棲梧山上特地采制的金礦,那十五顆寶石又在鳳凰火中中淬煉足足七七四十九日。
即便是是天界也不可多得的蘊(yùn)藏精純鳳凰火靈力的火之靈石。
這根金簪,別說是上百年都不會腐朽,就是上千上萬年,也仍然歷久彌新。
殿下她平日里是不愛戴這些的,那日抵著她的手掙扎了許久,唯獨(dú)這個,唯獨(dú)這個還是自己親手替殿下簪上的。
憶笙,憶笙殿下,您到底在哪兒啊?曉枝好想你。
正當(dāng)曉枝要哭不哭地窩著兩泡眼淚要掉不掉,臺上那兩撇胡子的中年男人的介紹已經(jīng)到達(dá)了尾聲。
他正在講著簪身上“憶笙”兩個字的緣來。
這人的油膩膩的胖手拿著這根金簪,唾沫橫飛吹噓道:
“青衫憶起笙簫曲,紅顏苦等不歸人,我們這個金簪,就起名為......”
“放肆!”
第七個核桃
這章沒有豬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