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灰哥所賜,以張爺爺為中介,經(jīng)過季溫玉的親口證實后。
三天內(nèi),整個家屬大院,和敖扇家相熟點的,都知道了她家里的情況。
季溫玉一口氣空出了三天時間,帶著敖扇跑前跑后,辦理她父母的后事。
經(jīng)過深思熟慮、和小花討論過后,敖扇拜托季溫玉,保留了家屬樓的房子居住權(quán)。
雖然難免觸景傷情,敖扇還是不愿意離開和父母一起生活的地方,這里有一家人十幾年來的美好回憶。
敖扇舍不得。
好在季溫玉雖然更希望她搬過去和他們一起住,最終還是選擇尊重她的想法。
這對他來說也不是什么難事,之前說好要捐的器材資金加額就行。
程序走完,最后就是葬禮。
季溫玉邀請的人不多,但經(jīng)過三天時間的發(fā)酵,居民樓內(nèi)得到消息的大部分都來了。
這天下了小雨,一頂頂黑色雨傘陸續(xù)趕來,匯聚在一起,為兩個美好的人逝去靜靜默哀。
葬禮持續(xù)了很久,直到雨停了又下,太陽也快要下山,還有遲些才收到消息的人急匆匆趕來。
家屬大院的鄰居們、敖父的同事、以前教過的學生……
這就夠多了,加上為季藍玉而來的,場面一下浩大起來。
高中、大學同學簡直以班為單位,還有不少敖扇根本沒見過的人前來,滿面惋惜。
季溫玉和妻子對視一眼,不管什么時候,他們永遠佩服于敖父和季藍玉的好人緣。
這對夫妻好像天生一對,一個儒雅和善,一個溫柔大方。
共同生活久了,又互相感染上對方的特質(zhì),笑起來嘴角都是同一個弧度。
這樣美好的兩個人,你僅僅看著就能感染到力量,仿佛受到鼓舞,覺得生活也沒有那么艱難。
所以美好逝去的時候,也就格外難過。
日暮西山之時,葬禮終于結(jié)束。
敖扇跟著小舅舅和舅母三人走在人流中,突然從后跑過來一個年輕女子,攔住了去路。
“等等!”
因為奔跑的緣故,傘面傾斜,敖扇看不到女子的臉,卻從她的穿著打扮上看出一種莫名的熟悉,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你是季女士的女兒吧?”女子氣喘吁吁。
傘沿向上,露出一張青春靚麗的臉。
她大概二十五六歲,花兒一般的年紀,臉上帶著點歉意:
“很抱歉攔住你,但是……我想問問,季女士的花店還開嗎?”
敖扇一愣,這兩天跟著小舅舅跑東跑西,她還真沒考慮過這個。
季藍玉,也就是敖扇母親,開的花店大概經(jīng)營了數(shù)十年。
敖扇就讀的學校初、高中一體,離大學城不遠,而母親的花店,就開在家和她學校的交匯處。
初中不需要住校,上學時間也沒有那么早。
每天清晨,母女倆一起出門,到達花店,敖扇再拿著母親給予的鮮花步行去學校。
這是屬于她們之間的浪漫。
后來高中住校,每周放假,母親也會在夕陽的金輝中關(guān)上花店,在路口等待敖扇一起回家。
和生活了十幾年的家一樣,母親的花店同樣承載著敖扇的許多回憶。
實在看不出她的意向,年輕女孩小心翼翼道:
“如果,我是說如果,花店不開了的話,我想問問,能不能把它賣給我?”
能不能把它賣給我——
敖扇原本還在猶豫,猛然聽見這么一句,下意識一陣排斥。
她瞬間做出了決定:“開的?!?p> 收到女子詫異的眼神,敖扇抬頭歉意道:
“我會把它開下去,所以,恐怕不能賣給你,抱歉。”
對方足足愣了兩秒,才反應(yīng)過來她在說什么,搖搖頭:“沒事?!?p> 她上下打量著敖扇,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這樣一個看著就很稚嫩的小女孩,似乎還連高中都沒有畢業(yè),真的能開好一家店嗎?
“那就祝福你了,小妹妹。”
雖然心中懷疑又擔憂,但女子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反而沖敖扇露出一個鼓勵的笑:
“要守護好它啊,不然我和朋友們想買花,都不知道該去哪里了!”
實際上,柳城那么繁榮,怎么會找不到第二家花店?
“謝謝,”接收到善意,敖扇也不吝嗇自己的笑容:“我會的?!?p> 年輕女子拍了怕她的肩膀,“那就再見啦?我要趕快把這個消息告訴其他人,他們一定會很高興?!?p> “再見?!卑缴葥u搖手,看著她的背影遠去。
回過頭,季溫玉正一臉不贊同地看著她。“扇扇……”
“沒關(guān)系的,舅舅。”女孩堅定地回視,認認真真道:
“我想把它留下來。”
方雨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該勸誰。
看著妻子一臉擔憂,還有外甥女那雙和姐姐極為相似的眼睛,季溫玉敗下陣來,沒好氣道:
“行行行,留下來。我還什么都沒說呢?就這么怕我不同意?”
雖然他確實不想同意。
能怎么辦呢?自家外甥女,寵著唄!
敖扇瞬間滿足:“謝謝舅舅!”
方雨也松了口氣,輕笑起來。
葬禮就此結(jié)束,季溫玉送敖扇回家,反復叮囑她有事就給自己打電話,才滿是不放心地離開。
門剛關(guān)上沒多久,又被按響。
是住在隔壁單元的寧奶奶,提著一個保溫飯盒,看見敖扇,眼角的皺紋都加深了幾分。
“扇扇,晚上沒吃飯吧?”
“寧奶奶,您這是……”敖扇讓她進來,看著老人家神神秘秘地打開保溫飯盒。
伴隨著一陣水汽,濃郁的香味撲鼻而來。
“家里燉的雞湯,還有一些飯菜,這不是……你一個小孩子,又不會做飯,反正多了也喝不完,就給你端過來嘗嘗。”
寧奶奶高高興興往敖扇手里塞筷子,絕口不提其他。
她和張爺爺情況相似,同樣是兒女工作繁忙,只有自己一個人住。
不同的是,寧奶奶似乎還有一個孫子,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次。
她和季藍玉關(guān)系好,兩人都有一手好廚藝,經(jīng)常做了什么好吃的,就會給對方端過去一份。
“謝謝寧奶奶。”
敖扇順從地喝著雞湯,忍著沒有落下淚來。
她本就不是多么堅強的人,卻在短短時間內(nèi)鍛煉出來,感覺自己的忍功跟忍者神龜都有得一拼。
送走了寧奶奶,敖扇在父母房間呆坐了一會兒,才抱著小花回到臥室。
手機一響,是方雨打過來的視頻。
敖扇疑惑地接通,季海一臉高興趴在鏡頭前,恨不得透過手機來到她身邊似的:
“扇扇姐姐!”
方雨在旁邊攬著她,沖著鏡頭滿臉無奈:“扇扇,還沒睡吧?沒辦法,小海纏著我非要跟你說話……”
小海奇怪地看了眼媽媽,她明明沒有???
不過無所謂了,能看到扇扇姐姐,她還是很開心的。
季海抱著手機跟敖扇聊了一會兒,隨后被方雨哄去睡覺。
敖扇剛放下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
小花趴在一邊,死魚眼。
喵煩躁,但喵不說。
這回是季溫玉的電話。
無非是些關(guān)懷和叮囑,敖扇一聲聲應(yīng)著,小花猛翻白眼、卻一直躺在她床邊,挪都沒挪動一下。
看著它這副矛盾的樣子,敖扇倏然覺得內(nèi)心仿佛有一股暖流劃過。
帶來的陣陣暖意,逐漸傳遍四肢百骸。
她是被愛著的——
敖扇清晰地認知到,還有這么多人,在牽掛著她。
鼻頭一酸,忍不住輕聲喚道:“舅舅……”
敖扇突然有種沖動,她想告訴舅舅,想把一切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