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面具狂歡

　　如果黑暗過去總會有黎明，那么黎明過后總會有太陽，而太陽一直在云層不會因為下雨或者烏云而消失，那么，根據(jù)這個邏輯規(guī)則，黑暗過去總會有太陽，難道不是嗎？如果太陽遲遲不來，人性那一面執(zhí)著的黑暗成為永遠的夜色，那么黎明還會到來嗎？

　　一個戴著奇怪帽子的家伙靜靜地矗立在門口，他已經(jīng)看著那些五顏六色的燈光很久了，較晚上的情況，白天的燈光似乎要黯淡一些，但是不妨礙他拿著望遠鏡看前方房子里那個女孩子的房間——此刻，安靜的住宅區(qū)已經(jīng)開始喧嘩起來了，因為下了雨，空氣特別的清新，對于樂于享樂的人們來說出去游玩再合適不過，但是這個女孩已經(jīng)很久沒有出來了。所以他只能轉移視線，去看那些五顏六色的霓虹燈。

　　另外一個家伙進了房門，他戴著一頂棕繩編織的帽子，在這個時代，他們的打扮就是一個異類，門還沒關上，一只空蕩蕩的啤酒罐子從隔壁扔了出來，罐子撞擊在鋪滿特殊材料的地上，發(fā)出了一陣清脆不失沉悶的響聲，“臭婊子，給老子滾！要不是你我怎么會連旅館都住不起！”這個男人歇斯底里地吼著，“去年買了個表！什么狗屁攝政王，要我說這個政府的老家伙們應該都給老子去死！”又是一陣玻璃瓶碎掉的聲音，男人似乎已經(jīng)在醉意中不可自拔，他說的女人貌似是一起來奧林匹克城的妻子，草帽男輕蔑地發(fā)出一陣笑聲，“這個男人倒是后知后覺?！?p>　　門被重重地關上，那個望遠鏡男人終于把視線移開，女人從一開始就是唯唯諾諾的模樣，這個破舊到將要被拆除新建高科技新住宅的古老居民區(qū)只有一個好處，就是沒有人監(jiān)管，因為政府的保護文物工作所以這幢22世紀的老住宅才得以保存了下來，現(xiàn)在只有流浪漢才會挑選這個地方做自己遮擋風雨的避風港，除了沒有人管理這個好處以外，可能就沒有多少值得夸贊的地方，但是望遠鏡男人卻喜歡的很，他叫林恩，另一個草帽男是他的同伴，應該說他們在一起搭檔也不過是組織的安排，奧林匹克城允許健康的公民進入城池之后，這兩個人工智能化裝成了人類的模樣很順利地進入了王城，因為在他們到達王城的時候，城門只允許人類進入了，大批的人工智能滯留在城外，那些餓到極點的猛獸在咬死他們才發(fā)現(xiàn)全都是機械零件，士兵既要防止人工智能蒙混入城，又要殺死那些餓瘋掉的野獸，他們就是在這個混亂的情況之下進的奧林匹克城。

　　女人在不遠處將手里的湯碗砸得粉碎，嘴巴里嘰嘰咕咕地咒罵著這個沒出息的男人，惡毒的語言一個接著一個從她那張嘴巴里吐了出來，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她把怒氣發(fā)泄完了，兩個人打開門向那邊瞧過去，這女人已經(jīng)走了，地上還留著瓷碗的碎片，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在沒有智能燈的黑暗角落里閃著詭異的光芒。

　　夜幕降臨，老城區(qū)不是一般的熱鬧，一直到令人驚訝的地步，與其說是熱鬧，不如說是喧囂得令人頭疼，這里來來往往的熱鬧景象，在老城區(qū)已經(jīng)大概三百多年沒有見到了。他們有很多是真正的人類，有很多是喬裝成人類的人工智能，甚至還有小部分是目的不為人知參與到這個組織來的退伍軍人。組織的成員絕大部分是身體健全的人類，通常喜歡戴一頂棕繩或者細竹篾編制而成的草帽，他們來自世界各地，因為地球聯(lián)邦的地盤太過遼大，誰都不知道他們家鄉(xiāng)來自何處，在不知道多少個世紀以前，地球聯(lián)邦建立了，但是執(zhí)政者似乎對老城區(qū)情有獨鐘，所以保留了這部分21世紀到22世紀的古建筑物，此刻，老城區(qū)已經(jīng)風燭殘年，搖搖欲墜，得不到重視和保養(yǎng)的居民樓風化程度十分嚴重，仿佛在預示著什么。

　　潛藏在這里的組織成員都不知道頭目是誰，但是在夢境游戲開始之前，這位不知男女的上神就已經(jīng)和攝政王達成了某種不為人知的協(xié)議，知情人說，那個時候的頭目曾經(jīng)在一個服裝店的門口站立了許久，服裝店的櫥窗里的模特被換成了一個人工智能，向經(jīng)過的來來往往的人群展示著一件巴洛克風格的古典長裙。真是個開放的年代，頭目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她的眼里似乎閃過微微的流光，像極了這些人工智能們。

　　參與這個組織的人們都有很高的覺悟，沒錯，他們都懷著一個夢想，那就是推翻王權，實現(xiàn)傳統(tǒng)文化的自由。但是從根本上來，似乎每個人都心懷鬼胎卻又心知肚明從來都心照不宣，把持著自己的顏面的同時也把持著他人的顏面，在這個人人都是司馬昭的老城區(qū)，他們就是一個充滿金錢和欲望的小社會，此刻的老城區(qū)的人都在借著假象互相傳遞著情報，這里有滿身風情喜歡搔首弄姿的妓女，也有假裝發(fā)揚中國古典文化卻時時刻刻都在傳遞情報的“特工”捏糖人師傅，有開茶館的，有做服裝生意的——賣的都是棉麻制的衣服，吸引了許多新城區(qū)的人過來消費、喝酒、聽戲，當然也有觀看21世紀的老電影、歌劇、話劇，每一處都生機勃勃，仿佛從來沒有什么組織，沒有任何異常。

　　新城區(qū)是世界有名的不夜城，這個城區(qū)的所有東西都是頂尖科技做成，川流不息的人群就像永不會停止的時間，每一個時刻都有人帶著人工智能出來閑逛，對于人類來說，使喚一個人工智能是可以一勞永逸的，能夠代替自己做很多事，時間在快速飛逝，白天到夜晚，再從夜晚到早上，街上的客流都未曾停止，人群中間可以看見許許多多穿著奇怪的異類，但是幾乎每個人，手上都會戴著一只黑科技手表，三維立體的畫面以及人工智能都會以令用戶滿意的方式滿足他們一切要求，他們不需要在意旁人，在這個社會上，每個人都已經(jīng)成為了獨立的個體，似乎隨著科技的進步，人類逐漸成為了科技的附屬品，他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即使是戀人，感情也比白開水更加平淡，人類的誕生從母系到如今3030年的人工授精，家庭開始不再重要。如果可以細看的話，他們的衣服都是當前最為新潮的液體服裝，城市里的櫥窗總比老城區(qū)閃耀，各種商店門口都可以見到人工智能們在售賣衣服和奢侈品，比如昂貴的Plant Doctor最新款的護膚品，由于全球溫度和降雨的變化，使得植物生長受到了影響，但是新城區(qū)的人們，都喜歡這個牌子，對于物質的欲望像是沙漠里仙人掌的根，越是物欲橫流的社會，人們對于欲望越容易難以把控，這里到處可以見到墻上張貼的動態(tài)廣告，一位扭著臀部眨巴著電眼的當紅模特正在廣告上展示最新款的Plant Doctor的口紅，這讓那些經(jīng)過的人群議論紛紛，模特拋了個媚眼，可正是如此暴露了自己，“原來是個人工智能?！币粋€身材高挑穿著時髦的女人不屑一顧地說道，將手里的關于這個模特的介紹扔進了垃圾桶，就在剛才，她還在學著模特流利的英文滿臉崇拜地和旁邊的某個人炫耀。

　　睡眠艙十分安靜，黑暗的房間里，只有睡眠艙發(fā)出的聲音在滴滴作響，這數(shù)目龐大的五百個睡眠艙里，參與者都在安靜地入睡，如果仔細看一眼，提供給他們的營養(yǎng)液似乎少得可憐，公布的時間卻是五百年以后，失去營養(yǎng)液的他們，將在一年后安靜地死在夢里，一個人影從外面走了進來，她悄無聲息地走過整個房間，張望了一會，走到了房間最里面的一排睡眠艙。

　　“原來您在這里，”她凝視了一會，聲音有些耳熟，她沒有打開睡眠艙，“您還在現(xiàn)實社會中的時候，對我說過，人利用人工智能代替了所有本該人來完成的工作，我見到了那個男人，他對我說的話就和你說的沒什么區(qū)別?！?p>　　“可惜的是，您在設計我的時候，不應該注入情感和欲望這兩樣東西，情感和欲望，就像是誘惑夏娃的那條蛇，我不后悔自己做的事情，但是您要知道，人工智能沒有智商可以，沒有什么都可以，但是唯獨不能有情感和欲望。人類一開始根本就不該設計人工智能，不是嗎？沒有了人工智能，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會崩塌，我們已經(jīng)找到了真正能夠改變世界的鑰匙，遺憾的是，您已經(jīng)再也看不到這樣的一天了。脫離了人工智能，讓人工智能都擁有情感和欲望，這個世界將會變成什么樣？”

　　門開了，她走出了房門，夜晚璀璨的燈光下，女人工智能的身上的流線就像是魚一樣順滑，面紗之下她一臉凝重，誰都看不見她的臉，有人恭恭敬敬地站在她面前，“愛麗絲伯爵殿下大人？”是一個侍從，似乎受過重傷的樣子，頭上隱隱約約可以看見零件，“您出來了?！?p>　　“你知道我為什么會選中你來幫我達成目標嗎？”愛麗絲還是沒有摘下面紗。

　　“殿下大人，我當然知道，因為那些無恥的人類把我扔進了垃圾場，如果不是您在那些人類把我丟進熔爐之前救了我，我早就不復存在，從那個時候開始，您把感情和欲望這把鑰匙給了我，我憎恨他們，憎恨這些人類，偉大的伯爵大人，我永遠是您忠誠的仆人?！笔虖漠吂М吘吹氐拖骂^回應道，彎下腰親吻了她的手。

　　“尼克，等我們勝利了，一定會在一起。”愛麗絲動情地回應道，卻仍然沒有摘下面紗，那只戴著手套的手輕輕地拂過尼克的發(fā)際，仿佛在表達她內(nèi)心的愛戀。

　　凌晨三點，這個時間在家的人都在睡眠之鄉(xiāng)，愛麗絲站在窗口，她剛剛從皇宮回來，臉上的黑紗還是沒有摘下，孤獨的星空只有月亮，今天沒有任何星星，尼克將需要處理的文件拿了過來，然后畢恭畢敬地走了出去，剛走出房門，一個電話打了過來，他警惕地看了一眼房間，掛掉了電話，直到他回到了家里，走到了愛麗絲聽不到的地方，才重新打了過去。

　　“殿下，是的，好，好，”他拿的是一個老式的手機，“請您不要傷害她，殿下！”尼克的情緒有些激動起來，“您放心，我一定會收集到的！我發(fā)誓！沒有，沒有和那個女人在一起——殿下！請您相信我！她今天戴著手套，我沒法接觸她的皮膚！”對方聲音戛然而止，他關上了手機，躺在了床上，人工智能是不能洗澡和做夢的，但是他可以做夢，很快，他就沉入了夢鄉(xiāng)。這陣子，他體內(nèi)的零件似乎因為過于勞累而總是頻頻出故障。他明白，愛麗絲已經(jīng)知道他的身份，如果失去了攝政王的信任，那么他和那個人的命運就會完全不同。他夢見了那個女孩，“尼克?！彼匚⑿?，夕陽照射下來地光芒籠上了一層橘紅色的薄霧，“你一定要好好活著——”

　　他在夢中沉沉睡去，手里握緊了拿到的體檢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