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城雖然地處南國西南邊疆,遠離南國腹地,儼然是個偏僻之處,雖繁華之處不及南國腹地的重要城鎮(zhèn),卻氣候宜人且風景獨好,倒是別有一番好風光。安平城更是有著數(shù)處令諸多文人墨客流連忘返的紅坊,在紅坊之中,最具人氣的莫過于怡春園,其素來有“飲美酒,呼女將出羞還迎;擲千金,換作春風拂一宿”之稱,來往客人如魚龍匯入再出,未曾斷絕,文人酒后大筆一揮,寫道:安平州內(nèi)安平城,安平城內(nèi)好風光;忽聞佳釀深巷香,溫柔盡在此紅坊。
此時十一月初,正值深秋,晚間涼風陣陣,更使人們倍感舒適。今晚的怡春園依舊跟往常一樣,笙歌笛舞,紅袖飄飄,甚是奢靡。月光下,一處院落中,數(shù)名富家公子于庭院中舉杯暢談,身邊數(shù)個歌姬舞娘圍繞,甚是快活。隨著夜深愈漸,歌舞之聲依舊不絕于耳,別是一番趣味。雖有紅燈燭火燃燒,卻不知為何讓人略感有一股寒意揮之不去。
翌日,醉生夢死的安平城內(nèi),怡春園里內(nèi)卻是發(fā)生了一件驚天大事——今晨,一名昨晚入住的公子遲遲未起。當值管事的暗自尋思該公子估摸著是酒喝大了,且一晚溫柔春宵之后,想必公子哥第二天自然是乏力一些,便起的晚了。怡春園中的姑娘們勾人心魂,此等情形管事早已見慣不慣。于是,管事便盤算著待到臨近中午之時,便吩咐幾位丫頭去喚醒這位公子。
正值中午時分,幾名丫頭領(lǐng)著管事的吩咐,前往暖房,打算喚醒公子和姑娘。然而未開房門,丫頭們便在怡春園中醉人的香氣中,感覺到了一絲腥味,心生不安,因為怡春園內(nèi)從未曾有過一絲不和諧的味道,即便是怡春園內(nèi)的酒,也是資歷頗深的老師傅釀的,酒香迷人,即使客人們酩酊大醉,也決難酒氣沖天。此刻的一絲腥味,頓時使得丫頭們感覺不對勁。她們心生不安,相互拉拉扯扯,最終還是緩緩地推開門,而待到她們看清屋內(nèi)的情形,卻是一起仿似失心瘋地開始尖叫起來……
約莫不到半個時辰,臨近的縣衙捕快便到了,領(lǐng)頭的叫鐘三,今年已然是四十三歲,是紅坊這一帶所屬縣衙的捕快頭子。他聽聞怡春園出了大案子,立馬動身趕來此處。怡春園是紅坊的招牌,紅坊又是安平城的招牌,這塊招牌可砸不得。要是這塊牌子砸了,天知道安平城的那幾個主事的大官會抓狂到哪個程度。且此事發(fā)生在他所在縣衙的轄區(qū)內(nèi),哪怕是想躲也躲不過,鐘三便只能有多快便來多快了。
屋子外圍了一圈人,都在對屋內(nèi)指指點點,事發(fā)的屋子早就關(guān)上了門,以防有人進屋破壞證據(jù),最重要的是,不能讓屋內(nèi)的景象被別的客人看見。管事深知人言可畏,便早早關(guān)上了門。正當管事在來回踱步之際,鐘三帶著一眾捕快,來到了屋子外的院內(nèi)。管事仿佛看見了救命稻草般,快步向前,對著鐘三先作了個禮,道:“鐘捕頭,您可算來了!”鐘三連忙扶住管事,道:”李管事,你我是朋友,不必見外?!毙寸娙D(zhuǎn)頭喝道:“還不快把院內(nèi)清干凈!立刻把圍觀的人都請出去,然后趕緊把仵作叫過來!”看著手下捕快開始忙碌起來,鐘三拍了拍李管事的肩膀,讓其放寬心,然后深吸一口氣,取過手下遞來的手帕,遮住了口鼻,推開了房門。
即便是鐘三此種已是經(jīng)歷過各種慘烈案件的老捕頭,待看到屋內(nèi)的景象,他還是被嚇得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把自己絆倒,眼里盡是震驚和恐懼。只見,那屋內(nèi)各處都是飛濺狀的鮮血,雖大部分鮮血已經(jīng)趨向凝固,但柱子上的鮮血仍像在流動般,十分地瘆人。除此之外,不知是哪一位的手臂、大腿等殘肢,雜亂地散落在屋內(nèi),雖看起來兩人已經(jīng)死亡多時,但鐘三在滿目的黑紅之中,竟是好像感覺到殘肢在蠕動,似在宣告著房內(nèi)曾經(jīng)發(fā)生過十分駭人的事情。此中,最令鐘三感到惡心與恐懼的,便是他剛剛繞過屏風,映入眼簾的是擺在屏風后那張被床上的兩個人頭——應(yīng)然是昨晚的那個公子和相陪的姑娘,兩個頭顱的眼睛逗睜得巨大,眼里的恐懼仿如泉水倒灌之洶涌,在已然冰冷的頭顱上顯得如此清晰;同時,他們的嘴以不正常的夸張幅度打開著,仿佛正在尖叫一般,欲把魂兒都吶喊出來,最終卻只能無聲而亡。鐘三只感覺到脊背上有著深深的寒意,而他身后的兩個捕快和李管事,瞧見此景,卻是再也忍不住,飛一般地沖出門外,開始嘔吐起來。
鐘三也終于受不住,快步退出到房外,又不禁回頭看著這個陰暗的房間,心底的恐懼開始瘋狂攀升。鐘三深呼吸了一下,喚了另外兩個捕快,立刻趕到安平城府衙內(nèi),找到城衙捕快,稟告此事。鐘三把手放在了佩刀上,鋼制刀把的冰涼觸感使得他輕輕地放松了一下,他連忙挑選了幾個大膽的手下,開始往已經(jīng)無人的院內(nèi)鋪開厚厚的驗尸布,以及在屋內(nèi)繪制現(xiàn)場圖。
鐘三接過手下遞來的香茶,幾口下腹,終于覺得呼吸舒暢起來。他便趕忙抬頭深呼吸幾口,頓感心安不少。同時余光所及,正瞧見一奇怪之處,鐘三剛欲開口,此時門外緩緩傳來了馬蹄聲,先前派出去的捕快的聲音已經(jīng)傳來:“城衙捕司到!”聽聞城衙捕司來了,鐘三顧不上其它,連忙帶著人迎了出去。鐘三等人剛到院門,城衙捕司的人便已經(jīng)邁了進來。鐘三定睛一看,心里不禁“咯噔”一下,連忙彎腰作揖,恭敬地道:“不知竟是夏大人親臨,下官有失遠迎?!眮砣司故浅茄貌端镜娜柸宋锵目仔?,夏孔修在安平城內(nèi)赫赫有名,其年方三十,為人果敢,且大膽激進,屢破奇案,除此之外,傳聞他心狠手辣,笑里藏刀,見者皆遍體生寒。
夏孔修擺了擺手,說:“鐘捕頭,不必多禮,我們進去談?!辩娙B忙轉(zhuǎn)身走在前頭,領(lǐng)著夏孔修進了院子,向房子走近。眾人一道跨進房內(nèi)之際,鐘三回過頭,卻發(fā)現(xiàn)此時的夏孔修緊緊地皺著眉頭,鐘三輕聲問道:“夏大人,是否有不妥之處?”夏孔修沉吟了一下,皺眉道:“此地血味……未免有點太淡了……”鐘三心下一驚,暗自大呼自己糊涂,此房間夜里一直關(guān)著門,直到此刻之前,僅僅是怡春園內(nèi)的丫頭和自己打開過房門,自己打開房門之時,被屋內(nèi)慘狀完全吸引了注意力,眼下手里又拿著屬下遞來的香巾,竟未曾留意到,房內(nèi)的血腥味實在是太淡了;即使怡春園內(nèi)香氣醉人,在此間都不曾有過半分異味,手下眾人需打開房門,以便在房內(nèi)繪制現(xiàn)場圖畫,但如此大量的血液也絕不應(yīng)只有此等腥味。
夏孔修邁進房內(nèi),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便示意隨從而來的府衙仵作帶著剛剛到達的縣衙仵作開始收集尸塊和進行檢驗等工作,便在屋內(nèi)來回踱步起來。
鐘三對夏孔修的敬意不禁又增添了幾分,眼前的夏大人絲毫不在意屋內(nèi)的慘狀和異味,反而是在仔細察看現(xiàn)場,不得不感嘆,夏大人的確是年輕有為,自己定是望塵莫及。
在鐘三內(nèi)心感嘆之際,夏孔修正繞著屋內(nèi)緩慢轉(zhuǎn)圈,他看著屋內(nèi)驚悚而又怪異的景象,越發(fā)覺得不對勁起來。且不論這淡得不同尋常的血腥味,此屋還有多處讓人百思不得其解之點,如此等慘案之發(fā)生,屋內(nèi)卻是非常的整潔,所有的桌椅、茶具等,甚至包括床簾、床褥,都是被疊放得整整齊齊,沒有半分被使用過的痕跡。若去掉眼前這駭人慘象,此屋完全是一間待接客的房子,看不出昨晚受害之二人有進屋之痕跡和路徑,更勿論兩人受害前存在掙扎之可能。真論存在何種痕跡,竟似乎只有縣衙捕快一行人進出屋內(nèi)的輕微印跡。夏孔修愈發(fā)感覺不可思議,沉聲道:“鐘捕頭,你進屋之時,可曾感覺有任何無法理解之處?望細細思考,緩緩道來?!?p> 鐘三聽聞此言,搓搓手窘迫地開口:“下官進屋之時,著實被屋內(nèi)驚悚嚇到,一時之間實在沒法察覺?!?p> 倒是有一個瘦削的小捕快突然接聲道:“但屋外倒是有一處地方,令小的很是在意?!毙〔犊炻曇羟宕啵目仔蘧故倾读艘幌?,看了一下小捕快,道:“噢?倒也有趣,領(lǐng)我去瞧瞧?!?p> 此時午日當空,雖為秋時,亦難謂涼爽。小捕快領(lǐng)著夏孔修已到了屋外,稍轉(zhuǎn)半圈,便到了一處庭院角落。小捕快指著眼前光景,道:“此處之景略顯詭異,小的也是偶爾瞅見,但也多加了心眼,記住了此處?!?p> 眾人凝神望去,俱倒吸一口冷氣,好生個駭人景象!
只見庭院中的那座花草亭外,一道略顯瘦削的淡灰色身形顯露了出來,原是位少年郎。那少年郎一襲洗得灰白的長袍,身材雖然挺拔且高,卻又略顯瘦削,一頭烏發(fā)隨意地挽了一道發(fā)髻,皮膚有些蒼白,但仿似有一股強大的力量蘊藏于其中,令人感覺非常矛盾。眾人尚來不及細看,少年郎便長袖一揮,一綠一藍兩道光芒憑空出現(xiàn),綠色光芒飛向屋內(nèi)方向,猶如一把利劍砍向了屋內(nèi)黑影;藍色光芒則是飛速掠向院中的黑袍人,狠狠地刺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