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初露鋒芒 風聲鶴唳

　　淝水之戰(zhàn)秦軍一潰千里，見此時機，各路晉軍紛紛跨江北進，前秦眾多州郡望風而降，東晉幾乎收復全部黃河以南豫州、兗州加上青州齊地的故土，而劉牢之所率的一路北府軍甚至一直打到了河北。一時之間朝廷內外都認為恢復中原指日可待！然而就在此時，晉國竟然后院起火，打亂了晉軍北伐的節(jié)奏。

　　五斗米教頭領孫恩祖籍瑯琊，孫氏也是當?shù)赝?，世代信奉五斗米教，祖輩也曾出仕朝廷。孫氏家族在五斗米教教中享有無上的地位。后來家族隨晉室南渡，孫恩叔父孫泰就曾是五斗米教的教主，一直以神鬼之說蠱惑人心，他在南方教眾甚多，后來因為圖謀不軌，被會稽王司馬道子斬殺。孫恩便率教眾逃往海島，但是南人傳言孫恩只是孫泰“蟬脫登仙”的化身，于是他的威望更大。原本五斗米教在南方就頗得人望，此教徒眾甚多、實力強大，孫恩見朝廷以傾國之兵北伐，國內空虛，于是寄宗教之名揭竿而起，一時之間東南八郡苦難民眾紛紛響應，短時間內聚集十數(shù)萬眾，占據(jù)東南直指京師。朝廷震動，忙召回北府軍中謝炎、劉牢之所部剿滅叛亂！

　　劉牢之此時已經因功獲封龍驤將軍、彭城太守，并賜爵武岡縣男。他率領所轄北府軍兩萬精銳，并受命征用駐扎京口的五千北府新軍開赴南方平叛，于是劉裕正式成為了劉牢之的部下，由于孫無終的舉薦，劉裕因此受到了劉牢之的器重。

　　而最令劉裕開心的是與劉毅、何無忌兩把兄弟再次相見！劉、何二人雖不曾立得大功，但也因淝水之戰(zhàn)中表現(xiàn)勇猛獲得嘉獎，何無忌更因劉牢之的關系，升為龍驤校尉，得以跟隨劉牢之左右。三人相見格外興奮，經歷淝水一戰(zhàn)恍如隔世。而劉裕聽著他們口沫橫飛的描述，不禁的心馳神往！

　　這日劉牢之的大軍到達了吳地，快要接近孫恩的勢力范圍！劉裕、劉毅二人受命帶領二三十軍士前往偵查孫恩大軍的動向，尋了半日一無所獲，于是眾人靠在林中休息！

　　“大哥，都找了半日了，附近似乎沒有叛軍的影子，是不是聽聞我北府軍的名頭，全部望風逃竄了！”，劉毅有一搭沒一搭的打趣道。

　　劉裕聽完笑道：“不是聽到北府軍的名頭跑了，是聽到你我兄弟的名頭跑了?！闭f完，兩兄弟哈哈大笑！

　　突然劉裕收斂笑容認真的說道：“其實我還真希望可以跟他們好好干上一仗，你們在淝水殺敵好不痛快，我卻在京口軍營里窩著，實在羨慕你們?！?。

　　話音剛落突然一名小兵顫聲叫道：“快...快...快看，叛.叛.叛軍...”，眾人大驚，趕緊順著那名小兵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樹林外面曠野之中不足兩里距離的地方突然出現(xiàn)數(shù)千叛軍，賊眾正由一位騎著烈馬的賊將帶領著朝這邊趕來。

　　眾人一時都驚慌失措，還是劉裕最新鎮(zhèn)定了下來，他正聲道：“兄弟們，叛軍就在前面不遠，我軍糧草重地就在后方，我們如果現(xiàn)在逃走，很快叛軍就能尋到我軍存糧之處，一旦糧草被毀，我軍危已！況且叛軍就在眼前，想逃還不一定就能逃掉?！?，接著堅毅的說道“事到如今，諸位聽我號令，先遣兩名腳程快的兄弟趕回，一人趕去糧草大營通知他們加強戒備，一人火速趕去中軍大營請求火速發(fā)兵支援糧草大營，其他的兄弟隨我牽制叛軍，等待救援！”，說完就點了劉毅和另一名年輕士兵，讓他們趕回送信！

　　劉毅見此怒道：“為何要我回去送信，我不走，我要留在此地與賊兵們干，換別人去?！?。

　　劉裕見狀用命令的口吻斥道：“我選你回去送信，是因為你腳程快，沒時間再耽擱了，快走！”。

　　“不走，我要留下！”劉毅堅定的說道：“結拜時說好了共進退，現(xiàn)在你竟然要把我趕走，不行，我要留下，我要和大哥一起拼殺！”。

　　劉裕突然握住劉毅的雙手溫言道：“兄弟，如果你也留下，一旦有事，我家老父，你的嫂子、侄女誰來幫我照顧？”。

　　“不是還有無忌嗎？”劉毅抗議道。

　　劉裕見劉毅不從，一腳把他踢倒在地，罵道：“快滾，不要在此廢話耽誤時間，你們快些趕回通報，我們還等著援軍早點到呢！”。

　　劉毅爬起，滿臉淚水的看著這個結拜大哥，深知他這都是為了保住自己一命，然后擦干淚水頭也不回的跑開了！

　　劉裕看見二人跑開，對著剩下的兵士說道：“等賊兵靠近樹林，我們突然殺出，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片刻后，賊兵已至，劉裕大喊一聲“此時不戰(zhàn)，更待何時，殺！”，劉裕帶頭提著長槍殺了出去，林中士兵紛紛跟著沖出！賊兵大吃一驚，以為中了埋伏，頓時抱頭鼠竄，劉裕領著兵士們一陣砍殺?？墒琴\兵們鎮(zhèn)定下來一看，原來只是二三十官軍。那騎馬賊將瞧在眼里，哇哇大叫道：“孩兒們休要驚慌，只是幾個蟊賊而已，給我把他們砍成肉泥...”。

　　賊兵轉身殺來，劉裕帶領著官兵奮力血戰(zhàn)，一步不退！很快就被圍住，只看劉裕揮舞著長槍如游龍一般刺殺多人，畢竟寡不敵眾，己方兵士已經傷亡殆盡，而他自己也被逼到了一處深溝之旁。

　　劉裕背靠深溝揮舞長槍，賊兵一時不敢靠近，突然左邊一人持戈砍向劉裕，劉裕用槍一撥，就在此時右小腿一陣劇痛，原來被人偷襲，小腿被扎了一槍，劉裕險些跪倒，隨后腳下一滑便跌入深溝之中，暈了過去！賊將看見大怒道：“此人兇狠，殺我弟兄甚多，快些下去，找到他，割下他的腦袋...”。

　　話說劉毅不顧一切的往大營奔去，幻想著能及時借到救兵，也許還能救兄長一命，殊不知大營離此相距幾十里，絕不可能來得及，也許是皇天庇佑，在劉毅奔出十數(shù)里后，突然看到前方煙塵大起，一隊騎兵出現(xiàn)在他前面，為首一員小將，銀盔白馬，正是劉牢之之子劉敬宣。劉毅趕忙飛奔著迎立上去，跪倒馬前訴說此事！劉敬宣大驚，趕緊令人去大營報信，再讓人分馬給劉毅騎，然后自己領著眾騎兵在劉毅的引導下，朝賊兵的方向殺去！當大隊騎兵趕到戰(zhàn)場時候，眾將士吃驚的發(fā)現(xiàn)，一人渾身是血，正拿著長矛發(fā)了瘋似的在賊兵之中左揮右舞，賊兵不能靠近，而地上滿是賊兵尸體...此人正是劉裕！

　　原來劉裕跌落深溝，昏迷片刻便已驚醒。發(fā)現(xiàn)兵器丟在了上面，于是雙手攀著凸起的石頭向上爬去。這時兩名賊兵正在探頭望向深溝，他們觀察情況準備下去，突然看見一只手攀了上來，賊兵定睛一看原來正是剛才跌下去的那位勇猛官軍。一人見此，趕忙一戈刺下，劉裕見狀一把抓住，乘勢一拉，那么賊兵大叫的跌下深溝，而他自己卻借力躍了上來！

　　旁邊另一名賊兵一驚，提槍來刺，卻被劉裕側身抓住，接著一推一掃跌倒在地，劉裕一槍將其刺死。

　　這時那名賊將離此只有十步之遙，且看這名賊將穿著獸皮鎧甲，滿臉胡須，面如鍋底，分辨不出年紀大小，賊將氣的哇哇大叫道：“小賊你找死...”，接著彎弓搭箭射向劉裕，劉裕略一偏頭竟然躲了過去。顯然這名賊將沒有想到這么近的距離，這名官軍竟然能夠躲過，就在他為之一愣的時候，劉裕一槍擲了過去，那賊將還沒有緩過神來，竟被一槍刺進咽喉，跌下馬來，其槍勢甚猛，竟然把此賊將釘在了地上，慘叫之聲都沒有來的急喊出就此喪命！

　　賊眾們見主將慘死，頓時驚慌失措，片刻反應過來，一齊大叫著朝劉裕殺來，劉裕知道自己不能幸免，遂撿起地上一支長矛，抱著必死之心奮力與賊眾拼殺，不一會竟擊殺數(shù)十人，而自己渾身是傷卻渾然不知，賊眾被其神勇震撼，于是圍成一圈，并不敢靠近......

　　就在此時，劉毅帶著劉敬宣的騎兵趕至，目睹眼前的一幕！劉敬宣震在當場，片刻醒過神來，立刻命令大軍掩殺，賊眾潰逃，死傷過半，而劉裕此時卻力竭暈倒，劉毅翻身下馬，跑過來抱住兄長失聲大哭起來......

　　其實劉裕不知道，被自己擊殺的這員賊將竟然是孫恩義子孫虎，此人極其勇猛，殘暴，實為大害！

　　就在劉裕養(yǎng)傷的這一月間，劉牢之、謝炎分兵兩路，急攻賊軍，孫恩一路大敗，損兵折將，再次逃往海島。而劉裕則因英勇?lián)魵O虎，立得大功，受封為北府軍偏將軍，開始獨當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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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苻堅自淝水大敗，又身中流失，在張蠔的護送下，向北方逃去，最慘的時候，身邊只剩幾十名親兵跟隨。一路上聽見風聲、鶴鳴都以為是晉軍追來，一代雄主竟然惶惶如喪家之犬！想到苻融戰(zhàn)死，百萬大軍覆滅，苻堅捶胸頓足懊悔不已，后悔沒能記住王猛的告誡，沒能聽從百官的忠言！

　　此時各路軍馬皆敗，散兵北逃毫無秩序，想來最近的只有駐扎鄖城的慕容垂沒有受到波及，大軍猶存，于是苻堅領著殘兵向鄖城投去！

　　慕容垂受苻融之命攻破鄖城后，還沒有來得及前往匯合，淝水兵敗的消息就已傳來，慕容垂大驚，不過手底下鮮卑將領們倒認為這是上天賜予他們的復國良機。

　　這日慕容垂正在和一干鮮卑將領商討軍情的時候，士卒來報苻堅已到城門口。慕容垂一驚，開口問道：“天子兵敗來投，我等如何是好？”。

　　慕容垂次子慕容寶言道：“秦兵慘敗，苻堅勢窮，正乃我大燕復國的天賜良機，不如就此斬殺苻堅！”。

　　慕容麟接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此刻父王切不可婦人之仁！”，慕容麟乃是慕容垂的幼子，原本一直滯留鄴城，前燕滅亡后，才得以回到父親身邊。此時他故意稱呼慕容垂為父王，以圖堅定其心志。

　　慕容垂聞言一怔，沉默片刻緩聲道：“當年慕容評不能容我，我兵敗來投秦國，是苻堅收留于我。而后受到王猛猜忌，三番五次加害于我，但苻堅從不相疑，反而時刻維護，又賜我高官厚祿。此時他來相投，我若加害，實不忍心?！?。

　　其弟慕容德聽完正聲道：“我等乃大燕王室后裔，一切當以國家之事為重，大王怎能因私人恩情而忘滅國大恨？”。

　　慕容垂沉默良久后，揮了揮手，站起身來說道：“復國大事當從長計議，秦軍雖然兵敗，但北方各州郡還在其掌握之中，現(xiàn)在殺了他，恐成眾矢之地。我意已決，先出迎天子，再見機行事。”。

　　諸將還想進言，卻都被制止，隨后慕容垂帶領眾人，趕到城門處迎接苻堅。

　　此時的苻堅已經奔逃了數(shù)日，早已衣冠不整，饑腸轆轆，正狼狽不堪的被沿途收攏的上千敗兵簇擁著進入城內，忽見慕容垂領著一干鮮卑將領快步趕到，接著匍匐在地說道：“陛下恕罪，聞得陛下蒙塵，臣未能及時救駕，罪該萬死??！”。

　　苻堅已經在外疲于奔命了數(shù)日，三餐不繼又擔驚受怕。今日來到鄖城，也一直惴惴不安的疑慮著慕容垂的態(tài)度。此時見到他一如既往的恭敬、忠心，心里十分感動，忙柔聲道：“愛卿快快平身，若非愛卿大軍再此，朕幾無容身之處，愛卿有功無過?！?。

　　慕容垂把苻堅等眾人迎進大營，安排沐浴更衣，酒宴伺候！更是交出了兵權以安苻堅之心！

　　不日，慕容垂一行護送著苻堅向長安進發(fā)，沿途收攏殘兵，抵達長安之時，只湊齊了十萬兵眾！回到長安不久，慕容垂就以回龍城祭祖的名義向苻堅辭行，苻堅毫不懷疑，并準他離去。自此慕容垂一眾鮮卑貴族脫離了前秦的控制，一路聯(lián)絡前燕舊屬朝故地開去。

　　慕容垂一路上擴充勢力，借著長樂公苻丕讓其南下討伐翟斌之際，用計斬殺了監(jiān)視他的氐族猛將苻飛龍，并在康臺澤掠奪前秦馬場的戰(zhàn)馬，然后自稱燕王，并重建燕國，史稱后燕。之后擊敗苻丕，奪得了前燕故都鄴城，后燕不斷壯大，慕容垂數(shù)年后成為北方第一霸主。

　　而姚萇在襄陽聽到秦軍戰(zhàn)敗，立刻領著羌族子弟以及麾下軍卒離開襄陽，來到姚氏曾經的大本營渭北，并接受當?shù)夭孔逋婆e成為盟主，從此不再接受前秦號令！

　　晉國北伐的攻勢也還在繼續(xù)，苻堅窮其半生統(tǒng)一的北方帝國，即將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