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人聲的剎那間,極天鴻就拔出了短劍,低聲道:“丫頭,幫我個忙?!?p> 林晚一怔,繼而見到他的動作,立時會意,微有難色:“這樣好嗎?”
“恒教主在這兒的事,我們暫時不想讓外人知道,時候未到。而且……你應(yīng)該也不想讓他和別人動手吧?!睒O天鴻站在林晚身后,“拜托了?!?p> 林晚本來對極天鴻和恒玄之師徒就頗有好感,加之不想逼得武功高深的恒玄之出手傷人,當(dāng)即點了點頭。極天鴻又道:“教主,你戴上兜帽,這里交給我?!?p> 林中,帶頭搜索這里的正是青衣子、程冥陽與陸云生三人。忽然,林間傳來兵刃打斗聲,青衣子目光一頓,見到林間身影,喝道:“是誰?”
三人一起沖了過去,眼前之景卻讓他們倒吸了一口氣——只見林晚正與極天鴻交手,兩道白影出手如電,讓人看不清楚,一邊還站著三個人。程冥陽認(rèn)出了林暮,驚道:“你怎么在這里?”
聞聲,極天鴻后撤長劍,收了手,林晚心領(lǐng)神會,也將水華收回,眼見兩人已止了打斗,極天鴻忽而暴起,右手?jǐn)堊×滞恚笫肿笫侄虅σ晦D(zhuǎn),就橫在了她的頸子上,喝道:“都別動!”
林間形勢立刻大變:林晚雖有準(zhǔn)備,可陡然受制,神情確實不假,加之兩人衣衫未干,極天鴻的體溫原封不動地傳了過來,讓她立時慌了神;程冥陽、陸云生、林暮、應(yīng)千千與越皎皎一齊僵在了原地,目瞪口呆;青衣子冷哼一聲,上前幾步,卻見極天鴻身后一個戴著兜帽的黑衣男子也微微動了步子,一陣莫名的危機(jī)感立刻涌上了青衣子心頭。他將右手從劍上慢慢放了下來,沉聲道:“極天鴻,放開林師侄,我放你們離開?!?p> 極天鴻冷笑不止:“抱歉,我可信不過你們。說來可笑,我們倆交手時不慎掉進(jìn)江里差點淹死,你們半點人影也不見;阿暮和應(yīng)姑娘拼了性命把我們撈到這兒來,你們倒來落井下石了?”
“什么……”
“我說丫頭啊,你也不講道理,一醒過來就要追著我砍。我今天到這兒不還是想找你聊天的,你倒直接動刀動槍的,小心……”
“小心嫁不出去,你能換一句嗎?”林晚撇了撇嘴,向后射了一記眼刀。她沒想到極天鴻在這短短幾刻內(nèi),竟將幫她開脫的話也也想得如此完備,不由得心尖一暖。
青衣子也是聽明白了“來龍去脈”,冷然道:“那貧道就代林師侄謝過各位救命之恩了……不過極公子,貧道好心勸一句,你如何玩世不恭與我們無關(guān),但別總要拉上我們盟中未來的棟梁。若林師侄有什么閃失,莫說貧道,蘇閣主必然第一個登門拜訪?!?p> “嘖嘖嘖,好兇啊?!睒O天鴻不屑一哼,“丫頭,咱們走吧。”他用劍挾著林晚,慢慢向寒江索渡退去,林暮等人也立刻跟上。青衣子等人不敢妄動,只能站在原地,看著一行人離去。
等到走遠(yuǎn)了,極天鴻撤下劍,夸張地嘆氣道:“哎呦呦,嚇?biāo)牢伊?!丫頭,你們家?guī)煵慌孪氚盐医o生吞活剝了吧!”
“鴻哥哥你別裝了,我們才要嚇?biāo)懒撕脝??”林暮憤憤打了他一拳,“做這種事也不事先說一聲……對了,你們怎么會從那湖里出來?”
“說來話長,那湖底有水道,與神女暗閣的瀑布相連。我和晚丫頭從另一條路進(jìn)了暗閣,從那里的瀑布后面找到了出路?!睒O天鴻甩了甩身上的水,“對了丫頭,你可千萬要和蘇閣主說清楚,別讓她真登門拜訪,那我可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林晚忍不住笑了幾聲,繼而正色道:“行了,你們快走吧,只怕會有更多的人趕來。”
“知道了,這次算是我們欠了你一個大人情?!睒O天鴻躍上索渡,轉(zhuǎn)身遠(yuǎn)遠(yuǎn)揮了揮手,“晚丫頭,等著我約架??!”
“這家伙……”林晚唇角微彎,眉眼溫柔,竟連自己也未曾發(fā)覺。
千山之外,一處僻靜的峽谷。
此地名為殘劍谷,乃武林之中的一大神秘之地。谷主梧下客出世無蹤,雖為絕世劍客,卻無一人能見他真面容。此刻,梧下客正站在一處燈火昏暗的山洞之中,旁邊一道倩影靜立,正是凌竟閣主蘇瑤瑟。
“我在兩年之前查到了他的下落,費盡心機(jī)才將他帶回谷中,不過也算是報應(yīng),他身中六葉雪蒿之毒,陽壽已不過半年?!蔽嘞驴褪媲仉p目注視著山洞深處,聲音也多了一絲猙獰,“他害死了阿天,死不足惜!”
“哈……哈哈?!倍囱ㄉ钐?,突然傳來氣若游絲卻歹毒至極的笑聲,“不錯,我何一梅此生最大心愿,就是殺了姬恒天那小子,不僅如此,我還要讓他最愛的女人生不如死!蘇莞淺,這十年你過得可如何啊?心如死灰的滋味好不好受?哈哈哈哈哈……”
“當(dāng)年何小姐是一廂情愿殉道而死,你這個當(dāng)師兄的非但不理解她,還做了如此歹毒之事!若何一雪地下有知,豈不痛心疾首!”舒秦早已雙目噴火,厲聲喝道。
“哼,她是自己糊涂!為了什么所謂‘大義’不惜違抗兄命,讓我十幾年的心血付之東流!這丫頭,死了倒好!”陰惻惻的聲音尖銳刺耳,令人不寒而栗。
“若是讓你練成了那‘巫神煞生體’,那才當(dāng)真是武林浩劫!”舒秦冷然道,旋即他看向蘇瑤瑟,“阿淺,這何一梅十惡不赦,你來報仇吧!”
蘇瑤瑟,也就是曾經(jīng)的蘇莞淺雙目冷然:“除了當(dāng)年那個叛出武林的魔頭,是否還有其他武林中人會‘巫神煞生體’?”
“嘿嘿,我憑什么告訴你?”何一梅惡狠狠盯著面前女子,一臉歹毒笑容。
蘇瑤瑟美目閃動,似是回憶起了許久之前的往事:“何一雪姑娘死前,我曾全力醫(yī)治,發(fā)現(xiàn)她是因毒盅強(qiáng)行侵體,任督二脈盡斷,毒氣攻心而死,她還念及對你的情義,不肯說出那人是誰。你本欲用巫神煞生體攪亂武林,卻沒想到,你最先害死的是你唯一的至親吧!”
“什……什么!”何一梅心神劇震,一口鮮血直噴而出:“怎么會……不可能!不可能!”
“你當(dāng)年就懷疑了,是不是?”蘇瑤瑟步步緊逼,“何姑娘死后,瞳仁俱毀,身體反散出劇毒奇香,身為玩毒行家,你應(yīng)該知道這是巫神煞生體的百里噬生毒吧?”
石洞深處,是長久的寂寞,半晌,一陣竭斯底里的大笑傳來,笑聲回蕩不已,如黃泉之下的鬼嚎?!艾F(xiàn)在才告訴我……蘇莞淺,你好心機(jī)!好,好,是我輸給了你!”何一梅死死盯著他,狂笑良久,強(qiáng)撐雙臂坐了起來,雙目之中盡是瘋狂、悔恨與絕望,“殺了我!現(xiàn)在!讓我去見她……”
無聲間,一陣耀眼的紫光爆發(fā)而出,風(fēng)聲頓止,萬物屏息。包含在紫光之中的劍身,無聲無息在空中劃過一個絕美的弧度,劍氣噴薄而出,它面前,何一梅的衣衫瞬間被鮮血浸染。
“如你所愿?!碧K瑤瑟收起舜華劍,絲毫不帶感情的聲音輕聲響起。
何一梅的嘴角緩緩浮現(xiàn)出一抹微笑:“好,既然你告訴了我這件事,我也以一事奉還……”
“武林中是否還有其他人學(xué)會了巫神煞生體,我不知道,但……當(dāng)年無生崖頂,姬恒天他落崖時,并未氣絕……我的刀只砍中了他的頸中,卻沒能傷及咽喉……”
“當(dāng)!”蘇瑤瑟手中的舜華驀然落地,她向后一倒,舒秦急忙一步踏上,緊緊扶住她,但舒秦自己渾身上下也無一不在劇烈抖動。
“無生崖下,是妖鮫潭,他若命大,那就能隨水流出妖鮫潭,你們當(dāng)年,不是連他的一點兒尸骨都沒找到嗎?”他的眼中閃著極度惡意的光,陰惻惻的笑道。
“不過,就算他能從我玉梅峰中撿回一條命,也必定身中玉梅花毒,聲音俱變,容貌半毀……”何一梅說到最后,已是氣若游絲。
“但,我當(dāng)年……在峰上峰下……咳咳……找了足足三月……也沒見到……他的……”何一梅氣息越來越微弱,突然,他口齒一撞,再也不動彈了。
蘇瑤瑟臉色慘白如紙,再也支持不住,雙目一黑,已昏死過去。
舒秦急忙緊緊抱住她,卻沒想到自己在心神劇變之下也是難以支持,踉蹌一下,也跌倒在地。
“阿天……”
不知過了多久——漫長得仿佛人的一生。舒秦和蘇瑤瑟才勉強(qiáng)到屋內(nèi)坐了下來。舒秦心中悲喜交加,神色復(fù)雜:“阿淺,阿天若是沒有……為什么這么多年過去了,他都沒有來找我們?”
蘇瑤瑟默然不語,良久,她緩緩抬起了頭道:“大哥,我要去一趟玉梅峰,從玉梅峰查起,一定有什么蛛絲馬跡。”
舒秦用力點了點頭:“好,那我回一趟緲霧谷。這么多年,阿天可能會回故居看看?!彼珠L嘆一生,“若是早些知道……在谷思遠(yuǎn)老教主退隱前知道……”
“谷老教主雖是恒天哥哥的恩師,但玉梅峰事發(fā)時他行蹤不明,可能對此并不知情。而且因為我的緣故,恒天哥哥一直婉拒谷老教主傳承衣缽之意,只怕現(xiàn)在的教主恒玄之對此事也不甚了解?!碧K瑤瑟冷靜了下來,重新縝密分析,“天辰教畢竟與我們所屬的武林聯(lián)盟敵對,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去拜訪的好?!?p> “如此也好,只是……”舒秦為難道:“阿淺,你去玉梅峰必然極耗時日,凌竟閣怎么辦?”
“我?guī)熃惆捲陂w主聲望甚高,由她代管,不會有人起異議。而且,晚兒已經(jīng)長大了,想來再過幾年,凌竟閣便后繼無憂了。”蘇瑤瑟面有欣慰。
舒秦微怔:“你是說林晚那小家伙?她確實是一塊美玉,可未經(jīng)人情冷暖,世態(tài)炎涼,,只怕不能真正成長起來啊?!?p> “確實。但身在江湖,總有一天要遇上這些事情的……”蘇瑤瑟惆悵一嘆,“只有這樣,她才能成為真正的棟梁,有些事,躲不了的。”她又想起一事,道,“而且,晚兒眼瞳異于漢人,左肩上還有一個我也看不懂的記號,我私下猜測,她應(yīng)該并非華夏國人,只怕未來又會有一番波折……”
“孩子們的事,不是我們管得了的。”舒秦幽幽嘆道,“但愿,他們能完成我們未竟的心愿,了結(jié)了巫神煞生體的禍害,還這江湖一個清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