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刺客這一去似乎很久沒有回來,久到楚月迷迷糊糊睡了一個小覺,直到山洞的光線徹底暗下來,她才醒了過來。
山洞外傳來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月光透過葉片間的縫隙斑駁的灑進來。
她靜靜的聽了許久,確定外面沒有人,才輕聲喚道:“靖王殿下?”
沒有回音。
她又叫了幾次,還是如此。
直覺告訴她有點不對勁,便伸出手往旁邊探了一下,這一下摸到了趙衍滾燙的手,楚月皺起了眉,靖王殿下發(fā)燒了?
她趕緊往趙衍頭部的位置伸手,果然額頭滾燙滾燙的。
楚月摸了下身上的小藥袋,還在!
她從小藥袋里掏出一顆藥丸,放進趙衍嘴里,剛松手藥丸就滾到了地上,糟糕,靖王殿下燒糊涂了不會吞藥,怎么辦?
楚月內(nèi)心掙扎了好一會兒,算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何況這事兒只會有她自己一個人知道,她不說不就完了。
她拿出隨身帶的小水袋,萬幸水袋沒破,先把藥丸含在嘴里,又喝了一點水,等藥丸溶解后喂到趙衍嘴里。
喂完藥,又想起趙衍身上的劍傷,楚月取出藥膏,借著依稀的月光,將藥膏輕輕擦在趙衍的傷口上,隨后又撕下一些布條來給他包扎好,等把這一切弄完,楚月出了一身汗,無奈的嘆了口氣,這救治環(huán)境實在太差了啊。
第二天早上趙衍醒來的時候,楚月還沒醒。
趙衍只覺得睡了一個沉沉的覺,嘴里還有一股淡淡的藥味。
藥味?嘴里怎么會有藥味?
他伸手摸摸嘴,很正常,他又側(cè)頭看看楚月,少女安靜的睡顏展露在他面前,嘴邊似乎有點東西。
趙衍皺起了眉頭。
不對,好像傷口也沒那么疼了,他低下頭,就看到身上的各處傷口已經(jīng)包扎好了,他心里一暖。
就在這時,楚月醒了,看到近在咫尺的趙衍,她忽然不好意思起來。
昨天先是緊張,后來天色又暗,倒也不覺得什么,現(xiàn)在這么青天白日的楚月才感到她和靖王躺得實在是有點近了,不自覺的她就往旁邊挪了挪身子。
她這一挪,趙衍也有點不好意思,便無話找話,“楚姑娘,你嘴邊有點臟東西?!?p> “臟東西?”楚月伸手去擦,擦不掉,這才意識到是干涸的藥汁,她的臉瞬間便紅了。
趙衍不知道她為何臉紅。
倆人沉默了一瞬。
“靖王殿下,您昨晚發(fā)燒了?!背孪朕D(zhuǎn)移話題。
“本王發(fā)燒了?”
“嗯,高燒?!?p> 趙衍摸摸自己的頭,“現(xiàn)在不燒了,”想想又有點奇怪,聯(lián)想到嘴巴里的藥味,他好奇的看向楚月,“本王是怎么退燒的?”
“就是……我?guī)Я怂帯医o您吃了藥……”楚月一陣慌亂,她好像給自己挖了個坑?
趙衍瞥了眼楚月的嘴角,“昨晚你也發(fā)燒了?”
“???沒、沒有啊?!背掠悬c語無倫次。
趙衍深深的看了一眼楚月,“謝謝你幫我處理身上的傷?!?p> “哦,不用謝,呵呵?!?p> “你還會看???”
“一些簡單的傷我能處理一下,別的也不行。”
“誰教你的?”
“我哥,”楚月順口就說道,說完才發(fā)現(xiàn)有點不對勁,扭頭便見到趙衍滿臉的狐疑。
呃,此哥非彼哥,好吧,楚明軒看起來不像會這些的人,真是說得多錯得多。
只好支支吾吾道:“我有個遠房表哥,對醫(yī)術(shù)頗有研究,有一次他來我們家,就教了我點皮毛?!?p> 趙衍覺得她這話不像真話,但小姑娘看上去有點慌,他也就沒追問下去。
楚月見終于躲過一劫,忙道:“靖王殿下,我還帶了干糧,您要嗎?”
趙衍打趣道:“你帶的真夠全的?!?p> 楚月語結(jié),所幸靖王并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還跟她一起吃了些干糧,肚子里填了東西,倆人都感覺體力恢復了許多。
楚月小聲問道:“靖王殿下,我們要在這里等多久?”
“這里離昆明城還有一天左右路程,按照原計劃最遲今天城門關(guān)閉前我們也該進城了,如果昨天本王的部下全軍覆沒又沒能傳出信號,最遲今天會有人出發(fā)來救我們,如果快的話明天午時能趕到。”
趙衍并不認為自己的手下會全軍覆沒,只是隨行的還有楚公子等幾人,為了減小傷亡,可能會讓對陣形勢變得復雜一些。
楚月輕聲嘆了口氣。
趙衍以為她是在洞里待得不耐煩了,繼續(xù)說道:“遇上敵人,需要伏擊隱蔽的時候,躲上一兩日甚至四五日都是常事?!?p> 楚月內(nèi)心斗爭了好一會兒,終于還是說出了口,“可是我想如廁……”
趙衍愣了一下,以前跟他隨軍作戰(zhàn)的都是男下屬,如廁這種事兒當然不是問題。
一瞬間,山洞里的空氣又開始尷尬起來。
楚月看了眼趙衍,低聲道:“您說,我悄悄出去,就算被發(fā)現(xiàn)了,他們應(yīng)該也認不出來吧。”
趙衍忽地很想笑,他憋住笑,淡淡說道:“一個女子,荒郊野外被這些人抓到,估計兇多吉少?!?p> 楚月暗抽了口氣,那怎么辦?按最壞的情況還要呆一天半,總不能被一泡尿憋死吧。
趙衍忍不住打量了幾眼楚月,如清泉般的杏眸,挺直小巧的鼻梁,襯上她這時紅紅的臉頰、糾結(jié)的表情,讓人忍俊不禁。
楚月踟躕了一會兒,終于做完了心理斗爭,末了也不看趙衍,輕聲道:“那,麻煩靖王殿下您給我望望風?!?p> 然后輕輕起身,從隨身布袋里扯出兩團棉花,快速遞給趙衍,“那個,您塞一下耳朵行不行?”
趙衍馬上接過棉花塞進耳朵里。
山洞進深還有一米左右,往里走可以隱隱聞到淡淡的血腥味,看樣子是獵戶捕到獵物后放置在此處短期儲存的。
楚月蹲下來方便的時候覺得實在羞得慌,這輩子,噢不,上輩子加這輩子都沒做過這么丟臉的事!
方便完楚月慢慢回到原位,這次她沒有躺下,曲膝背對趙衍坐著。
趙衍見她從耳根到脖子都紅了個遍,一方面覺得好笑一方面又有些不忍。
空氣仿佛凝滯了,誰也不知該如何打破這個尷尬。
過了良久,趙衍忽然說道:“楚姑娘,可以扶我一把嗎?”
楚月沒回頭,“怎么了?”
趙衍望著紋絲不動的她,“本王也想如廁了?!?p> 楚月猛地轉(zhuǎn)過頭看著趙衍。
四目相對。
趙衍無奈的說道:“我走不動,跳過去聲音又太大,你扶我小聲一點?!?p> 楚月猶豫了片刻,“好。”
扶趙衍到了山洞盡頭,楚月馬上閃回洞口附近,背過身去,又立刻拿出棉花塞進耳朵,這一套動作被趙衍盡收眼底,他忍不住牽唇笑了笑。
趙衍重新躺下后,倆人之間的尷尬似乎煙消云散了,空氣中再次彌漫起和諧友好的味道。
過了一會兒,趙衍說道:“那天被農(nóng)戶訛上,你處理得很好?!?p> 說起這事,楚月還是挺得意的,她開心回道:“謝謝。”
“你是怎么想到那個小貓的故事的?”
“不是想到的?!?p> “你養(yǎng)過小貓?”
“也不是?!?p> “那是怎么回事?本王還以為你真的養(yǎng)過一只小貓?!?p> “那是我經(jīng)常做的一個夢,在夢里我養(yǎng)了一只小貓?!?p> 趙衍轉(zhuǎn)頭看著楚月,“夢?”
“對啊?!?p> 趙衍眸色轉(zhuǎn)深,“可以跟本王說說那個夢嗎?”
楚月便繼續(xù)說起來,“那是一只很瘦弱的小貓,一開始虛弱得連眼睛都要睜不開,站都站不起來,但夢里的我不知怎么就想著一定要養(yǎng)好它,剛開始的時候它連吃東西都不太會,我就抱著它給它喂粥,你知道嗎,就像喂小嬰兒一樣,用勺子舀了喂它嘴里,結(jié)果漏了好多出來,把我衣服都搞得臟兮兮粘糊糊的。”
說到這兒楚月眼睛里全是掩不住的神采。
趙衍只覺得心跳變得很快很快,心底深處一些記憶就像潮水般涌出來。
“衍哥哥,這只小貓好可憐,把它帶回去吧?”少女清澈的眼眸看向他。
“窈妹妹,你會養(yǎng)貓嗎?”
少女撅起了小嘴:“你不相信我是吧?那我就把它養(yǎng)得胖胖的,看你怎么說?”
少女抱著那只虛弱得仿佛只剩出氣不見進氣的小貓,一勺一勺小心的給它喂粥,小貓卻一點都喝不進去,還漏了少女滿身,少女絲毫不嫌臟,仍然認真專注的喂著。
楚月見趙衍不說話,不知道在想什么,唯恐打亂了他的思緒,便停了下來。
趙衍這才回過神,眼前的少女仿佛跟他記憶中的少女重疊在了一起。
“然后呢?”他喃喃道。
楚月看到趙衍失魂落魄的表情,心想莫不是勾起了別人的什么傷心事,就撇撇嘴,“然后我就不記得了?!?p> 趙衍忽地抓住楚月的手,急切的說道:“你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