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鎖妖守衛(wèi)
孟離下山時，整個人跟瘋了一樣。
一路上撞斷了無數(shù)枝杈，踢飛了無數(shù)石頭，在山腳下找到靈曜峰的馬棚，隨手順了一匹駿馬，便朝指月閣疾馳而去。
她本以為自己對葉玦，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還沒到什么至交的程度。
但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葉玦那一言不發(fā)的樣子，讓她感到全身血液冰涼，滔天的震怒又沖得腦子嗡嗡地響。
最后，那幾欲爆發(fā)的震顫竟敵不過刻骨的絕望，讓她只想閉上眼睛，再也不想看那個人一眼。
她腦子里很亂，很多熟悉的、陌生的情緒交揉混雜，她感到自己的靈魂在撕裂，一半想著前世的葉潯，另一半想著今生的葉玦。
那兩個形容酷似的男人最后重疊在一起，柔和的、瘦硬的、溫暖的、冷峻的，如春風(fēng)拂面的，若寒冰刺骨的。
一半一半，一只手拿著煮奶用的小鍋，一只手擎著流寒光的熒惑，兩手交疊，“錚”的一聲淬出幾點火星，直朝著孟離眼前炸過來。
孟離眼前一晃，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來時，只聽到幾聲蛐蛐的幽鳴。
她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指月閣的床上。
天花板上依舊是用靈力凝成的紫微垣星盤，房間里卻沒有了那些玉飾，似乎都被八谷搬空了。只有桌幾上坐著的那尊金獸，依然散發(fā)著淡淡的紫藤香，見證著她與靈曜峰的淵源。
老娘早晚要把那個怪物扔出去。
她這樣想著，結(jié)果就真的起身去抓那尊金獸了。然而走到一半，她忽然感覺體力不支，咣當(dāng)一聲碰了凳子，差點摔倒在地上。
“師尊！師尊！你醒啦？”八谷樂開花似的沖進房門。
孟離勉強站穩(wěn)了身子，摸著桌邊坐下，眼睛卻始終死盯著那尊金獸不放。
“師尊？”
“嗯？”孟離回過神來。
“你醒啦？”
“……廢話！”孟離扶了扶額角，“我都坐在這里了，沒醒是在夢游嗎？”
“哦，嘿嘿，”八谷撓了撓腦袋，“你都睡了好幾天了，我以為你再也不醒了呢?！?p> “說什么鬼話？不醒我是死了嗎？”
孟離被這幾句無厘頭的話吵得心煩，她抬眼看見窗外一輪圓月，問道：“我睡了幾天？”
八谷伸出兩只手，亮出六根手指頭：“六天！”
“我怎么回來的？”
“師尊你忘啦？”八谷也挨著孟離坐在桌邊，“你騎馬回來的呀，都跑到山腳下了。我過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你就躺在路中間，馬也躺在路中間，好像是累死了?！?p> “是嗎……”
孟離揉著太陽穴，掃了一眼屋子里的東西：“不是讓你們重建望月樓嗎？我這房間里好像也沒什么變化啊?！?p> 八谷不好意思地皺皺鼻子：“嘿嘿，師尊呀，你是不是不喜歡那些亮閃閃的東西啦？我也不知道你現(xiàn)在喜歡什么，就沒敢買，也沒敢修?！?p> “……”
合著這傻子一個多月了啥都沒干？
“誰跟你說我不喜歡那些東西了？”
八谷一愣：“??？你喜歡嗎？可是那天我給你買的衣服，你好像很不喜歡穿的樣子。你看你都沒穿回來?！?p> 孟離微微一笑：“八谷可以啊，一個多月不見，眼力好了不少，這都讓你發(fā)現(xiàn)了?！?p> “其實……也不是我發(fā)現(xiàn)的，是李荷發(fā)現(xiàn)的。”
哦，高估你了。
“李荷？”孟離忽然感覺這個人很有意思，“她還在鎖妖塔嗎？”
八谷點點頭：“在啊，而且先不重修望月樓也是她說的，她怕我們倆修完了之后你不喜歡。所以，就只重新修了鎖妖塔?！?p> 孟離撇撇嘴：“哦，就只把她自己的住處翻修了。”
八谷連忙搖手：“不是的師尊，你別誤會。李荷說，你這次去靈曜峰，回來之后肯定修為會有所精進，也許想法也會不一樣，就說要重建鎖妖塔，為你的以后、門派的以后著想。”
孟離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這個李荷，心思縝密，眼力卓絕，將來說不定是個人物啊，就是不知道功夫怎么樣。
忽然，一陣咕咕聲從孟離的肚子里傳來。
“師尊你餓了？”
“……”
廢話！我都那么多天沒吃飯了，餓了不是很正常嗎？
八谷站起來：“你等著，我去給你做好吃的去?！?p> 半夜三更的，八谷跑到廚房里忙活起來。鍋碗瓢盆叮當(dāng)亂響，滾油入鍋嘩啦一片，嚇得周圍的蛐蛐都不敢叫了。
孟離苦笑。
看那傻小子笨手笨腳的樣子，還搞這么大動靜，也不知道做出來的東西能不能吃。
不多時，大廚八谷就端著他的作品上來了。
粉蒸南瓜軟糯金黃，桂花燒肉透紅油亮，蒜蓉菜心碧綠脆嫩，肉末冬瓜湯清淡飄香。還有一碟糖醋排骨，如同顆顆瑪瑙，讓人還沒吃，就能預(yù)見到那入口甜香的舒暢。
孟離驚得眼珠子險些跌出眼眶。
這還是我認(rèn)識的那個八谷嗎？
“吃吧師尊，都是你愛吃的！”八谷的脖子上搭著毛巾，汗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好好好……”
孟離舉起筷子，剛要伸向那碟糖醋排骨，手卻忽然在半空中凝住了。
俞開陽應(yīng)該是個好人的，只是被吳遙思給坑了。人善被人欺，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在哪。
“師尊，你怎么啦？你不是餓了嗎，怎么不吃？”八谷有些奇怪地看著孟離的筷子尖，“這明明是都你愛吃的呀……難道你連口味都變了……？”
孟離放下筷子：“走，把這些菜都端到外面去?！?p> “??？干什么去？”
“家里有沒有酒？你去把李荷叫出來，咱們?nèi)齻€喝一頓。”
月上柳梢頭，人約半夜后。
三個人在月光下，圍坐在一張小木案旁。
酒是山下買來的女兒紅，渾黃的酒漿散發(fā)著醉人的香氣。月色下李荷人鬼參半的臉顯得比白天更為猙獰，但她的目光是柔和的，讓孟離很心安。
三個人都沒怎么說話，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著，菜也很快掃個精光。
八谷不愛喝酒，所以那一大碗湯，基本上都被他一個人喝了。孟離和李荷兩人對酌，很快就空了好幾個壇子。
黃酒初時入口綿軟潤喉，后勁上來卻也很沖，這讓孟離的腦袋有些暈乎。李荷卻面不改色，眼神始終清澈而冷靜。
“掌門，”李荷輕輕按住孟離端酒杯的手，“喝酒傷神，你少喝一些吧?！?p> 孟離甩開李荷，幾滴酒水不小心潑在她的手背上。她沒有理會，而是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李荷靜靜地望著孟離，忽然道：“掌門，你這般，可是為了葉仙君？”
孟離端著酒杯的手一震。
八谷卻雙手托著下巴頦，抬頭望著月亮，傻乎乎地笑著，好像喝幾口湯都給他喝上頭了。
“我為他什么？”孟離凄然一笑。
李荷又看了一會兒孟離，又轉(zhuǎn)移了話題：“掌門今后有什么打算？”
孟離在掌心里把玩著酒杯：“什么打算，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p> “往哪邊看？”
孟離抬眼對向李荷探尋的目光：“你有什么好提議？”
李荷忽然目光炯炯：“屬下不敢對掌門有所指摘，只希望你一定要振作起來，早日將指月閣發(fā)揚光大?！?p> 孟離冷笑一聲：“發(fā)揚光大？有個靈曜峰在那看著，我能光大到哪去？”
李荷道：“只要你愿意，我們有朝一日一定可以超越靈曜峰，切不可為了葉仙君而絆住自己的步子啊。”
“葉仙君，葉仙君，你老是提他。怎么？你是覺得我對他有什么想法？”
還沒等李荷回答，一直沒插話的八谷卻忽然來了一句：“這都不用李荷問，我都能看出來。師尊你一定是喜歡葉長老，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