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現(xiàn)在是找皇帝呢,還是找國師???”
眾人聞此消息都慌了神,偏生孫一勝多嘴多舌,語氣還帶有嘲諷的意味,惹人不快。
夜漓靈光一現(xiàn),與鶴青附耳低語了幾句,隨即上前似笑非笑道:“誰知道呢,說不定抓走國師和抓走皇帝的是同一撥人?!?p> 曹杰問:“夜兄此話何意?”
“大家來國師府做客卿,就是來混口飯吃的,差事辦得好了,也能得點(diǎn)封賞,但如今主人都不見了,咱們也沒有臉再留著蹭吃蹭喝了...”
夜漓的話雖然尖酸刻薄,但也無疑戳中了在場眾人內(nèi)心的痛點(diǎn)。
“這不報(bào)效主家的機(jī)會就來了么,所以我看也別浪費(fèi)時間了,這樣吧,曹孫二位兄臺一隊(duì),我們?nèi)齻€一隊(duì),劍客先生,和這位胃口很大的小兄弟...”
輔官道:“他叫羽飛?!?p> 夜漓觀輔官的態(tài)度很有些奇怪,聽聞國師失蹤,既不意外,也不緊張,左手撫著右肩,懶散得靠在梁上,頗有些漫不經(jīng)心,看熱鬧的意思。
她也顧不上細(xì)究,接著輔官的話說道:“這位羽飛小兄弟,各點(diǎn)幾人成隊(duì),人數(shù)不限,咱們抓鬮,朝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去找尋線索,誰能先找到國師和皇帝的自然是頭功一件,得勝憑的是實(shí)力也是運(yùn)氣,公平公正,你們覺得如何?”
國師府狀況頻發(fā),府內(nèi)之人本就沒了主意,在場的也無人反對,夜漓便讓輔官去準(zhǔn)備一個容器。
不一會兒他拿來了一個缽一樣的東西,又寫了“東南西北”四張紙條,扔進(jìn)去晃了晃,遞上前,還沒等他說話,夜漓便先舉手道:“我來,我先抽?!?p> 她急不可耐地將手伸了進(jìn)去,裝模作樣地摸了半天,摸出來一張簽紙來。
眾人湊上去看她抽中的是什么方位,夜漓卻賣了個關(guān)子,將簽紙收起來,說道:“諸位不要生氣,我就實(shí)話實(shí)說了,在座的各位都是江湖市井,平民百姓,為國師府辦事實(shí)為不便,挨幾個白眼事小,耽誤了事兒可就不得了了...”
在場眾人一聽,這話雖然是貶低自己,但也不無道理。
夜漓轉(zhuǎn)而對著輔官說道:“如此我就替大家向大人討一個通行物件或者憑證,我們?nèi)サ礁魈幉樵L時,也能行個方便?!?p> 輔官沉吟半晌道:“一月前,太子殿下癲疾發(fā)作,遍請名醫(yī)無果,后得國師大人開壇祭天,祈福祝禱才有所好轉(zhuǎn),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為表國師之功,皆有賞賜,其中娘娘除了賞賜金銀之外,還賜下五個銘牌,銘牌為鳳凰神木所雕,上刻有仁、賢、廉、智、勇五個字,此事朝堂上人盡皆知,你們?nèi)舫诌@銘牌,即便是上官府衙門,應(yīng)該也沒人會攔你們。”
說著他讓內(nèi)官去取了四塊銘牌過來,曹杰、方宇、夜漓、羽飛分別領(lǐng)了一塊,輔官說道:“此乃娘娘御賜,只是暫且借與你們,請務(wù)必小心保管,待任務(wù)結(jié)束后歸還?!?p> 夜漓撇嘴心道,老子的神無令能自由出入鬼門關(guān),誰稀罕你這玩意兒。
剩下的人又各自抽了簽,羽飛拿到簽和名牌便第一個沖了出去,獨(dú)行劍客方宇隨即也離開了,他們都沒點(diǎn)什么人做幫手,自行出發(fā)。
“嘖嘖嘖,唉,”夜漓故意幽幽嘆了一口氣,搖頭道:“性子可真急?!彼床芙芎蛯O一勝也是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做了個禮讓的手勢,主動讓他們先走。
“那我們也告辭了,”曹杰也不客氣,拱手道:“諸位自己小心?!?p> 夜漓微笑頷首。
等他二人離開,夜漓還特意探頭張望了一下,看到他們的的確確是走了,這才松了一口氣。
竹七咂嘴道:“哎呀,不是要找線索么,人家都走了,我們還在這里干什么呀?”
夜漓氣定神閑地喝了口茶,站起來,不緊不慢道:“你傻不傻?皇帝是怎么不見的我不得而知,如果想調(diào)查,可能就要去問那些隨行的禁軍了,可國師是在國師府失蹤的,去別的地方找個什么勁兒啊。”
“哦...”竹七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你是故意將他們支走的?”
夜漓不答,洋洋得意地轉(zhuǎn)著手中的銘牌道:“走吧?!?p> 竹七問:“去哪兒?”
夜漓道:“國師府?!?p> 離開中正堂,沿著九曲十八彎的回廊走出去,便是已來了幾日了,還是繞不清楚,穿過花園,便到了中庭,離他們的住處也就不遠(yuǎn)了。
夜漓回憶了一下,昨天好像就是在這兒跟國師喝的酒,她是子時離開的房間,約莫喝到了亥時。
她終于忍不住問鶴青:“我昨天究竟是怎么回來的?”
夜漓的心思本就不如其他女子那么細(xì)膩,又扮男相久了,性格更是越來越大大咧咧,就不太明白為什么鶴青言及此事,表情總不是那么明朗。
“是我把你背回去的?!彼f。
“這么說國師最后被看到就是在這個地方,這兒離門口倒是不遠(yuǎn),”夜漓琢磨道:“你們覺得國師是在外宅被擄的,還是等他回了國師府才失蹤的?”
鶴青答:“不好說,他也不一定就是從正門離開的,如果外宅有和國師府連通的小路或者暗道呢?”
夜漓道:“找個人問問就是了。”
“誒,別去,”鶴青拉住她:“若真是暗藏的密道,別說仆役們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也不會輕易告訴你?!?p> “還是先去國師府看看吧?!柄Q青又說,夜漓便依了他的意思。
路上,夜漓問鶴青:“你覺得國師為什么大半夜地跑來外宅?我總覺得他是為了會什么人...”
鶴青低著頭道:“會什么人,不就見了你么。”語氣中帶著一股若有似無的幽怨。
夜漓連忙說:“那不就是他想會的人沒來,才被我碰巧遇上了嘛?!?p> “你說他是來見誰的?如果國師真要密會什么人,那約在他自己的住處豈不是更私密一些,我想不明白...”見鶴青沒有搭話夜漓又訕訕地問道。
鶴青搖頭不答。
外宅與國師府雖然毗鄰,但兩個宅院一個門朝南,一個門朝東,而且左側(cè)連著皇莊和官棧,正經(jīng)從正門進(jìn)出外宅和國師府,需要繞一個大圈,沿著梁都東市最邊緣的一條街坊往右走到底,拐個彎進(jìn)到一個彎彎繞繞的曲巷內(nèi),再走約莫一刻,又要拐一個大彎,繼續(xù)朝右走,見到一個赭色的,門口兩個石獅端立的府門便到了,門上掛著紫檀木雕刻的匾額,上題“國師府”三個大字。
宅子依舊是透著古韻和沉悶的,但到底比外宅大氣了不少,也不是需得敲門才有人應(yīng),門口站著兩排官兵,還沒等他們上前便來阻攔。
官兵兇神惡煞:“你們是什么人?竟敢亂闖國師府?!?p> 夜漓也不多話,直接亮出銘牌,她取的是一個“仁”字牌。
官兵見到銘牌先是愣了愣,將信將疑,眼前的兩個人都是平民裝扮,但銘牌看上去工藝精湛,又確實(shí)像是宮里的東西,若說他們是偷來的,也不大可能。
官兵還在猶豫,就看到一輦大轎搖搖晃晃駛來,車輦大約由十六名轎夫抬著,兩側(cè)和后方各立著兩排身披鎧甲的侍衛(wèi),大概有三十多人,浩浩蕩蕩,好不威風(fēng)。
那些國師府的官兵立刻如臨大敵,撇下夜漓等不理,著急忙慌地迎上去。
“不知二皇子到訪有何貴...”守門的官兵還沒把話說完,就被從車輦上走下來的一個包著頭巾,裹著金燦燦長袍的胖子給一腳踢翻了。
這西虞二皇子的打扮,讓夜漓想起了幾十年前入皇宮偷吃御膳時嘗過的一道菜,叫金箔魚凍,也是這么肥滾滾圓乎乎,身上還撒著金箔的。
“滾開,”二皇子跋扈蠻橫道:“我是來找國師的?!?p> “二皇子,國師現(xiàn)在不在府中,您不能亂闖??!”被踢翻在地的官兵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爬起來,想上前阻止,被二皇子身邊的侍衛(wèi)給攔了下來。
“你是什么東西,竟敢阻攔本皇子,去,把他的兩條手臂給我卸了。”二皇子滿臉橫肉,面露兇相。
夜漓一眼認(rèn)出此人就是之前當(dāng)街毆打奴隸的胖子。
這二皇子能將國師府的奴隸打個半死,只怕與國師也是不對付的,這會兒肯定從哪里聽到國師失蹤的風(fēng)聲,來打探消息來了,好在國師府的人還算警醒,只不曉得攔不攔得住他。
“二皇子饒命,二皇子饒命!”守門的官兵被人按在地上,拼命掙扎,苦苦哀求。
這時,一把劍從天而降,直直插在二皇子腳邊,將他嚇了一大跳,暫時顧不得要砍人手臂了。
“有刺客!”二皇子大喊:“快保護(hù)本殿下?!?p> 他身旁的兩隊(duì)侍衛(wèi)迅速將他團(tuán)團(tuán)圍住,有一個眼尖的指著鶴青道:“是他!”
瞬間便有十幾桿槍對準(zhǔn)鶴青,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驚變,竹七嚇得直接“嗖”地一下竄到鶴青與夜漓身后躲起來了。
夜漓見對方人多,覺得好漢不吃眼前虧,于是出來打圓場:“誒誒誒,各位官爺有話好好說,好好說...”
二皇子見“刺客”只有三個人,還都是年輕的小子,其中兩個看上去瘦不拉幾的,三年沒吃過飽飯的樣子,另一個則是面色慘白一臉病相,立刻就不驚慌了,一把推開身邊的侍衛(wèi),趾高氣揚(yáng):“竟敢行刺本殿下,統(tǒng)統(tǒng)給我拿下!”
“等一下!”夜漓舉起手中的銘牌道:“我們可是領(lǐng)了皇榜的良民,現(xiàn)下還是國師府的客卿,只是見殿下對府上官兵動粗,情急之下才出手的,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與小的們計(jì)較了?!?p> 此話一出不但國師府的人捂額掩面,就連二皇子的侍衛(wèi)都變臉了。
二皇子殘忍暴戾可是遠(yuǎn)近聞名的,眼前這小子居然要跟他講道理,簡直滑天下之大稽,怕不是瘋了就是嫌命太長。
西虞不如南朝強(qiáng)盛,皇帝的后宮自然也就不如南朝充盈,西虞皇帝一生娶過的女人不多,其中最愛的便是二皇子的生母陳美人。
陳美人出生并不優(yōu)渥,但據(jù)說美得傾國傾城,驚艷絕倫,也不知是怎么養(yǎng)出這么一個肥頭豬腦的兒子來的。
六年前西虞皇帝于雍西祭祖,當(dāng)時鄰國車師正爆發(fā)天花疫病,隨行的車隊(duì)里有幾名內(nèi)侍接觸了車師國的商人,也染上了天花。
天花病傳染性極強(qiáng),沒過多久就傳遍了大半個皇宮,連皇帝都病倒了,當(dāng)時宮內(nèi)那叫一個慘烈啊,每天都有不少染病的宮人被丟到廢棄的宮殿中自生自滅,還有成堆的尸體被拖出去焚燒填埋,宮中人人自危,醫(yī)官束手無策,唯有陳美人自告奮勇,愿意為皇帝貼身侍疾,每日親自一口一口地喂食喂藥,皇帝病好的時候身上居然連一道抓痕,一個印子都沒有。
但陳美人卻倒下了,她染上了天花病,和那些宮人一樣被裹上白布丟了出去,死的時候都沒能見上皇帝和自己兒子一面。
倒不是西虞皇帝涼薄,他是想探病的,但朝中大臣都苦勸他別去,他不聽,一意孤行地要去,陳美人卻不肯見她,說自己病中渾身起泡,樣貌丑陋,怕嚇著皇帝,說什么也不讓他進(jìn)來。
便也是如此,陳美人將自己最好的一面留在皇帝心中,叫皇帝日日掛念,直到今時今日都忘不了。
皇帝的大兒子兩歲不到就薨了,所以二皇子雖是庶出,但畢竟是長子,皇帝又念著陳美人的好處,十分寵溺他,寵得他是橫行霸道,無法無天。
夜漓當(dāng)時不知道這一層故事背景,只覺得皇帝盲目溺愛,縱子行兇,當(dāng)是個昏君,她尋思,如果在這里把二皇子整治了,傳揚(yáng)出去今后行事怕是會不便,但不收拾他吧,又實(shí)在氣不過。
她一猶豫,就沒有動手,二皇子身邊的侍衛(wèi)迅速聚攏過來,將他們團(tuán)團(tuán)圍住,夜漓朝鶴青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暫不要動作。
“居然敢拿國師來壓我,”二皇子瞪著眼吼:“他算什么東西,一個北岐送來的質(zhì)子,北岐皇帝那么多子嗣,偏偏送了他來,可見也是輕賤于他的,來我們西虞還封他一個國師當(dāng)當(dāng),不過是我父皇可憐他罷了?!?p> “還有皇后,哼,幾次三番封賞與他,對他簡直比對我父皇還要好,我屢次諫言說他二人...”
“殿下!”二皇子身邊的人都聽不下去了:“慎言...”
“滾!”二皇子喝道:“有你什么事兒,本殿下用你教?”
“來人,先去把那個人的手臂給我砍了!”
夜漓與鶴青互望一眼,只見那可憐的官兵被嚇得連連求饒,夜漓時刻準(zhǔn)備著伺機(jī)而動,鶴青也是箭在弦上,正要出手解救,遠(yuǎn)處傳來一聲:“皇后娘娘駕到?!?p> 鳳駕翩然而至,簾幕一動,金色步搖先探了出來,接著一個綰著朝陽五鳳掛珠釵,身披百蝶穿花錦緞?wù)碌呐訌霓I中走下來,在場眾人除了二皇子,盡皆下跪朝拜。
“參見皇后娘娘!”
二皇子輕蔑地看了皇后一眼,只躬了躬身道:“見過皇后?!?p> 依著南朝的禮,妃子誕下的皇子要稱皇后一聲母后,叫自己的生母則稱呼娘娘,反而生疏,這二皇子居然這般不知禮數(shù),看樣子也是根本沒把皇后放在眼里。
夜漓露出一個會意的表情,看來短短兩日之內(nèi),西虞皇室的爭端和矛盾就被她大致摸清了。
“皇兒這是又要砍誰的手呢?”皇后沉聲道。
二皇子道:“回皇后,此人犯上作亂,沖撞了本殿下,本殿下正要治他的罪呢。”
皇后不緊不慢道:“跟本宮說說,他是如何沖撞了你?”
夜漓觀此女子長相大氣,五官周正,小巧精致,舉止端莊,光看她的臉和身段,根本看不出年紀(jì),說她三十出頭也行,說她十八歲也使得。
總之就是生了好一張正宮娘娘的臉。
“娘娘,”夜漓見機(jī)立刻俯身,故作唯唯諾諾道:“二皇子硬闖國師府,這位官差大人只不過是制止了一下,殿下就要卸人胳膊...”
“住口!”二皇子喝道:“哪兒來的賤民,竟敢告本皇子的狀,活得不耐煩了!”說著撩起袖子就要上前對夜漓動手。
鶴青的拳頭一下子攥緊了。
“住手,”皇后斥責(zé)道:“你身為皇子,何以如此不知體面,竟隨意與人動手?”
皇后身邊的內(nèi)官和宮人瞬間齊刷刷地看向二皇子,他似乎是被這股氣勢鎮(zhèn)住了,動作停滯了一下,嘀咕一句:“呵,我不知體面...”
“國師乃是陛下重臣,身為皇子,擅闖國師府,依禮當(dāng)如何?”皇后問身邊的內(nèi)官。
內(nèi)官朗聲道:“回皇后娘娘的話,依著西虞律法,為防結(jié)黨營私,禍亂朝綱,皇子因與大臣保持距離,不得私下有來往,若為公事,應(yīng)當(dāng)提前上報(bào),由文官造冊登記,報(bào)呈與陛下,違者輕則禁足,重則罷官廢黜...”
二皇子一聽懵了,朝堂之上人人都知道他與國師不對付,皇后卻要咬他和國師有私交,雖是滑天下之大稽,但也不得不感嘆手段之高明。
他那雙鼠眼一溜,可能是想著無謂與皇后硬碰硬,便拱了拱手道:“請皇后娘娘贖罪,本殿下也只是聽到一些傳聞,關(guān)心國師的安危而已,絕不敢再犯了?!?p> 皇后道:“念在你是一片好意,今日之事,我就不告訴你父皇了,你且退下吧,好自為之?!?p> 二皇子一甩手,鉆回他的乘輦,命人擺駕回宮去了。
時宿雨
每當(dāng)寫到對有點(diǎn)不確定地時候就會回去修文 記性不太好,所以看著很新鮮,感覺是在自己追自己的文-_- 總要自己追得下去,別人才能追得下去 這幾周修文工程浩大,下周還要旅游,不定期更新,見諒 感謝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