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沒什么好差事兒。
其實也不是工作如何,只不過工作里面夾雜進(jìn)去了個人情感,就好像去看風(fēng)景,陪著你的人不是你希望的那個人,而是你最不希望的人那種。錢妮雅對工作的熱情只是在面對自己老板的時候有些別扭罷了。
錢妮雅進(jìn)辦公室前兩手空空,等出了辦公室就是兩手兩大摞材料和報告。雖然說資料沒有等人身高,不過看起來也有好七本現(xiàn)代數(shù)或者高數(shù)課本那樣的高度,自然尺寸上要更大一些,畢竟是A4的白紙打印,錢妮雅有些欲哭無淚。
廖米聞訊趕到錢妮雅辦公室的時候,她正在伏案刻苦。
怎么說呢,廖米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品學(xué)兼優(yōu)的三好學(xué)生,自然也是圖書館的忠誠熱愛者。此時錢妮雅的情形就和自己曾經(jīng)在圖書館里看見的一模一樣,瘦小無力的肩膀在厚厚的一摞資料旁,顯得極其弱小無助和可憐。
廖米安慰錢妮雅:“這都是老大讓你翻譯的嗎?”
廖米隨手掂起來一本,大概也有個幾百頁,用加粗的訂書釘釘在一起,紙張看起來不像是新打的,應(yīng)該有人看過?!澳愣伎戳艘徊糠至耍俊?p> “效率還是可以的?!?p> 錢妮雅彼時心里并不是很舒坦,這些資料有些是英文,但是有些并不是,而且不是所有人都看得懂英文的嗎?為什么還要做翻譯這種費力不討好且沒有意義的事情。
錢妮雅真正生氣的時候是不太喜歡說話的,窩在心里,就像個要爆炸的皮球或者是河豚,總之就是安靜但破壞力未知。
廖米查看著錢妮雅的神色,雖則說他知道秦邛是有意為難錢妮雅,不過這也著實是有些過分了。畢竟沒事找事兒和有事兒順帶找事兒,是有一些區(qū)別的。前者是明目張膽的大寫的找你麻煩,后者雖然歸根結(jié)底也是找事兒,總是還有一層不清不楚的皮在外頭,總之面子還是有的?,F(xiàn)在倒好,秦邛也算是面子都不用遮掩了。
錢妮雅總不至于和他拍著桌子說我不做了。這樣未免也太小女兒作風(fēng),況且灰溜溜的回去要被趙韓笑話。兩個人又都認(rèn)識,不定怎么樣來編排自己來著。
錢妮雅想了想,還是決定忍一忍就過去了。
然而,翻譯到第三本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忍字頭上一把刀這事兒說起來還真不是瞎吹的。不管怎么說,還是會讓人有些不舒坦。
而且這事兒就是個明知道沒什么意思的活兒還非要做下去,還要做很長時間,不管對誰來講,都是一件很有考驗性質(zhì)的事情了。
廖米下班后就看見錢妮雅辦公室的燈還亮著。
也著實是看不下去,廖秘決定幫忙。
“也就這一次啊。沒有下次了?!绷蚊卣裾裼性~。錢妮雅卻不讓插手。
“我不想秦二回頭又來挑刺?!?p> 兩個人這頭正說這話,那頭門口有動靜。
閃進(jìn)來一個人。
嚇人一跳。
來人正好就是秦邛。
廖秘張著嘴表示有些驚訝,錢妮雅則是一副愛理不理的姿態(tài)。低著干活兒。
秦邛隨手翻了一頁紙來看,是錢妮雅翻譯出來的文稿,還算是工整。
“你是不是心里可生氣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秦邛仍舊翻著稿子,頭也沒抬,紙張揭開落下的摩擦聲兒在空氣里震蕩,錢妮雅沒說話,廖秘看了看兩個人,用手戳了一下錢妮雅。
后者眨了一下眼睛,沒抬頭。
“說話!”秦邛聲量有些大,這人就是生氣的時候全然憑著自己的脾氣愛好,全然不在乎在在座的其他人的情形。
錢妮雅被秦邛說話的聲音震了一下,廖秘呆住一樣,像一只肥美的兔子。
廖秘見錢妮雅還在賭氣,小聲提醒著:“說話呀。”
廖秘說話聲音本來就娘娘腔,現(xiàn)在好,更娘娘腔了。
錢妮雅看著廖秘,吸了一口氣,話確是對秦邛說的:“我沒生氣?!?p> 語氣還算正常。但是看手上的動作就滿不是那么一回事兒了。一團(tuán)廢紙?zhí)稍阱X妮雅的手掌心里。
秦邛松手將寫好的文稿落在桌子上,發(fā)出一聲很蒙的砰的聲音。
錢妮雅覺得他該是要走了。
對方卻看了一眼表,“先吃飯吧。”
錢妮雅沒動。
“我請客?!?p> 秦邛看著錢妮雅,廖秘看了看秦邛和錢妮雅。
最后是廖秘做和事老把人拉上車的。
錢妮雅在心里直翻白眼,盤算著:“打一巴掌,再給顆棗,這是要哪樣?腹黑說的就是秦二吧,看著老實忠厚。,也就是能看了?!?p> 廖秘像個憨憨,上了車嘴就沒停過,一會兒說這車不錯,是不是新的,開了有幾年了,保養(yǎng)得挺好,一會兒問錢妮雅要吃什么,沒得到回應(yīng)也沒說什么,把公司上下都比較喜歡的菜列了一遍,回身問秦邛喜歡哪一家的時候,秦邛從后視鏡里看了錢妮雅一眼,后者明明也看見了,不過把眼睛很自然閉上了,眼不見心不煩,愛誰誰。
車子停的地方,廖秘沒來過。
當(dāng)然,地方不算很繁華,看著就是個小店鋪,門口支棱了幾個桌子,有小青年在聊天吃飯,還有一個十幾個人一起聚餐的。
廖秘說著熱鬧話,三個人兩個人冷著臉往里走。
老板顯見的認(rèn)識秦邛。
樂呵呵打招呼,“上二樓,二樓寬敞,好說話?!?p> 店里二樓只有一個桌上有人,大概是樓梯窄小陡峭的緣故,大家寧愿在外面的寬敞地段里聊天說話,也不打擾別的人。
里頭有些熱,老板開了空調(diào),“一會兒就涼了。”
廖秘對吃上頗有些研究,看了看菜單,三個人點了幾個燒烤。
錢妮雅胃口不佳,說什么都是隨便,灌了幾碗水下去,秦邛扣住她倒水的胳膊,“你是水牛?”
錢妮雅看了他一眼:“你操心的事兒都是不多不少,就正好管到我這里了?!?p> “茶水喝多了,晚上睡不著。”
秦邛叫服務(wù)員換了白開水。
錢妮雅就不想喝了。
三個人吃燒烤,其實氛圍有些怪異,一則是人不多,二則,吃烤串和吃家常菜不同的是,不論是菜還是肉都是要用牙從串上撕下來,正常情況到?jīng)]什么。
可現(xiàn)在的情況是,四個人的小方桌,廖秘自己單獨坐了一面,旁邊放著衣服和包一類的雜物,錢妮雅和秦邛單坐一面,本身就是不大的鋪子,座位之間的間隔也不是很寬敞。用筷子倒還可以讓一讓,這吃烤串,舉起胳膊來啃的動作,還真是免不了打架。
今天還更好,秦邛直接上了左手。
不免跟打架似的。
錢妮雅吃著悶氣,心里有火。但是又發(fā)泄不出來,擰著眉頭越想越氣。
“你是不是存心找我不痛快?”
秦邛倒沒有馬上回復(fù),是的,我看著就是逗你好玩。
錢妮雅擰著腦袋看秦邛,秦邛正眼看著廖秘,等啃完一個烤串才說:“也不是存心找你不痛快,你做事情太潦草。心性不定?!?p> 后半句他轉(zhuǎn)過頭來看錢妮雅,才說完整:“幫你磨煉一下?!?p> 錢妮雅雖然承認(rèn)自己不是個好脾氣,但也不是個爆炸脾氣,秦邛呢,總是能精準(zhǔn)踩雷,哪句不舒坦就說哪一句。前面幾句其實都還行,趙韓也說過錢妮雅坐不住,什么事情都大意粗心,個別時候還三分鐘熱度,但是后一句可沒說過。
“幫我磨煉一下?您老可真是做好事兒不留名?!卞X妮雅最煩別人好為人師了,秦邛這會兒在自己心里就是這么個印象。
秦邛伸手又哪了一串烤饅頭。桿子頭沖著錢妮雅,問她:“吃嗎?”
那意思其實也不是問的姿態(tài),看著烤串的手柄都要塞過來了。錢妮雅沒接,秦邛就保持著送的姿勢沒變,看了看錢妮雅,點了下下巴,換了個語氣:“挺好吃的,嘗嘗。”
廖秘見錢妮雅絲毫不給面子,秦邛就這么舉著也不是個辦法,“女孩子減肥,晚上不能吃太多碳水,對吧,小雅。”
秦邛笑了下:“你確實該減減了,身上全是肉?!?p> 錢妮雅瞪著倆眼珠看他,“你是不是晚上吃多了上頭?人身上不長肉,長什么?”
“長刺?!鼻刳瞿笾氖?,把串塞進(jìn)去。
“一人一串,沒多的了?!?p> 錢妮雅倒沒有浪費的糧食的習(xí)慣,再者剛才被他一說胖,賭氣咬了一口,味道還算可以。
這頭三個人各吃各的。秦邛優(yōu)哉游哉說話:“這家店是我小時候經(jīng)常來的一家店?!?p> 廖秘很少挺秦邛說八卦,乃至于秦邛什么時候講起過自己的事情也都想不起來了。這人正常情況下看著就不像普通人,自帶一種冷清感。很多人都覺得他出生就這么成熟了吧,大概也沒什么時候青澀的時候。
“以前就是個小推車。我上學(xué)就從這里過去往東,有零錢的時候就會買一兩串。”
錢妮雅不想聽他說話,不過現(xiàn)在就這么多人,聲音往耳朵里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慢慢就和老板混熟了,有時候能蹭一兩串?!?p> 錢妮雅對于秦邛還有混吃混喝的時候表示不可置信。
“慢慢的,小推車就變成了一個小店,老板也從小年輕變成了一個老人?!?p> “好吃嗎?”秦邛突然轉(zhuǎn)過頭來問錢妮雅,廖秘說了句挺好吃的。
秦邛仍舊看著錢妮雅,廖秘就覺得自己多少有點兒多余,干嘛要接話呢,人家又不是在問自己。
錢妮雅覺得說這句話大概是對得起店家,而不是秦邛。倒也沒多客氣:“我不是經(jīng)常吃串兒,所以吃的還挺好的。比上次吃的強(qiáng)點。”
“你一共吃過幾次?”
“兩次吧?!?p> 秦邛點了點頭?!斑@家店一開始做的時候非常難吃。”
秦邛說這話的時候,大概有些說相聲的潛質(zhì)。
“難吃你還每天都買?!?p> “小孩子嘛,也沒什么零食可吃。不過現(xiàn)在這個水準(zhǔn)也還是可以了?!?p> “所以你想說啥?”錢妮雅琢磨著秦邛說的一長串話。
“沒想說什么?!?p> “那你剛才講這么大段的故事?”
“也不算是故事,就是和你們分項一下我的童年罷了?!?p> 錢妮雅覺得這種童年好像并不需要分享,感覺和沒有童年是沒什么區(qū)別的。
“你是不是其實就想說做烤串是需要下功夫的,工作也一樣?”
廖秘替秦邛完善自己的故事。
秦邛捉摸了半晌,“你要非這么理解也行?!?p> “他其實就是想吃個串兒而已,別想的什么時候都有大道理可講?!卞X妮雅卻不這么覺得。
“我之前學(xué)語言的時候都是從抄寫開始的,那時候什么都不懂,所以就買了本字典,自己一邊抄,一邊翻譯。”
秦邛這時候開始第二波開講。
錢妮雅后頭其實也知道他要說什么了。“那我可以不翻譯英文嗎?”
“英文那部分不是我讓你翻譯的,是你自己抱錯了?!?p> 額......
事情的真相原來是這樣的。
“那你為什么不阻止我呢?”錢妮雅表達(dá)自己的不滿和生氣。
“我這不是阻止你了嗎?出來吃飯了?!?p> 廖秘覺得兩個人都有點積糊。
等一頓飯吃完,秦邛送完錢妮雅,車上就剩兩個人,“老大,我問句話,你別生氣???”
秦邛手在方向盤上,等紅燈。
“嗯。”算是一句答應(yīng)吧。
“你是不是看見錢妮雅比較緊張?”
秦邛眨了眨眼睛,倒沒說什么。
廖米就覺得自己猜對了。“我就說嘛,你在燒烤店怎么突然說起來小時候吃烤串的事情了?,F(xiàn)編的吧?”
秦邛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來,大街上的燈光透過車窗打進(jìn)車?yán)?,忽明忽暗的?p> “那片房子之前是塊樹林,前幾年才開發(fā)出來的,誰在林子里賣燒烤啊?!?p> 秦邛這次轉(zhuǎn)過頭來看了廖米一眼,“你想說什么”
“老大,你是不是就想和人家聊聊人生來著,結(jié)果編著編著編不下去了,就改成勵志故事了?”
秦邛吸了一口氣:“你別胡說八道?!?p> “哦,我倒也不是胡說八道,就是老大,我覺得吧,她還挺可愛的。”
秦邛問誰。
“你覺得是誰?”
“你都說話說不圓通了。找臺階給自己下,佩服你?!?p> 秦邛沒說話,廖米下車的時候,秦邛撐著胳膊在車窗上:“今兒的事兒當(dāng)沒發(fā)生?!?p> 廖米打了個ok的手勢,“我自己回家的,晚飯都沒吃。”
秦邛邊開車回家,邊想:“有這么明顯嗎?他勵志故事講的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