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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夢神澤

二十五、燭九陰

云夢神澤 時宿雨 4291 2021-01-15 13:46:17

  鶴青確實察覺到了,自從她在破廟暈倒之后,行為就有些異常。

  他聽夜漓說為了讓自己能認(rèn)出她,勉強(qiáng)用了一具已經(jīng)快分崩離析的肉身,有些感動:“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夜漓搖搖頭,畢竟人鬼殊途,與其給他希望,不如斷了他的念想。

  而后幾日,他們真的在這空桑池邊的山洞里過起了尋常生活。

  夜漓只盼著與鶴青在一起,過一日是一日,二人都只字不提誅滅燭九陰之事,仿佛這就給了他們一個留在這里的理由,當(dāng)然了,也沒有再說永遠(yuǎn)住下的話。

  但他們也不找上山的路,每天就只是修煉,在這山間野外覓食,逍遙自在。

  可惜日復(fù)一日,夜漓體內(nèi)的靈還是躁動得越來越頻繁了,第六天早晨,鶴青見夜漓還在沉睡,便獨自外出,打了山泉野果回來,卻發(fā)現(xiàn)她不見了。

  “夜漓?夜漓?”鶴青洞內(nèi)洞外找,忽覺身后一陣陰風(fēng)飄過,他感到背脊一涼,回頭看到的居然是夜漓!她似乎剛醒,只穿了一件貼身襯衣,披頭散發(fā),神色異常,眼神中透露著詭異與狠厲,只見她秀目一睜,忽然探手直取鶴青咽喉。

  “夜漓!”鶴青一邊閃躲一邊道:“你怎么了?”

  夜漓更不答話,推掌擊出,魂力震蕩,將洞內(nèi)的石鐘乳、石柱、石筍打了個稀巴爛。

  鶴青想,洞內(nèi)雖寬敞,但障礙物多,這么逃下去遲早被她抓到,到時免不了一番打斗,看夜漓現(xiàn)在的樣子,陰魂生變,失去了自己的意識,如果傷了她,自然不好,如果讓她傷到自己,那倘若她清醒過來,必也要自責(zé)一番。

  如此一想,立刻飛身逃到洞外,身后,夜漓緊跟著跑了出來。

  “夜漓,你冷靜一點,快醒醒!”鶴青擋了她兩招,不斷試圖喚醒她。

  而夜漓好像已經(jīng)聽不見任何外在的聲音了。

  其實鶴青一介凡人,原就不是夜漓的對手,她兇化之后魂力更是直接飆升,和神宗少主江源被邪祟附身后的情況一樣,沒有痛感,不顧一切,加上鶴青一味退讓,身上連中幾掌,被她打倒在地,躺著碎石上,只覺得后背膈得厲害,都沒來得及喘口氣,只見夜漓凌空躍起,企圖給他最后的致命一擊。

  好在鶴青反應(yīng)快,危機(jī)關(guān)頭,側(cè)身翻滾躲了過去,然后又迅速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向后翻跳,夜漓一連送了幾拳,都沒有打中他,反而擊在空桑池的水面上,池水瞬間炸開,水花飛濺,足有幾丈高,水汽彌漫,澆在二人身上,將他們淋了個透。

  夜漓的行動遲緩下來,身子不自然地?fù)u晃了一下,渾濁無神的目光忽然一亮,復(fù)又黯淡下去,她僵直地站在那里,像是內(nèi)心在同自己做搏斗,過了一會兒,她徑直沖向空桑池,一頭扎了進(jìn)去。

  “夜漓!”鶴青追過去,以為她要做什么傻事,也跳進(jìn)池中,想把她撈上來。

  他找了半天,卻并沒有發(fā)現(xiàn)夜漓的蹤跡,氣息已然不夠用了,只得浮出水面,被水嗆得直咳嗽,焦急大喊:“夜漓!”

  這會兒,鶴青也顧不上水里藏著什么,會不會驚擾池底下的東西,換了口起,又猛然扎入水中。

  “呼!”另一邊,夜漓終于從水里探出頭,猛地甩頭,將頭發(fā)甩至腦后,吐出吃進(jìn)去的水,白色里衣沾了水,緊貼著她纖瘦的身子,宛如蛟龍潛游。

  “夜漓!”鶴青見到她,趕忙游過去,見夜漓神色如常,似乎已經(jīng)恢復(fù)了,喜不自禁,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夜漓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弄得暈頭轉(zhuǎn)向,只覺得身體被束縛進(jìn)一個強(qiáng)有力的懷抱中,鶴青的雙臂堅實而溫暖,讓她頭腦發(fā)暈,禁不住渾身一顫。

  “我,我們怎么泡在水里,你不是說池水有古怪,讓我別碰的嗎?”夜漓的心砰砰直跳,片刻后才意識到不對。

  “沒事了,沒事了,你終于回來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柄Q青激動道。

  這時,夜漓的視線落在鶴青脖頸和肩膀上的傷,推開他問:“這是怎么回事?哪兒來的傷?昨天晚上還好好的呢?你撞見同門了?”

  見鶴青支吾遮掩,她馬上就明白了:“是...是我做的?”

  “我,我是不是傷了你?”夜漓的臉上寫滿了懊悔。

  “沒什么,我沒事。”鶴青抻了抻衣領(lǐng)。

  夜漓不依不饒抓著他問:“你回答我,我剛剛是不是...是不是...”

  “我沒事,都過去了,”鶴青寬慰她:“我們快上去吧?!?p>  池水再冷,都不如此刻夜漓的心冷。

  擔(dān)心的事果然還是發(fā)生了。

  “我是不是應(yīng)該回去了?”夜漓沮喪地問鶴青。

  鶴青淡淡地說:“若你想走,我便送你離開,你若要留,我便陪在你身邊,一切皆隨你心?!?p>  上岸之后,夜漓又回頭看了一眼空桑池,心下有些奇怪,剛剛躁郁癲狂之時,被這空桑池的水一澆,內(nèi)心倒是平靜了許多,居然清醒過來,也不知道這池水有什么特別的。

  而后幾日,夜漓每天都要在空桑池里泡一會兒,只不敢泡得太久,雖然這樣做有風(fēng)險,但眼下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她多少有些沮喪,整日里悶悶不樂的,連鶴青同她說話都不大搭理了。

  十日后,二人的傷才恢復(fù)得差不多了,這天夜漓在池水里泡完,二人照例沿著一條羊腸小道往山崖上爬,熟門熟路找到油桃,桑葚等果樹,居然還在一棵朽木上找到了蘑菇和木耳,可以帶回去做個湯。

  夜漓終于高興了些,笑容重新回到臉上,摘得不亦樂乎,比往常走得遠(yuǎn)了一點,喜滋滋地捧著這些山珍,想著一會兒可以大飽口福。

  這時,她被崖壁上發(fā)出的一道亮光晃了眼,半遮臉抬起頭,發(fā)現(xiàn)原來是長滿苔蘚野綠的山壁上,一株不知名的草發(fā)出來的。

  夜漓眼睛一亮:“難道是聚靈草?”她飛身上山,將仙草摘了下來,等落地一看,又失望了。

  鶴青見她忽喜忽悲,不禁問:“怎么了,這草有什么特別的嗎?”

  夜漓舉著手中仙草道:“我還以為是聚靈草,原來只是瑩草,要說也算稀有,瑩草通常長在福源靈地,有驅(qū)蟲避害,延年益壽的功效,修行之人食之,還能助長功力,但卻不是我要找的?!?p>  鶴青好奇地問:“聚靈草是什么?”

  “聚靈草顧名思義,就是凝神培元,安魂聚靈用的,還陽的鬼族服了,肉身和靈魂之間就不會互斥地那么厲害,作用好比你們凡間的人參,能續(xù)命,吊著人最后一口氣,我若服下,就能…就能在世間多留一會兒了。”

  鶴青聞言,語塞半晌,心中不知應(yīng)當(dāng)作何感想。

  石鍋里的蘑菇湯咕嚕咕嚕翻滾,竹筷子竹碗竹勺備好,就可以開飯了。

  “對了,”夜漓說:“一直忘了問你,你身上的蠱毒怎么樣了?”

  鶴青感到意外:“你怎么知道我身中蠱毒的?”

  夜漓將她闖玄宗,被萬錦年封印,最后托夢向樊曉澄求助,并且在他的夢境里看到了這段往事的經(jīng)過大致說了一下。

  鶴青十分驚訝:“你還去玄宗找過我?”忽然明白銀堇山重逢并非偶遇,她是特意來凡間尋他的。

  夜漓臉上一紅,解釋:“實不相瞞,我在冥界見過你大師兄陳昭,準(zhǔn)確得來說,是你大師兄的魂魄?!?p>  “你見過他?他說什么了?”

  “這就是奇怪之處,我最初在鬼門關(guān)外見到他時,神志還是清醒的,甚至還企圖逃脫鬼差的拘捕,返還陽間,可是之后我在孽境司提審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失去靈識,無法開口了,這種情況可不常見,就連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因為亡靈只有在凡間逗留久了才有可能會兇化成這個模樣,可是陳昭已經(jīng)被鬼差帶回冥界了,怎么還會這樣呢?”

  二人陷入沉思。

  夜漓又說:“而且他逃跑的時候,說要回去見他的師父師弟,好像是有什么話要對你說?!?p>  這件事的背后顯然是有更大的隱情,而且比較棘手。

  自洛梓弈擔(dān)任鬼王以來,六界之中還有誰能把勢力延伸到冥界來?

  夜漓思來想去,越覺不妙,必是要查個水落石出才行。

  可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崖下的日子如此平靜安逸,夜漓根本舍不得走,更別提查案了。

  她把摘下的野果隨手喂到鶴青嘴里,鶴青嘗了嘗,笑著說:“熟了,很甜?!?p>  經(jīng)過這幾日的朝夕相處,這個舉動似乎變得很自然。

  二人一如往常在林里覓食,忽聽得遠(yuǎn)處傳來人聲:“在這里,這里有路!”

  另一人說:“那妖物說做鬼也不會放過我們,也不知死透了沒有?!?p>  又有人說:“不管,仙門百家的宗主們都說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在這句句口誅筆伐聲之中,唯有一個聲音在呼喊:“二師兄,二師兄你在哪里,師弟來找你了,師弟來帶你回家了!求求你應(yīng)我一句吧,我不信你會就這么死了!”

  但還沒喊幾句就被喝止:“你小聲點,不要打草驚蛇了。”

  夜漓大吃一驚,這些人不會是瘋了吧,竟然追到崖底來,自己跟他們是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趕盡殺絕才行?

  空桑池有燭龍怨靈在此,仙門百家的宗主也不知是哪個下的命令,竟連門下弟子的性命都不顧了。

  夜漓一把將鶴青拉到身后,貼著石壁,隱匿身形,只聽得上方腳步聲雜亂,愈加清晰,夜漓悄聲說:“既然他們能找下來,說明這里有上山的路,我們走吧。”

  “不行,”鶴青道:“忽然來了這么多人,肯定會驚動燭九陰的,若是放任不管,他們可能會有危險?!?p>  “鶴青!”夜漓著急上火:“這些誣陷你,還想將江源陳昭還有玄宗十幾條人命都栽贓在你頭上,將你趕出玄宗不說,還逼得你跳崖,你又何必為他們冒險呢?”

  鶴青掙開她:“師門恩重如山,況且這是性命攸關(guān)之事,我沒辦法坐視不理?!?p>  “你…”夜漓見他怎么勸都不聽,只得跟了上去。

  忽然間,周圍一陣地動山搖,飛沙滾石,抬頭一看,連天相都變了,剛剛還是晴空萬里,這會兒已是烏云密布,過了一會兒,腳下?lián)u晃得更厲害了,石面被撕開數(shù)道縫,山壁開裂斷落了。

  “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眾人這才開始驚慌。

  這時,空桑池水翻滾起來,像是被煮沸了似的,最后“嘭”地一聲,憑空炸開,濺起的水花卻未落下,而是附著在一起,人們正兀自驚奇,只見這些水珠居然逐漸聚攏成一條龍,呼嘯而來。

  那些仙門中人見之驚呼:“是燭九陰!”

  “它果然在空桑池池底!”

  他們抱頭鼠竄,哀嚎連天,這人沒找著,倒是先惹來了麻煩。

  鶴青見狀扔了手中的山果野菌,一路狂奔而下,跑到崖底,仙門中一部分修為不錯,鎮(zhèn)得住場的人已經(jīng)筑起劍陣,見數(shù)十把劍集結(jié),在上空盤旋,然后齊齊發(fā)射。

  但燭龍的身體是由水凝結(jié)而成的,劍陣穿水而過,對燭龍沒有絲毫影響,只使其更為狂暴,鶴青伸手一指,寒玉劍起,加入劍陣之中。

  “逃啊!”鶴青朝著人群喊道:“快逃!”

  仙門中人見他們的招數(shù)對水龍毫無作用,只得暫且撤退,留鶴青在原地,被激怒的水龍便沖他而來。

  “小心!”夜漓使出鎖魂鏈圈住鶴青的腰,手上一拉,將他拖走,水龍撲了個空,只在地上留下一大灘水漬。

  “他們在這里!”一個玄宗弟子道:“快抓住他們!”

  “你看,”夜漓說:“你好心救人,就這當(dāng)口他們還想著抓你呢?!?p>  “各位師弟,”鶴青站起身,拱手道:“現(xiàn)在情況緊急,大家趕緊上山逃命,你們放心,等這里的事情解決了,我自會回師門請罪的?!?p>  “曉澄!帶師弟們走!”見無人應(yīng)他,鶴青又對樊曉澄說。

  “走吧,我們走吧?!狈畷猿螌Q青言聽計從,可勸阻無效,只得動手,死拉活拽將玄宗里那幾個年紀(jì)小的拖上山去。

  “二師兄,”另一個玄宗弟子說:“師父說了,誰將你和這妖孽一塊兒抓回去,他就定誰做下一任的宗主?!?p>  夜漓挑眉冷笑:“萬錦年這么說的?”

  玄宗之人并不回答,幾名弟子道:“得罪了!”說罷齊齊發(fā)難。

  夜漓不屑道:“就憑你們!”

  鎖魂鏈橫掃,輕輕松松便將他們成片打到,毫無還手余地。

  “哼,萬錦年派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來送死,我看他才是著魔了吧?!?p>  夜漓還想繼續(xù)教訓(xùn)他們,被鶴青制止:“夜漓,住手?!?p>  她賭氣甩開鶴青,朝那水龍飛去,鶴青追在后面,一鏈一劍同水龍周旋。

  這時水龍整個龍身都已凝結(jié)完整,這古怪的水龍十分狡詐,關(guān)鍵是什么攻擊對它都起不到效果,只是疲于奔命,白白浪費力氣。

  夜漓深知亡魂本就沒有形態(tài),普通的招數(shù)自然奈何不了它,但它們都有自己的命門,一件能讓他們依附的東西,或許是心愛之物,或許是貼身法寶,又或許是殺死它們的武器,總之它們對這件物品執(zhí)念極深,才會殘留一絲魂魄在這上面,久久不愿散去。

  水龍伸出右抓抓向他們,二人正要躲避,龍尾又從左邊掃過來。

  “小心!”夜漓反應(yīng)快,將鶴青拍開,他騰空飛了一下段距離,落在高處的石崖上。

  她自己卻迎面正中水龍的攻擊,肉身承受不住水壓,被拍倒在地,水龍俯沖下來,張口將她吞落肚中。

  夜漓被卷在龍腹之中,冰冷的池水從口、鼻、耳中一起灌進(jìn)來,嗆了好幾口,一開始手腳還在水中撲騰掙扎,而后便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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