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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夢神澤

九十七、月神宮

云夢神澤 時(shí)宿雨 4435 2022-08-13 11:18:00

  櫟鳥載著我翱翔九天,徜徉在藍(lán)天白云間。

  不得不說,這可比煙落居的秋千過癮多了。

  我想,要是哪天我也能會(huì)這飛天遁地之術(shù)就好了。

  我拍了拍櫟鳥說:“這次可真是麻煩櫟兄了。”

  櫟鳥說:“不麻煩,武神殿下平定蠻荒有功,天帝為表彰其功勞,定于今日在九霄宮云漢殿設(shè)宴招待眾神諸仙,我本就是要代我家仙翁去送賀禮的,順路而已?!?p>  他身上的羽毛,又軟又密,我坐在它的背上,飛得很安穩(wěn)。

  我說:“可是我聽說月神宮挺遠(yuǎn)的,不會(huì)繞路嗎?”

  櫟鳥說:“沒事,我飛得快,一會(huì)兒也就到了?!?p>  他雖這么說,結(jié)果還是飛了很久,我躲在櫟鳥云朵般潔白的羽毛里,任冷風(fēng)呼嘯都不覺,飛得我都快睡著了,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一道驚雷把我吵醒。

  我睜眼一看,好家伙,這是變天了呀,離開昆侖那會(huì)兒,還是天光明媚,轉(zhuǎn)眼已是已是烏云密布,周圍漆黑一片,只有當(dāng)遠(yuǎn)處的云層降下閃電,才勉強(qiáng)能看清前路,“轟隆隆”雷聲不斷,狂風(fēng)愈加猛烈,連櫟鳥都不能飛得這樣穩(wěn)健了,東倒西歪。

  這哪是天界,我還以為睡了一覺,飛到魔界了呢。

  我有些害怕,抓緊櫟鳥,似乎是把他抓疼了,他回頭安慰我:“別怕,就快到了?!?p>  櫟鳥開始逐漸降落,下方陡峭的懸崖上立著一座孤堡,在風(fēng)起云卷中,頗有些遺世獨(dú)立的意思。

  我不禁問:“這到底是什么地方?”

  “這里是東極山,”櫟鳥說:“喏,那個(gè)就是月神宮?!彼卤わw去。

  “看著是荒涼了些,主要是這里地處偏遠(yuǎn),乃是天界和魔界的交匯之處,平時(shí)很少有人來,但畢竟還是屬于天族地界,其實(shí)很安全的?!?p>  “你看前面,”櫟鳥又說:“那是長生海,這片海幾乎沒有辦法穿越,是隔絕天界和魔界的天然屏障?!?p>  我順著櫟鳥飛的方向看去,只見遠(yuǎn)處一望無際,洶涌廣闊的景象中,隱隱似有驚云巨浪,水汽繚繞,濃霧彌漫,海天一線,一時(shí)竟分不清那漂浮的是浪花還是云朵,那磅礴之氣,只看一眼,就跟丟了魂似的,心靈激蕩,深深為這自然之力所震撼。

  櫟鳥落在月神宮門口,這兒跟金碧輝煌的天宮完全不一樣,黑色雕花的大門,灰白的宮墻都透露著沉重,門口立著兩尊蟾蜍,隱隱有桂花香氣飄來,月神宮也不像碧蓮說的那么陰森恐怖,但怎么說呢,就是別扭,黯淡無光,死氣沉沉,毫無生氣,不像是一座神殿,叫人歡喜不起來。

  “那我就先走了?!睓跌B道。

  我向他作揖行禮:“多謝櫟兄?!?p>  目送著櫟鳥飛走,我才想起來,待會(huì)兒我該怎么回去呀?真?zhèn)X筋,想叫住他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

  算了,說不定月神是個(gè)和善的女神,見我靈力低微,又不會(huì)仙術(shù),能順手借我一些飛行的法器之類的,還是先進(jìn)去吧,于是我叩門,卻無人應(yīng)答,就又叩了兩下。

  過了好一會(huì)兒,門“吱呀”一聲開了,一位仙娥探出頭,興許是見我臉生,警惕地打著我問:“仙子從何而來,到月神宮來所謂何事?”

  “我來自玉虛宮,是代王母娘娘來給月神大人送些東西的?!?p>  “玉虛宮?”仙娥臉上疑云更深,不大情愿地說:“那請(qǐng)先進(jìn)來吧?!?p>  也許是常年閉門不開的緣故,月神宮的宮門似乎格外沉重,一開一關(guān)都發(fā)出刺耳的聲響,宮內(nèi)則是十分安靜,仿佛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見,弄得我也只得小心翼翼的。

  “月神大人掛星布夜方歸,現(xiàn)下還在休息,你坐一會(huì)兒,等我去通報(bào)一聲?!币疫M(jìn)門的仙娥說。

  這時(shí),又迎面而來一位仙娥迎面,喚了一聲:“欣慈姐姐...”接著她看見我,便立定不動(dòng)了。

  欣慈道:“長秋,帶這位仙子去流螢殿坐坐吧。”

  長秋看了看我,神色古怪地問:“這位是...”

  “這位是玉虛宮來的仙子?!?p>  仙子?這可折煞我了,我哪是什么仙子,不過是被打發(fā)來跑腿罷了。

  “玉虛宮?”長秋與欣慈咬耳朵:“大人上位之后,我們和昆侖山可就沒什么交情了,三千年來互無往來,這會(huì)兒怎么巴巴的派仙子來我們這里?”

  欣慈朝她使了個(gè)眼色:“先別問這么多了,等我回稟了月神大人,再做計(jì)較?!?p>  我跟著長秋來到流螢殿,無事可做,便四處張望了一下。

  月神宮和孤月,懸崖為伴,實(shí)在是太寂寥了,宮殿四處都黑漆漆,靜悄悄的,就跟點(diǎn)個(gè)燈或者出點(diǎn)子聲音違反天條似的,到處都只有黑紗裝飾,好在黑紗上鑲了些碎鉆,像極了黑夜里天上的星星,不一會(huì)兒有仙娥奉茶來,我揭開杯蓋一看,連茶水都是黑色的,便不敢喝了,擱在一旁。

  我與長秋無話可說,只好局促地搓著手,甚是尷尬,過了好一會(huì)兒,欣慈才終于回來了,對(duì)我說:“抱歉讓你跑了一趟,月神大人尚未起身,不能見你了,你要送的東西,給我便是了?!?p>  我自然愿意交了差,趕緊離開這個(gè)地方,剛要把金盒遞給欣慈。

  這時(shí),殿內(nèi)一個(gè)聲音響起:“慢著?!?p>  說話的是個(gè)女子,聲音靡靡,細(xì)若游絲,卻是短促頓挫。

  我一驚,手一抖,沒拿穩(wěn),金盒便掉在了地上,裂開了。

  奇怪的是,地上的金盒碎片居然在動(dòng),似乎地下藏著什么東西,我與兩位仙娥都嚇了一跳,后退幾步,屏息觀察,沒過多久,碎片底下竟然爬出兩條幾寸長的黑色蠕蟲。

  蠕蟲看著胖乎乎的,渾身長滿尖刺,卻爬得很快,剛鉆出來就想趁著殿內(nèi)昏暗逃走,剛爬出一小段,兩枚銀釘嗖嗖射來,蠕蟲被釘在地上,登時(shí)就死了,化成一灘黑色的水。

  我正看得目瞪口呆,那聲音又問:“你送來的可是栯木果?”

  我不知發(fā)生何事,只得老實(shí)點(diǎn)頭。

  一個(gè)黑紗覆面的女子從帷簾后面走出來,女子眉間有月形刺青,一雙美目像是嵌在臉上的明珠,秋水明眸,燦若星辰,雖然她全身都裹著黑紗,倒是不顯得沉悶,薄紗緊貼,顯出了她曼妙的身姿,便是只露了這一雙眼睛,也知是個(gè)美人了。

  莫非這位就是月神大人了?

  長秋喝道:“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謀害月神!”

  我一聽腦袋一嗡,這盒子是碧蓮給我的,我哪知道里面藏著兩條大蟲子???

  謀害月神?我跟她無冤無仇的為什么要謀害她?

  冤枉啊!這么大的罪名我可擔(dān)待不起。

  難道我又惹麻煩了?

  我百口莫辯,只得下跪道:“月神大人,我實(shí)是不知情,絕對(duì)沒有要害您的意思,還望月神大人明鑒?!?p>  “你說,你是玉虛宮來的?”月神問。

  “是…是?!蔽业椭^不敢看她。

  “玉虛宮與我素?zé)o往來,怎么會(huì)派你來送東西來?”月神蹲下身,揭開金盒的碎片,欣慈看上去頗為擔(dān)心,想阻攔,月神卻說:“無礙?!闭f著,拿起一只摔碎的栯木果,舉到面前,看著汁水滴滴答答的落下,說:“栯木果確實(shí)難得,可煉丹入藥,只可惜這果子有一個(gè)缺點(diǎn),就是容易生蟲,生的蟲叫渠蠅,對(duì)尋常神仙倒是無礙,但我月神宮卻用不得。”

  我有些緊張,哪里還敢問她為什么月神宮不能用。

  月神冷笑:“哼,看來讓你送東西來的人,是極恨了你的。”她素手一揚(yáng),頂上的黑夜立刻變成了白晝,整個(gè)宮殿也跟著明亮起來。

  原來這里的一切都是月神用術(shù)法變幻而成的,不愧是一宮主神,果然厲害。

  她接著說道:“他恨你,想陷害你,又不敢在昆侖山動(dòng)手,叫你來我這兒送死,是欺我月神宮地處邊緣,不得天庭器重,眾神諸仙就算路過我這里,都要繞道而行?!?p>  “月神大人,”我拱手作揖道:“此事是我的疏失,與王母娘娘無關(guān),玉虛宮也絕無不敬之意,若有得罪還望海涵,您若要怪罪,就…就怪罪我吧。”

  月神看著我,我發(fā)現(xiàn)她的眼睛紅紅的,不像是哭過,倒像是天生的,然后我發(fā)覺,欣慈和蕊芝的眼睛也是紅紅的。

  “你倒是心善,他這樣陷害你,你不恨嗎?”月神坐上殿中寶座,抬著頭,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我笑笑,撓了擾頭:“恨多累啊,神生漫長,若都用在恨上,那豈不是要恨上幾千幾萬年,況且做錯(cuò)事的又不是我,我何必要為別人的錯(cuò)而懲罰自己呢?!?p>  月神雖然蒙著面,但還是能看出她表情一滯,接著眼神中透露出幽怨來。

  我猜不透她的心思,見她不出聲,默默鞠了好一會(huì)兒,才小聲問:“大人是要罰我嗎?”

  月神盯著我看,看得出神,卻一直沒有發(fā)聲,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過了好一會(huì)兒,她才終于開口說:“你走吧。”

  我如逢大赦,如釋重負(fù),感激涕零。

  一旁的欣慈和長秋齊齊道:“大人!”

  月神不為所動(dòng),一字一頓地說:“送她出去?!?p>  “月神大人!她,她…不能這么輕易就放過她啊?!遍L秋極力說道。

  “那你想怎么樣?”月神冷冷地問。

  “她既然覺得受了委屈,那就交代,是誰做的,總能查出來?!毙来日f。

  “查出來之后呢?”月神緩緩翻動(dòng)眼皮:“去昆侖山興師問罪?”

  “可人證物證舉在,她西王母總該給我們一個(gè)交代?!?p>  “若是她不給呢?”月神冷眸微微瞇起:“還要鬧上天庭不成?!?p>  “就算…就算天庭不為我們主持公道,可萬事總逃不過一個(gè)理字…”

  長秋說到一半,被欣慈攔住,暗示她不要再說下去了。

  月神轉(zhuǎn)身,裙擺拖地,黑紗飛舞,衣袂飄飄,若仙若幻。

  “哼,手段如此拙劣,還想著借刀殺人,我若真的罰了她,豈不是中了別人的計(jì)了?!”她一邊說,一邊徑自去了。

  月神果然是個(gè)深明大義的女神!

  長秋走過來,沒好氣地推了我一把,說:“走吧。”

  我心中感激,走了兩步,回頭又朝空座行了個(gè)禮,說:“大人的月神宮很漂亮,特別是亮堂些之后,看著就更美了,我知道司夜是月神的職責(zé),但也不必日日活在黑暗里,您說呢?”

  也不知道月神聽到了沒有。

  長秋和欣慈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奇怪的東西,仿佛我是那栯木果里爬出來的渠蠅似的。

  “走走走,趕緊走!”

  我還想著借法寶回昆侖呢,就被她們推推搡搡趕出宮了。

  這下可如何是好,我看著天邊風(fēng)起云涌,悶雷陣陣,懸崖下驚濤駭浪,周圍一片蕭索,目及之處只有貧瘠的巖石,看不到活物。

  若非櫟鳥帶我來,像我這樣第一次到訪月神宮的,大概都不相信這里是天界。

  我縮了縮脖子,凄凄慘慘,有些害怕起來。

  禍不單行,只聽“刷”地一聲,山崖下的巨浪翻滾上來,居然直起十余丈高,將我澆了個(gè)透心涼,冷風(fēng)一吹,我不禁打了個(gè)噴嚏。

  我心里正沒了主意,這時(shí)月神宮的宮門忽然又開了,我連忙忍住噴嚏,躲到巖石后面。

  只見欣慈和長秋從里面走出來,欣慈說:“武神殿下得勝凱旋,乃是大事,就算月神大人不親自賀,禮也應(yīng)該送到?!?p>  長秋為難:“可…可是大人不讓我們?nèi)ィ羰潜凰懒?..”

  欣慈說:“大人都不出月神宮,如何能知道?不管怎么說月神宮受天庭管轄,就算大人再怎么不喜歡玉京那些個(gè)神仙,表面功夫還是要做到的,大人性子孤傲,我們才更要為她考慮周全?!?p>  長秋點(diǎn)點(diǎn)頭。

  我想起,櫟鳥來九重天,也是為了給武神道賀的,這會(huì)兒說不定他還在武神宮呢,若能找到他,或許還能讓他送我回去,于是便從巖石后走出來,長秋和欣慈看到我十分意外:“你怎么還沒走?”

  我局促地笑道:“兩位仙子姐姐,我...我不會(huì)法術(shù),回不去,是長留仙翁的坐騎櫟鳥帶我飛過來的,你們能不能帶我去找他?”

  長秋與欣慈對(duì)視一眼,撇嘴道:“我們?cè)趺粗罊跌B現(xiàn)在何處,怎么帶你去找他?”

  我連忙說:“我知道我知道,他在武神宮替他家仙翁送賀禮呢,我剛剛聽到你們也要去那里,能不能...能不能順路...”說罷,可憐兮兮地望著她們。

  欣慈略帶嫌棄的看了我一眼,摘下頭上的簪子,簪子是楓葉形狀的,她把簪子拋到地上,簪子忽然變大,像船一樣,欣慈與長秋徑直走了上去,我則連忙跟在后面:“兩位姐姐等等我?!?p>  楓葉船飛離東極山,腳下陡峭嶙峋的黑巖就完全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金碧輝煌的高樓閣臺(tái),神宮宙宇。

  透過腳下的白云,能看到流淌的星河宛如帶在女神脖子上的珍珠一樣璀璨,河的一邊種著大片白梅,花瓣如雪,稀稀疏疏鋪了一點(diǎn),除此之外更是有閬苑仙葩,琪花瑤草無數(shù),星河的橋上,站著兩排天兵,一個(gè)個(gè)執(zhí)戟懸鞭,持刀仗劍,但見朱欄玉砌,綠樹清溪,紫闕銀鑾,其間仙氣繚繞,端的是恢弘浩瀚,大氣磅礴,仙娥們邁著輕步而過,宛如出水芙蓉一般,真乃極樂之仙境也。

  等落了地,我剛想向欣慈和長秋道謝,幾名仙娥從我身邊經(jīng)過,面若桃花,輕顰淺笑,有一個(gè)看上去年紀(jì)小一些的仙娥催促同伴:“姐姐們?cè)诟墒裁囱?,快跟上。?p>  “武神殿下平定蠻荒之亂,不過百日便得勝而歸,天帝陛下大喜,這會(huì)子正在云漢殿論功行賞呢,我們?nèi)ツ莾憾藗€(gè)茶遞個(gè)水什么的,說不定陛下一高興,隨手賞我們些法器寶物,仙丹妙藥,此等福澤,定能助我們靈力大漲。”

  我一聽到“靈力大漲”四個(gè)字,眼睛都亮了,哪里還想著要回昆侖的事,此番來這九重天上,也算是一遭不凡際遇,就這么回去,豈不可惜。

  如此一想,便隨手朝欣慈和長秋拜了拜,就當(dāng)是道謝,也是道別了。

  昆侖山上的那些仙子,不就是欺我靈力低微嘛,要是我能得些什么仙丹法寶,還能不叫她們高看我一眼?

  于是我勾勾手指,施了個(gè)術(shù)法,將自己變作天宮仙娥的模樣,悄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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