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梓兮又驚又怕,皇帳離軍機營不過幾十步的距離,元郇隨時有可能會進來。
可是自己落到元瑯身上的拳頭對他如同以卵擊石,毫無作用。
她越想越氣,覺著這人實在是大膽,索性張嘴一咬,狠狠的咬住他舌頭,一股血腥味在口中蔓延開來。
元瑯吃痛,一下放開了她,捂了嘴,然后低眸看她那張倔強的小臉,“你便這么不愿同我……”
楚梓兮拂袖轉身,冷冷打斷他的話,“就是不愿?!?p> “你以后得習慣,因為我遲早會取代皇帝,做你的夫君?!?p> 他講這話好不害臊,楚梓兮狠狠的用手擦了擦自己的嘴,這下可好,方才費了好些時候畫的妝,涂上去的口脂都花了。
她盯著銅鏡里的自己,又氣又急,一把將桌子上放著的胭脂盒朝他扔過去,“滾?!?p> “你現在怎這般潑蠻?”
楚梓兮沒好氣的道,“要你管。”
然后便喚外面的蘭輕進來,為自己補妝。
蘭輕一進來便看到楚梓兮花了口脂的唇,然后眉頭一皺,神色一冷,再看向元瑯的時候,便多了幾分狠意,“請王爺出去,奴婢要給殿下梳妝了?!?p> 元瑯冷聲一哼,這奴婢跟她主子一樣的臭脾氣,然后轉身離開,去了軍機營。
蘭輕用手中的帕子浸了水,然后擦掉她唇邊糊掉的口脂,看著她微微紅腫的嘴唇,唇上還帶了點鮮血,“殿下,您無恙吧?!?p> “無恙,不是我的血?!?p> 楚梓兮沉聲答道,打消她的顧慮。
元郇正在帳子里和張繼良商量著拔營清河關的下一步作戰(zhàn)計劃,張繼良主攻,可清河關的城墻比西關城還要堅固,當日若非楚涼大開城門迎敵,清河關根本不會被攻下。
所以此戰(zhàn)只能智取,且必定是一場應戰(zhàn)。
張繼良說到用火攻城的時候,元瑯便從外面走了進來,“張將軍初生牛犢不怕虎,還要用火攻清河關。”
他顯然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元郇眉頭一皺,看著站在一旁的兆喜,眼神冰冷,“皇兄來了怎么沒人通報?”
兆喜嚇了一個激靈,然后慌忙認錯,“是奴才的錯,今日挑了一個前幾個月才入宮的小太監(jiān)侍奉帳外,那小太監(jiān)沒見過王爺?!?p> 皇帝聽此,眉眼未抬,只盯著臺子上的沙盤,“拖出去,斬了?!?p> 云淡風輕,仿若在說同自己無關的事情。
元瑯見他如此,有心救那小太監(jiān)一命,“不過是一時疏忽罷了,陛下又何必要了他的性命?!?p> 元郇聽了他的話,目光從沙盤上收回,看著他,唇角帶笑,“今日是皇兄進來,明日若是其他人進來,泄漏軍機,那他便是叛徒了,是可以誅九族的。”
“本王記著,從前你宮里的婢子做錯事,你是從不肯責罵的?!?p> 如今卻動仄株連九族,身居至高尊位,連性子都變了。
元郇聽罷,笑意更深,“不過是如今學了幾分皇兄的模樣罷了?!?p> 墨色的瞳孔突然縮緊,元瑯驚訝于皇帝如今的本事,“哦?本王可從未教過陛下濫殺無辜呀?!?p> 張繼良在一旁聽著他們二人你來我往,互不相讓的樣子,鼻子敏銳的嗅到了空氣中的火藥味,然后小聲開口,“陛下,若是無旁的事,末將今日便先告退了?!?p> 元郇允準了他,他便忙不迭的行禮告退,出了帳子,一路小跑,趕緊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兆喜站在那里,試探性的問了一句,“陛下,那門外的小太監(jiān)您看……”
“既然皇兄為他求了情,便打五十大板,將他送往皇兄府上吧?!?p> 元瑯聽得這話,瞳孔縮的更緊了。
……
皇帳里,楚梓兮早已收拾妥當。
蘭輕候在帳外,看到那兩個熟悉的身影,轉身折回帳子,“殿下,陛下回來了?!?p> 楚梓兮起了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裙,走到帳門口相迎。
元郇一走到帳子附近,便看到她站在門外,先是一驚,然后再看著穿著單薄的樣子,腳步都快了起來。
待他走到她面前,她盈盈一拜,聲音軟軟的,溫婉好聽,“陛下萬福金安?!?p> 她之前可從未同他這樣講過話,也未在門口迎過她,而她今日的反常,元郇不用想便知道為什么。
索性他便由著她的性子,陪她好好做一場戲,只要她開心便好。
元郇彎腰將楚梓兮扶起,滿眼溫柔寵溺,話里卻帶了些責怪的意味,“不是說好了,不許在這里等朕嗎?若是凍著你可怎么辦?”
然后他便將她的手捧在手心,“你看,手這樣涼?!?p> “晚膳早已備好,仍不見陛下,臣妾正想著去軍機營喚您回來呢。”
楚梓兮說這話的時候,用著自己都不曾聽過的腔調,像極了那些官家小姐在情郎面前嬌羞怯弱卻又撒嬌求寵的樣子。
蘭輕在一旁,看著自家主子這個樣子,心底一陣惡寒。
元瑯在身后,看著他們倆鶼鰈情深的模樣,心臟如同被烈火燃燒一般,煎熬又疼痛。
他的拳頭在袖套里握緊,冰冷的眼神如同一把閃著寒光的劍,落在楚梓兮漾著笑容的唇上。
就在方才,那嬌艷欲滴的紅唇,還被他輕輕愛撫,如今她卻用那張唇,對著別的男子笑語嫣然,噓寒問暖。
太可恨了。
“陛下,若是在這里再多站一會兒,皇后便要被凍成冰人兒了?!?p> 這話顯然是諷刺,但是聽在元郇耳里卻是無比的快意酣暢。
從前只有他吃味兒的時候,如今也換成元瑯了,風水輪流轉,當初元瑯給他的痛,總要元瑯自己嘗一遍的。
元郇將楚梓兮攬到懷里,擁著她進了皇帳。
帳子里暖暖的,進了帳子,楚梓兮侍奉著元郇脫下盔甲,然后侍女端來水盆和手帕給他凈手。
元郇的手剛放進水盆里,楚梓兮的手便伸了進去,然后將盆里的水撩到他手手上沖洗。
蔥白的手指在水盆里覆著元郇的手,她的手生的好看,今日還涂了丹寇,紅艷無比,大拇指上還繪了多艷麗的牡丹。
紅與白放在一起,便是勾人心魄的毒。
元郇的眼睛再也移不開來,直到她的手抽出,蘭輕在一旁小心提醒,他才回過神來,清了清嗓子,接過蘭輕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手。
這番服侍很是到位,讓元瑯的心如墜冰窖。
待他們三人在飯桌前落座,好戲才真正開始。
元瑯掃了一眼飯菜,便知這些都是楚梓兮愛吃的菜色,心里想著他這個皇弟果然偏寵楚梓兮,在軍營里能吃上這樣一頓晚膳,便是最大的奢侈了。
元瑯看著這些菜,不禁又譏諷道,“陛下如今出征,理應和士兵同吃同睡,如今住著這么好的帳子不說,還享著如此豐盛的飯菜,若是傳出去,不知道百姓會怎么想?”
元郇笑道,“朕的大寧物資豐饒,還能差這幾口飯菜不成?”
楚梓兮見狀,一臉自責不已,黑眸中眩目欲泣,甚至還帶了哭腔,“若不是為了臣妾,陛下也不會如此,陛下心疼臣妾前些時日纏綿病榻,不思飲食,才這般費心費力,卻不想遭王爺錯怪?!?p> 蘭輕站在一旁看著,心中已憋不住笑意,直到死命的壓下去,沒表現到面上來,方才抬起頭。
剛一抬頭,便看到站在她對面的祁璉,正一臉玩味的看著她。
然后她正了正心神,又恢復以往的面無表情。
元郇輕輕撫著楚梓兮的背,柔聲安慰,“不,是朕不好,朕定會及早打敗北魯,帶你回宮。到時,朕陪你去長安街上玩,你想做什么,朕都由著你。”
楚梓兮聽罷,拿了別在腰間的帕子,拭去眼角狠命擠出來的兩滴眼淚,唇角綻開了笑容,“那陛下說話算話。”
元郇又是一臉寵溺,手指刮過她的鼻尖,“朕是皇帝,一言九鼎,定不會食言?!?p> 然后便聽到“啪嗒”一聲,元郇和楚梓兮應聲望去,元瑯手中的筷子已斷成了兩截。
楚梓兮見狀,眸間閃過一絲陰謀得逞的笑意,她看著元瑯,冷聲開口,“王爺在激動什么?莫非是飯菜不合胃口?”
“確實是有些倒胃口,”元瑯將手中的斷筷擲到桌子上,然后起身,“若是陛下無事,本王便告退了?!?p> 元郇也起了身,看著他,眼神冰冷,“皇兄,飯菜一口未動便要走么?”
“本王若不走,只怕會礙著你們的事兒?!?p> 見已經成功的激怒了他,元郇便直入正題,“明日拔營,皇兄可要一同前往清河關?”
元瑯笑道,只是那笑卻有些陰冷,“陛下英明神武,擊敗尉遲歡不在話下,何須本王一同前往?”
元郇壓低了聲音,語氣中帶了些威脅,“若是朕執(zhí)意要皇兄去呢?”
“那本王自然要同去?!?p> “如此甚好,明日午時,朕在此地等你,皇兄可莫要遲了。”
言罷,元瑯轉了身,正欲離開,卻看到祁璉手里捧著的紫檀八寶盒,想起還有這樁事。
然后唇角噙笑,又轉過頭來,“本王今日來,給皇后備了份厚禮?!?p> 楚梓兮聞言一怔,卻見元瑯拿過祁璉手上的盒子,走到她身邊,“還望皇后不要嫌棄才是?!?p> 她抬頭,瞧了眼元郇,元郇接了盒子,打開,里面是一只上好的羊脂白玉鐲,那鐲子通透明亮,閃著溫潤的光芒。
“這手鐲便如皇后的身子一般白嫩嬌滑,想來只有皇后才配的上這傳世玉鐲?!?p> 元瑯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里帶了些曖昧。
終于他如愿以償的看到楚梓兮臉上瞬間消褪的血色,還有元郇握著盒子暴露出青筋的手。
然后他沉聲一笑,轉身離開。
這下好了,他可算是扳回了一局。
過了許久,楚梓兮聽到一聲沉重的聲音,她抬頭,只見元郇將手中的玉鐲拍在桌子上,價值萬金的羊脂白玉鐲就這樣斷了,幾滴鮮血落在了斷口處,鮮紅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