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天鴻、晉楚律與柔然柔然洛明正各執(zhí)兵刃,鋒芒相對之時,忽聽間一陣水聲。三人回頭望去,只見林晚在不知不覺間已溜達(dá)到了池邊,雙足浸在池水之中,似是感到?jīng)鏊?,她愜意地嘆了幾聲,身子卻徑直向池中滑去。
極天鴻飛身撲上,右手將她拉了回來,不料那池邊甚滑,他打了個踉蹌,立刻運起上乘輕功躍離池邊,水花四濺,濺了兩人半身。待到晉楚律與柔然洛明趕到時,只見林晚舒暢道:“舒服多了!”她臉頰頸子上都沾著適才濺上的池水,擺了擺頭,水珠順著臉頰一直流到了襦裙里面。
“死丫頭,你是要舉身赴清池嗎?”極天鴻將她攬入懷中,哭笑不得,恰好此時又有一人匆匆趕來,正是林暮。見到眼前一幕,他愕然張大了嘴,問道:“鴻哥哥,怎么回事兒?”
極天鴻右手在林晚頸后擊了一掌,讓她沉沉睡去,交給林暮后反手就給了他一個爆栗,:“說好讓你照顧好你姐,怎么她還喝成這樣?”
“這你可別怨我?!绷帜阂荒樉趩?,一邊解下披風(fēng)裹住林晚一邊抱怨道,“四殿下存心要灌我倆,我攔不住。再說姐姐的酒量也太小了,一兩杯酒下肚就醉了……”他將林晚穩(wěn)穩(wěn)抱在懷里,“我先送姐姐回去,你也趕緊走吧?!闭f罷,他瞥了一眼晉楚律,輕聲道,“這家伙怎么辦?”
“他有幫手在附近,抓不了?!睒O天鴻想起那個叫娵訾的女子,搖了搖頭,卻話鋒一轉(zhuǎn),“不過無妨,我一會兒收拾他。”
林暮點點頭,轉(zhuǎn)身離去,柔然洛明遲疑一下,還是留了下來。
醉得不省人事的林晚在林暮的臂彎中,輕得只像一片月光做的梨花,慢慢消失在極天鴻和晉楚律的視野中。
極天鴻見林晚姐弟走遠(yuǎn),清秋雙劍破空而出,直指晉楚律,冷傲道:“我倒是想看看,你這金帳的雍王到底有幾分本事?!?p> “嘖,素有華夏魔道后輩第一人之稱的你,也沒把握勝過我嗎?”晉楚律彈出袖劍,冷笑看了一眼柔然洛明?!氨緛戆蚕⑻拥拿靛X些,可現(xiàn)在……我確實很想宰了你啊。”他身形一抖,已攻向極天鴻咽喉。
柔然洛明皺眉看了看斗在一處的兩人,遲疑片刻,還是拔出佩劍攻向晉楚律,誰知半空中忽而躍下一道橙影,只見娵訾帶著一抹嫵媚笑容攔在了他面前,十指銀爪冷冷發(fā)著寒光。她笑道:“太子殿下,我家殿下和情敵的恩怨可不關(guān)你的事,你還是不要上前的好?!毖援叄矝_攻向柔然洛明,柔然洛明絲毫不懼,劍光舞作一團。
另一邊,極天鴻所用的正是落宏清天訣的“十步一殺”,他與晉楚律劍鋒相交,各自躍開幾步,冷笑道:“你就只會用偷來的東西嗎?也不想想,區(qū)區(qū)昆侖派的功夫,又怎能與我九嶷比肩?”
“你真是狂得可以?!睍x楚律左掌挾雄渾內(nèi)力擊出,盡是殺意,“你還不配讓我用自家功夫?!?p> “你真是狂得太無知了些?!睒O天鴻一劍揮出,繼而左右雙劍連綿不絕,交織而上,如同絕堤之水一般傾瀉而下。晉楚律俯身一個后空翻躍出,奇道:“《同謂玄典》的“浩蕩青冥”?”
極天鴻卻不答,一路“浩蕩青冥”用完,他右手翻轉(zhuǎn),長劍飛空射出,晉楚律閃身避開,誰知極天鴻短劍已然攻到,感到后背冷風(fēng),晉楚律一個閃身堪堪躲過,衣衫卻被劍尖勾破。極天鴻右掌拍出,直擊晉楚律后肩,這一掌用了十成力,晉楚律咳出一口鮮血,遠(yuǎn)遠(yuǎn)躍開,眼中不屑化為一絲閃過的驚異。極天鴻雙目猩紅漸起,他反手拔出地上長劍,雙劍合璧,如驚鴻之矢般攻去。娵訾失聲道:“這……有無相生!小哥哥,手下留情!”柔然洛明也停下攻擊,目瞪口呆看著極天鴻,心中感嘆:“他武功如此高強!”他看向娵訾問道:“他是誰?”
千鈞一發(fā)之際,晉楚律提起一口真氣,袖劍橫掃而出,竟然格下了極天鴻的雙劍,接著他一拳轟出,極天鴻胸口劇痛,登時橫飛出一大口鮮血。眼見兩人就要搏命相斗,忽而半空中一男子聲音響起:“兩位,都手下留情吧。”只見一個灰袍男子忽然出現(xiàn),手中短槍揮動,將他擊回,嘆道,“極公子,你到底還隱瞞了多少實力?以你適才身手,只怕樂正大小姐早已敵不過你了吧。”
晉楚律頗為不甘地收勢走到男子身邊問道:“實沈,此話當(dāng)真?”娵訾也驚道:“他能擊敗樂正婉?那姑娘可是下任七絕之首!”
實沈與極天鴻對視良久,極天鴻緩緩道:“你下次最好來早點?!?p> “當(dāng)然,九嶷多出瘋子?!睂嵣蛭⑽⒁恍Γ翱峙履惘偲饋?,比你師父還要厲害些吧?”
看到極天鴻默認(rèn),娵訾張了張嘴,似想反駁,實沈卻道:“不用懷疑,館主本就懷疑這小子隱藏了實力。適才,他能把殿下壓入下風(fēng),是因為他不止用了《同謂玄典》和落宏清天訣,還用了九嶷三絕中的‘混沌天問’和《木演天書》中的心法?!?p> “同時使用四種武功?”娵訾驚叫道,而晉楚律臉上的冰霜又多了一層。
忽聞藻園圍墻上,一人朗聲笑道:“實沈先生好眼力!我這頑劣的徒兒的底細(xì)竟被看了個一清二楚,在下佩服!”一陣輕風(fēng)吹過,江逝霍然出現(xiàn)在極天鴻身旁,笑道,“小天,我讓你忍著忍著別暴露真正實力,怎么還是沒忍?。俊?p> “那小子三番五次意圖對晚丫頭不軌,我可忍不了?!睒O天鴻橫了自家?guī)煾敢谎郏ゎ^不語。江逝拱手笑道:“我家小天年輕不懂事,當(dāng)年練武時忘了適可而止,結(jié)果一口氣練到了這個樣子,真是抱歉,傷了你家殿下?!?p> “咳,咳?!甭牭浇胚@辛辣的反話,實沈不由得抽了抽嘴角,拱手道:“既然江首座來此,我等就不叨擾了?!彼坌湟粨],三人立時離去。
江逝神秘一笑,看向極天鴻:“小天,你把太子殿下送回去吧?!睒O天鴻一怔,心道:“鹓雛,你去看看我?guī)煾缸隽耸裁词帜_,是不是布了埋伏?”
鹓雛迅速現(xiàn)身,展翼飛走。極天鴻看了眼柔然洛明,沒好氣道:“走了?!?p> 柔然洛明方才誤會了他,心中正愧疚不已,見狀深施一禮,愧道:“洛明無知,誤會了公子,實在慚愧。敢問公子貴姓?”
“華夏九嶷弟子,極天鴻?!睒O天鴻抱了抱拳,回了一禮,先行邁步。柔然洛明雖對他和林晚姐弟的關(guān)系十分好奇,但惦記著要尋人追捕晉楚律一行,也顧不上搭話,匆匆離去。
極天鴻回頭看了看他的背影,輕輕搖頭:“這家伙和趙光恬差不多,都好歹算是個人中龍鳳,可惜和晉楚律一比……”
“該死,那小子為什么這么棘手??!”
藻園內(nèi),江逝正欲起身離去,忽聽見幾聲極輕微的腳步聲,他笑道:“元易宗主,大哥,你們得手了?”
“沒成功?!焙阈F(xiàn)身,略有沮喪:“差一點就要擒住那個叫娵訾的女子,誰知她忽而放出一陣青煙和霹靂火雷,我們只好撤回?!?p> 元易卻是直直看著江逝,一字一頓道:“你教出了個好弟子。”
“宗主害怕了?”江逝一笑,“總有一天,你們林少俠要做我徒媳,有這層關(guān)系,宗主怕什么呢?”
元易不屑一笑,轉(zhuǎn)身離去。
“讓小天這么早嶄露頭角好嗎?要知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焙阈行?dān)憂。
“沒事,這小子本就是秀木,既然如此,再秀一些也無妨?!苯殴恍?,“只是林晚知道后八成不高興,那三年之約,終究還是她輸了。小天的名號,倒可改為華夏后輩第一人了?!?p> “三年之約?那時他們是對手,現(xiàn)下都成了一家人了,還不高興什么?我還怕林晚太厲害了,成天欺負(fù)小天呢。”恒玄之爽朗笑道,他看了一眼月色,“不早了,走吧?!?p> 藻園重新恢復(fù)了平靜,只是那場醉夢間的邂逅,早已深深地刻在了一人心間,注定銘記畢生,無法忘懷。
次日,樂正府。
鹓雛回來后,一五一十地將所見所聞匯報給了極天鴻。原來元易、江逝、恒玄之三人在外出時發(fā)現(xiàn)了形跡可疑的實沈,于是就一同跟進(jìn)了藻園,江逝現(xiàn)身轉(zhuǎn)移其注意力,武功更強的元易、恒玄之二人則在外埋伏。誰知半途娵訾忽而放出毒物和霹靂火雷,那霹靂火雷乃是江湖上兇名赫赫的毒辣暗器,若是被打中體表,火雷炸開,有時甚至能立刻取人性命,恒玄之與元易也因此被阻,只能眼睜睜看著三人逃走。
極天鴻搖了搖頭,嘆息幾聲。鹓雛奇道:“我雖然以前和你們并無交集,但林晚那丫頭天賦絲毫不亞于你,為何你竟能如此出人意料地超越她?”
“晚丫頭并沒看起來那么簡單。”極天鴻望了望里屋林晚的床榻,續(xù)道,“我和她彼此都很了解對方,晚丫頭早知我武功比她強,但實際上……她的武功估計也并不比我差了多少。其一,《九字天玄》至今我只見她用過青光洗煙塵和天地枯榮,但這部武學(xué)既然名震江湖,自不可能只有這兩招;其二,她所學(xué)的清音劍雖在武學(xué)中籍籍無名,卻實乃天下第一等劍法,若她與我過招時使出此劍法,只怕我們勝負(fù)難定?!?p> “而且,我在練武上花的時間,要遠(yuǎn)遠(yuǎn)多于她。在我所認(rèn)識的人中,我、晚丫頭和晉楚律那陰魂不散的本應(yīng)都在現(xiàn)在達(dá)到類似我的實力,而他們二人現(xiàn)在只是達(dá)到這等地步,無非是因為一個在兵法上耗時甚多,一個滿門心思在朝中鏟除異己罷了?!睒O天鴻嘆了一口氣,續(xù)道,“更何況還有一個不定因素——幽,你覺得若是我和晚丫頭打起來,幽會幫誰?”
“自然是幫她了?!丙g雛抖了抖羽毛。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睒O天鴻忽而詭異一笑。鹓雛冷冷看著他忽而轉(zhuǎn)為紫色的雙瞳:“幽,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啊?!?p> “不敢不敢?!庇男Φ?,“本君只是剛剛發(fā)現(xiàn)了點有趣的東西,想著那小家伙可能會感興趣,索性出來轉(zhuǎn)一轉(zhuǎn)。所以……你回避吧?!?p> 他右手食指暈出一團絳紫光團,點向鹓雛頸上鳳紋。鹓雛不甘清啼幾聲,但還是被紫光吞噬,回到了極天鴻體內(nèi)。
極天鴻,也就是幽回到樂正府后,緩步向林晚屋中走去。越皎皎正在榻邊照顧林晚,見到極天鴻進(jìn)來,連忙道:“極天鴻大人,晚姐姐已經(jīng)沒事了,只是現(xiàn)下還沒醒。”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庇男闹邪敌Σ灰眩锨?,越皎皎卻頗為無奈道:“您要親自照顧晚姐姐嗎?”
“怎么,我不行嗎?”幽不滿瞪了她一眼。
越皎皎忍笑道:“說實話,就您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樣子,我怕您照顧不好,還是讓我來吧?!?p> 幽心里當(dāng)真覺得這個忠心耿耿的小丫頭著實煩人,可又無法發(fā)泄。他干脆一把將越皎皎推了出去,反手拴上了門,繼而緩步走到林晚榻前,坐在她身旁。
林晚當(dāng)真是醉得厲害,已經(jīng)睡了大半夜依舊沒醒,幽老大不客氣地把她從被窩里拖了出來。林晚皺了皺黛眉,迷迷糊糊問道:“誰啊……啊!”她一個激靈醒了過來,感到頭上傳來的疼痛,林晚立時清醒無比,驚道,“極天鴻,你干什么?不對……幽!”
幽哈哈一笑,又學(xué)著極天鴻的樣子在他額上打了個爆栗:“怎么?這么討厭本君?”
林晚不耐煩地躲開,微有怒容:“你跟著我們,到底想干什么?”
“怎么?你嫌本君沒用?”幽詭秘一笑,“那好,小美人,你可聽說過‘巫神煞生體’?”
林晚聞言,面色倏變:“江湖第一邪功巫神煞生體?難不成它和你們巫族有關(guān)?”
“怎么?你以為巫妖二族與人間并無交集嗎?”幽吊人胃口般緩緩敘道,“你身邊的獬豸小子就曾于人間助唐堯氏,因而受人族膜拜,我們就不能與人族交往了?”
“你們巫族一個個干的可不是什么好事?!绷滞聿恍紟拹旱仉x幽遠(yuǎn)了一點,起身離榻。幽聞言也不惱,只是將她扯了回來,道:“哦,那如果我告訴你,你師父身邊有人身上沾有這種巫氣,你會怎么想呢?”
“什么!”林晚一驚,也忘了掙脫,焦急道,“是誰,我?guī)煾赣形kU嗎?”
“本君為什么要告訴你這個不聽話的后輩呢?”幽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見到林晚一臉惱火卻不敢發(fā)作的委屈樣子,他不禁露出了嘲弄得逞的壞笑,續(xù)道,“好吧,看在你是好心腸的份上給你個提示,那個整天不茍言笑的什么盟主是你要找的人。”
“元易盟主?不可能是他?!绷滞砹⒖谭穸ǎ懊酥魅羰切逕捫肮?,我?guī)煾副啬懿煊X。他們交往頗深,不可能是你說的這樣。”
“哦,若是他的什么親朋好友呢?”幽似是無心,卻一語驚醒夢中人。林晚聞言質(zhì)疑也是少了許多,開始暗自尋思太山宗中人有沒有什么異常,一邊敷衍道:“就算像你說的這樣,我怎么告訴別人,又怎么查?看來只能先自己一點一點來……”幽見她陷入沉思而把自己晾在一邊,又好氣又好笑地?fù)u了搖頭。他轉(zhuǎn)念間壞主意已又上心頭,輕笑一聲,猛然將林晚擁入懷中,側(cè)頭向她頸側(cè)吻去。林晚一驚之下不及尋思,下意識地運掌推去……
“啪!”一聲略有尷尬的清脆耳光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響起,林晚本以為幽會敏捷避開,聞聲也是十分驚詫,誰知一個她極為熟悉的聲音不忿響起:“死丫頭,你打我干嘛?”
只見極天鴻捂著自己的右半邊臉,極力裝出一副氣呼呼的樣子看著林晚。林晚還以為他是真的生氣了,手忙腳亂地查看極天鴻的臉頰:“對不起,我還以為是……”
“你還以為是幽,對嗎?”極天鴻再也裝不下去,揉了揉她的腦袋,“我又不是那種心胸狹窄的人,不過是想逗逗你,讓你好好疼疼我罷了。”他握住林晚揉著他右頰的手,嘆道,“本來是挺疼的,你再揉一會兒我就不疼了?!?p> “你……你……”林晚的臉登時燒紅了半邊天,連忙抽手,“你們怎么一個德行!”
極天鴻死死拽住她的手,吐了吐舌頭,繼而嚴(yán)肅道:“難道你不應(yīng)該補償我嗎?昨天晚上的事情你還記不記得?”
“不記得了。”林晚乖乖承認(rèn)。
“你啊你啊,喝醉了耍酒瘋,醒過來什么事也記不得!”極天鴻忍無可忍,狠狠敲了敲她的頭,“不過沒事,我已經(jīng)收拾那個登徒子了?!?p> 林晚思索片刻,有些擔(dān)憂:“你這樣隨便暴露實力,好嗎?有能之鳥,藏其利爪。我們在明處,敵在暗處,你……”
“我不會有事的?!睒O天鴻干脆利落地截下了林晚話頭,“這種事我自己解決就好,我不想你為此費心勞神。”
林晚心中驀地一暖,她輕輕靠在極天鴻懷中,內(nèi)心踏實了許多。她猶豫片刻,還是沒有把適才幽那一番驚人之語告知極天鴻。
“你都為我擔(dān)了這么多事,我也不想你再費心勞神了?!绷滞硇闹休p嘆,微微搖了搖頭。這件事,還是先不要聲張為好。
俄而門外忽然傳來林暮無奈的喊聲:“鴻哥哥,你干什么呢?”
極天鴻聞言回道:“什么事?”
“你快點讓姐姐出來!外公要她去一趟太子府……”林暮話音剛落,門就“呯”的一聲被人推開了。極天鴻十分不滿地瞪了他一眼,“沒事去太子府干什么?”
“昨晚太子殿下幫著你們攔住了晉楚律的手下,外公要她去謝。而且……”林暮提高了語氣,“昨晚你好像想過揍殿下吧?你不許去,遠(yuǎn)哥陪姐姐去?!?p> “你們!”極天鴻還未抱怨出聲,林晚已然快速換好衣衫走了出來:“我知道了,我去找遠(yuǎn)哥?!?p> 不過多時,林晚與樂正遠(yuǎn)已出了府門。極天鴻走到僻靜處,輕聲道:“鹓雛,怎么樣?”
鹓雛迅速現(xiàn)身,一根紫羽緩緩落入極天鴻掌心:“幽那家伙說的應(yīng)該都在這里面了,偷偷記下來他說的話,本座可是不費吹灰之力!”
極天鴻也懶得聽它嘮叨,右手捏碎紫羽,閉目細(xì)聽適才幽與林晚的對話的回聲。
良久,他方才張開了雙眸,不過眼中警惕之意已是大盛。
“巫神煞生體,元易……”
“這丫頭,這么大的事還自己扛著,真讓人操心啊……”
太子府正廳內(nèi),樂正遠(yuǎn)與林晚正自端坐,兩個侍女婀娜多姿地上來為他們斟茶,然后緩緩?fù)肆顺鋈ァA滞磔p聲道:“我聽聞太子殿下一向不近女色,怎么這兩個侍女都這么……有女人味?”
樂正遠(yuǎn)聞言,青筋又是跳了跳,哀怨道:“我早就習(xí)慣了……”
“呃?”林晚一愣,旋而偷笑不已。她倒是忘了,自己這位兄長也是朝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美男子,十五歲就馳騁疆場,未及弱冠即封為綠袍將軍,于安息史上可謂寥寥無幾。更引人的是,他和太子殿下、四皇子一樣,早到了成親的年紀(jì)卻遲遲不見婚約……林晚笑道:“看來兄長平日里收到的媚眼也不少啊?”
“你還笑?下一個就是阿暮了!”樂正遠(yuǎn)無語至極,不禁哀嘆為什么樂正家的人為什么整天凈撞些爛桃花,以至于那些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一聽到樂正家的公子啊小姐啊,就……想到此處,樂正遠(yuǎn)打了個冷戰(zhàn),又回想起了之前走在路上被人潮鮮花淹沒的慘況,一時間嗚呼哀哉不已,一腦門的沮喪。
兩兄妹正自嬉笑,林晚忽聞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當(dāng)下正襟危坐,樂正遠(yuǎn)會意,也迅速坐好。不一會兒,房門果然被人推開,柔然柔然洛明身著淡黃衣袍,依舊是劍眉入鬢,顧盼神飛。見到來人,樂正遠(yuǎn)與林晚忙雙雙行禮。一陣寒暄后,柔然洛明清退了旁人,方道:“大小姐,昨夜多有得罪,還請見諒?!?p> “殿下太客氣了?!绷滞砦⑽⒁恍Γ敫兄x,忽聞門外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旋而門被人一把推開,來人正是柔然洛昕,他抬頭見到室內(nèi)三人,喜道:“太好了,你們都在這兒!快快,父皇急命我們?nèi)雽m?!?p> “今日是休朝吧,什么事情如此緊急?”柔然洛明一頭霧水,柔然洛昕卻也是一副“我什么也不知道”的無辜表情,“父皇只命我入宮,順路把你也叫上,另外讓我派輕姐去請樂正府的樂正懷禮太尉、樂正生、樂正遠(yuǎn)將軍以及大小姐和二公子?!毖援叄麩o奈地攤了攤手。
“樂正府所有的軍政要員?”樂正遠(yuǎn)一怔,“這……”
室內(nèi)一瞬間忽而安靜下來,旋而,林晚冷然道:“叛亂。”
“叛亂?”幾聲驚呼。
林晚續(xù)道:“圣典在即,突發(fā)如此之事,必為叛亂,且非邊塞,而應(yīng)在內(nèi)郡。”
柔然洛昕仍是一臉茫然,柔然洛明與樂正遠(yuǎn)卻已是如夢初醒。樂正遠(yuǎn)首肯道:“婉婉所言甚是,只是不知若起叛亂,當(dāng)在何郡?!?p> “入宮便知?!比崛宦迕餮杆倨鹕恚笆聭B(tài)緊急,我們現(xiàn)下動身?!?p> 安息當(dāng)朝俊杰輩出,而馳騁沙場之才也不在少數(shù)。樂正家自“懷”字輩以來,戰(zhàn)將屢出,戰(zhàn)功赫赫?,F(xiàn)下朝中除去鎮(zhèn)南大將軍斛律攸寧外,一品太尉、二品紫印將軍、三品綠袍將軍幾乎都為樂正中人。是以每每邊疆戰(zhàn)事有況,柔然啟常召樂正府諸將入朝。而此次安息十年一度的圣典在即,柔然啟卻急召樂正府要員,確實讓人大吃一驚。
太虛殿中,氣氛卻是略有凝重。柔然啟盯著案上奏折,沉思不語。萬俟鉞在他身側(cè)靜立,肅如松風(fēng),形若墨竹,仍然是萬年雷打不動的平靜臉龐,似乎什么事也無法驚動他。階下,樂正懷禮、樂正生和林暮前后站定,都略有不解之意,不明所以。
忽而,萬俟鉞道:“他們來了。”柔然啟聞言長出了一口氣,理了理案上奏折。不久后,柔然洛明一行人就踏了進(jìn)來。柔然洛昕率先急不可耐問道:“父皇,到底出了什么事?大小姐猜是叛亂……哎喲!”他憤憤不平地轉(zhuǎn)身,柔然洛明卻已閃電般收回來適才拍向柔然洛昕的巴掌,不滿道:“嚴(yán)肅點,老四?!?p> “大小姐果真料事如神?!比f俟鉞微微一笑。林晚疑惑望向他,只覺這個陌生人著實深不可測,雖溫潤如玉,一舉一動卻都令人琢磨不透,實在高深。
“這位是玄祭堂主,萬俟大人?!睉讯Y向林晚介紹,“婉婉,他是你母親的同門師兄,論輩分你應(yīng)叫大人一聲掌門師伯?!?p> “先論要事?!比f俟鉞止道,“樂正婉、樂正牧,你們上前?!?p> 林晚聞言,疑云又生,卻也不由得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傳說中武功獨步天下的萬俟鉞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她依言走到階前,躬身長拜。
柔然啟賞識地看了看林晚,繼而朗聲道:“朕久知,你們姐弟才異常人,為人杰俊秀,今日有一事,想托付給你們?!彼麖陌干夏闷鹨环庾嗾郏值?,“江城郡突發(fā)寇賊叛亂,郡守?zé)o力相抗,向朝廷告急。朕尋思江城郡毗鄰清平郡,正是你樂正家平素練兵之地,兵將精良,乃三軍之精銳。圣典在即,朕相信你們樂正家調(diào)教出的精兵定能速平寇亂,為朕分憂?!毖援?,他看向萬俟鉞,點了點頭。
萬俟鉞緩緩下階,走到林晚面前道:“現(xiàn)江城郡寇亂,人心惶惶。陛下現(xiàn)詔,拜樂正婉為都尉,樂正牧為校尉,速往清平郡領(lǐng)兵平寇?!毖援?,他從袖中取出一塊鎏金玄鐵虎符,拜了一拜道,“樂正都尉,此乃清平虎符,憑此可調(diào)清平郡屬兵。現(xiàn)清平郡有精兵五千,士卒八千,而賊寇占城為王勢眾,你可需另調(diào)兵將?”
“臣自信可速破賊?!绷滞斫舆^虎符,自信道。
“甚好!”柔然啟放心笑道,“婉卿,你初次領(lǐng)兵,朕命遠(yuǎn)卿隨軍,協(xié)助你熟悉軍中事務(wù),牧卿,你需助你姐姐料理軍務(wù),有什么不明白的問遠(yuǎn)卿便是?!彼D了頓,又看向柔然洛明、柔然洛昕兄弟倆,“最近國內(nèi)不太平,你們兩個跟著去,學(xué)點兒有用的東西?!?p> “微臣領(lǐng)旨?!绷滞砼c林暮率先行禮,柔然洛明與柔然洛昕也領(lǐng)命行禮。
不久后,樂正府內(nèi)。
樂正懷禮帶著林晚姐弟等人到了一處隱蔽的閣中,讓他們自行挑選兵器。皎皎聞言,立時四處替自家少主尋找合手的兵刃,極天鴻則再次開起了玩笑:“嘖嘖,我說阿暮啊,你要不挑把狼牙棒啊,巨錘啊這一類的吧,你看看人家將士們,一個個都拎著屋椽樣的兵刃,你要是拎把扇子上去了,不也太煞風(fēng)景了嗎?”
“鴻哥哥,你是在說我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dá)嗎?”林暮一臉不高興,而后正經(jīng)道,“我需要一把弓?!?p> “弓?”林晚奇道,“暮兒,你練過箭術(shù)嗎?”
“何止是練過?簡直是聞雞起舞、廢寢忘食了!”極天鴻得意洋洋地壞笑道,“小時候我學(xué)了羽箭,他小子羨慕得緊,就跑去求恒教主也要學(xué),但因為這小子笨手笨腳的,根本用不好暗器,所以就改學(xué)弓箭嘍!不過他雖然箭術(shù)不錯,卻一直沒找到一張順手的弓。”
“你可以走了!”林暮聽他在自己姐姐面前大肆談?wù)撽惸牯苁?,半羞半惱地捂上了極天鴻的嘴,兩人正在打鬧,皎皎忽又冒了出來:“少主,我找到一張很不錯的弓!”
林暮聞言,也懶得再和極天鴻打鬧,一溜煙兒地跑了過去。極天鴻笑道:“怎么樣,晚丫頭?這小子就是個箭癡吧?”
“那也比某人強吧?”林晚哭笑不得,“某人似乎愛簫成癡,于是自愿跑去洞庭湖挨了一劍?。 ?p> “你在笑我?”極天鴻敲了敲她的頭,笑道,“我倒是一直在慶幸那晚去了舟山派,更慶幸那晚在洞庭湖吹了那曲《春江花月夜》,這才遇到了位舉世無雙的解簫人?!?p> 林晚聞言,臉上也涌起一層緋色,輕聲道:“我也著實慶幸那晚一時興起去了洞庭湖,這才聽到了一曲舉世無雙的《春江花月夜》?!辈恢挥X間,兩人竟在一起經(jīng)歷了這么多的事,走了這么遠(yuǎn)的路。從開始的鋒芒相對,到如今的生死相依,回首想起往事,林晚心頭也驀地感到一抹溫暖。
“我還記得咱們在六楓驛各奔東西那晚?!睒O天鴻拉過她的手,十指緊緊相扣,“那時我一直在拼命克制自己,想告訴你一句話,卻又始終不敢?!?p> “原來你也會膽怯。”林晚憶及往事,嫣然一笑。
“是啊。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真正愛上一個人時,是沒有勇氣告訴她的。”極天鴻扣緊了她的手,“那時我一直想告訴你,沅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p> “你似乎從未對我說過這樣的話?!绷滞砥擦似沧?,笑道,“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時候……喜歡上我的呢?”末了,她羞澀地扭開了頭。
“這個……”極天鴻愣了愣,搖頭笑道,“我還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喜歡上了你。這感情真的是一種捉摸不透的東西,你拼命尋找的時候,它偏偏不愿光臨,可當(dāng)你驀然回首的時候,才發(fā)覺自己早已愛上了那個人,再也無法掙脫了?!?p> “在洞庭湖那晚,我起初還以為你是舟山派請來的幫手,后來在推斷出你是‘凌竟雙驕’后,我似乎就有了很大的興趣。”極天鴻微微仰頭思索了片刻,續(xù)道,“后來你出手教訓(xùn)舟山派那群烏合之眾,我方才知道你就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凌竟閣林晚,于是就在七賢大會時暗中觀察了你和其他人的交手。那時我就覺得,你這個下任七絕之首確非池中之物。至少在此之前,我只是純粹地因你的名聲而對你產(chǎn)生了興趣。當(dāng)你在七賢山立誓還武林清平時,我才明白,原來我們一直是一類人。”
“你知道我在那里立了誓?”林晚微有驚詫,旋而笑道,“是啊,你神出鬼沒的,誰也防不了。剛開始我對你挺戒備的,后來在得知你的身世后,又有些同情你。”
“我當(dāng)時還覺得你是在心疼我呢?!睒O天鴻打趣道,“不過,很快我就明白了,你在我心中不僅僅是志同道合的一類人,更是獨一無二的。在神女暗閣時,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在我心中,你早已成了最珍貴的寶物了。”他眨了眨眼,話鋒一轉(zhuǎn),“說了這么多,晚丫頭,你是什么時候喜歡上我的?”
“我……我也不知道?!绷滞聿缓靡馑嫉匦α诵?,“似乎在武典會你我重逢時,我就覺得……就覺得……”她把頭埋進(jìn)了極天鴻的后背,“我不說行嗎?”
“又害羞了?”極天鴻將她拉進(jìn)臂彎,刮了刮她緋紅的雙頰,“沒事,你我的心意,我們彼此之間都明白啊。因為……”他笑了笑,小心執(zhí)起林晚雙手。
“生死契闊,與子成說。”
林晚忍住眼眶中的濕潤,赧然一笑,也握緊了極天鴻的雙手。
“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p> 紅馬扁舟,別樣江湖。惟愿與君相知,同明月,共天涯。
刀光劍影,風(fēng)雨沙場。惟愿與君相守,騁萬川,笑蒼穹。
另一邊,皎皎飛快把頭縮了回去,悄聲笑道:“少主,我們這會兒要過去嗎?”
林暮微微止住臉上的笑意,也縮回腦袋:“這可不敢,我怕這會兒過去,鴻哥哥會把咱倆給劈了?!彼p眸滿是笑意,注視著皎皎道,“皎皎啊,我突然發(fā)現(xiàn)一件很嚴(yán)重的事情啊。”
“什么事?”越皎皎奇道,好奇地湊了上來。林暮立刻將她擁入懷中,笑道,“我好像也還沒給你說過這些話呢?!?p> “啊!”越皎皎先是低聲驚叫,繼而聽到林暮的話,也為之一怔。林暮認(rèn)真地看著她,柔聲道:“皎皎,我們小時候的那些戲言,現(xiàn)在你愿意當(dāng)真嗎?愿意……一直陪著我嗎?”
良久的沉默。
然后,皎皎滿面通紅,雙手用力絞在一起,半晌方小聲道:“我其實……我一直很喜歡少主,能每天陪在少主身邊,和少主一起經(jīng)歷那么多的事,我真的……真的很開心!”
林暮清雋面容盈滿了欣悅,他將皎皎攬在懷中,亦輕聲道:“能和你在一起,我也很開心。皎皎,我們永遠(yuǎn)都不要分開,好嗎?”
“好,真好,太好了!”越皎皎緊緊偎在林暮懷中,笑顏如花,雙眼中亦有晶瑩閃動,她忽而低聲哭了起來,似有千言萬語想告訴林暮,卻終而用哭聲掩蓋了一切,一言未發(fā)。
閣外,樂正遠(yuǎn)早已等待許久,一旁的真兒已忍耐不住,三番五次想溜進(jìn)去一探究竟,卻被自家叔叔給拎回了原處。終于,閣門被人從內(nèi)推開,林晚四人走了出來。真兒又是一陣風(fēng)般撲了上去,直接躥到了林晚懷中。
樂正遠(yuǎn)面色卻有些異常,他快步走到林晚身旁道:“婉婉,情況有變。今日陛下加封你和阿牧后,朝中有御史上奏,請求陛下另派老將前往鎮(zhèn)壓此次叛亂。”
“這次叛亂規(guī)模也不小,御史質(zhì)疑也是應(yīng)該的。”極天鴻不以為然道。
“重點不在這里?!睒氛h(yuǎn)壓低了聲音,“經(jīng)大哥調(diào)查,那幾個御史是皇甫家的人,而適才我接到手下人匯報,我們府上有人去拜訪了那幾個御史?!?p> “怎么發(fā)現(xiàn)的?”聞言,皎皎與林暮都是一驚,林晚與極天鴻則對視一眼,若有所思。
“自從發(fā)覺府上有內(nèi)鬼后,父親就暗中在各門安插了心腹,出入皆需登記。”樂正遠(yuǎn)解釋道,“而府上適才只有一人出去,你和極公子的馴鳥許是無趣,就跟了出去,誰知回來時,青羿卻帶來了一塊燈籠的破布……”
“燈籠上印有皇甫族紋?!绷滞硇Φ溃扒圄嗾媛斆?。”
極天鴻得意地擺了擺手,點頭道:“怎么樣?我交待給鳴羿和青羿的事,它們都完成得不錯吧?”
“原來極公子早有準(zhǔn)備。”樂正遠(yuǎn)贊嘆道,繼而又道,“婉婉,現(xiàn)下爺爺要你過去一趟?!?p> “這當(dāng)真是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林暮感慨不已。
十余日后,清平郡城郊。
城郊的練兵營仍是如同往常一般,士卒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和刀戈相撞的清脆聲不絕于耳。大統(tǒng)領(lǐng)樂正秋風(fēng)正端坐于臺上指揮練兵,忽聞營外馬蹄聲大作。只見一名傳信兵匆匆趕來,大喊道:“肅靜,朝中特使至此,肅靜!”營中士兵聞言,紛紛就地收好兵刃,如松般筆直站在了原地。
傳信兵奔至臺下,樂正秋風(fēng)早已起身下臺。傳信兵翻身下馬,拜道:“稟大統(tǒng)領(lǐng),陛下特遣平寇將領(lǐng)樂正婉都尉大人、樂正牧校尉大人已至營外。”
“速去迎接?!鼻镲L(fēng)聞言立刻明了,看向身后副官道,“小葉,叫大家伙兒準(zhǔn)備好?!?p> “末將明白?!比~副官迅速登上指揮臺,命令各部兵卒快速列隊站于道路兩側(cè)。不久之后,一對輕騎就踏入了營中。為首三人之中,一人身披菱紋綠袍精甲,頭戴青纓金頂盔,手執(zhí)一條梨花銀槍,胯下騎著踢雪烏雅馬,神采奕奕,面容清秀。許多兵卒登時又驚又喜,紛紛下拜喚道:“樂正將軍!樂正遠(yuǎn)將軍!”
旋而,眾人的目光就轉(zhuǎn)到了第二人身上。那人卻是一位妙齡女子,頭戴雙鳳攢月素冠,身披銀領(lǐng)梅花鎧,腰佩一把劍鞘碧藍(lán)、澄明如雪的寶劍,雙耳明月珰微晃,騎著一匹神駿颯露紫寶馬,如清水芙蓉般清逸妍秀,卻又如綿里藏針般暗含鋒芒。繼而第三人也緩緩行至,這人是一位年少將領(lǐng),面容清雋,玉樹臨風(fēng),頭戴素纓雕紋盔,身披玄青素披鎖子甲,左手執(zhí)一張弦月雕弓,背后背一個黃銅獸皮箭囊,腰間折扇隱隱露出金屬冷光。
樂正秋風(fēng)早已迎了上去,直接跪伏于地,喜道:“大小姐、四少爺,你們總算回來了!”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沒想到末將竟有一日能聽您的調(diào)遣!”
“這……”林晚著實被秋風(fēng)遠(yuǎn)超常人的熱情嚇了一跳,一旁樂正遠(yuǎn)忙解釋道:“婉婉莫奇,當(dāng)年風(fēng)叔初上沙場時,懷憶姑姑對他照顧甚多,因而風(fēng)叔才會如此激動?!?p> “二少爺言輕了?!鼻镲L(fēng)忙道,“若是沒有郡主娘娘當(dāng)年在南水一戰(zhàn)中舍命相救,我和我手下的兄弟們早就成了金帳的刀下鬼了?!?p> “南水之役?”林暮恍然大悟,一旁樂正遠(yuǎn)點頭道:“不錯,當(dāng)年南水之役甚為慘烈,若非姑姑她以六千兵卒死守南水關(guān),金帳的三萬大軍大可長驅(qū)直入,屠掠我國。后援兵趕至,姑姑率一萬精兵直入金帳境內(nèi),直逼得金帳大元帥放了所有安息戰(zhàn)將,這才凱旋歸來?!毖约巴?,樂正遠(yuǎn)極為神往,不禁嘆息幾聲。
林晚聽他們言及母親昔日功勛,面上微微一笑,心中卻是波瀾萬千。當(dāng)年她母親以一人之力威懾四方,金帳、孔雀諸國聞之無不膽寒,是以安息邊境平靜多年。而今金帳再次蠢蠢欲動……
“母親,接下來的,就交給我吧?!绷滞硇闹邪档馈?p> 清平郡城內(nèi),人流不斷,不過往日祥和的郡城近日卻因臨郡叛亂而涌上了一層陰霾。
城內(nèi)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棧內(nèi)。晉楚律倚窗看著窗下絡(luò)繹不絕的人流,若有所思。
門外,忽而傳來娵訾的聲音:“殿下,樂正家的人今天早些時候到了?!?p> 晉楚律微微一笑,起身道:“你覺得她需要多長時間?”
“十天于她足矣?!眾埚に妓髌?,回道:“殿下,館主他為何會讓我們來和這些山賊之流打交道?”
“圣典前來一場叛亂,確實足夠引人注目。不過……我剛剛想問你的,是你覺得她需要多長時間,才會發(fā)現(xiàn)館主的真實意圖?”晉楚律的微笑又帶了幾分高深莫測。
“她會發(fā)覺?”娵訾搖頭,“不太可能?!?p> “我倒覺得,不出五日,她就會去南水關(guān)了?!睍x楚律云淡風(fēng)輕地駁回了娵訾的話。娵訾一驚,道:“既然如此,為何你不做出應(yīng)對?”
“我之前已說過,南水關(guān)的那件事,我反對?!睍x楚律信步走向屋外,“不過館主想做,我就盡一盡師徒情分罷了?!?p> 娵訾亦緩步跟上:“殿下倒真是有意思,在朝中鏟除異己時不惜喋血朝堂,可對這些與你無半點關(guān)系的安息布衣,卻心腸如此仁慈?”
晉楚律聞言,桃花雙眸中也是多了一絲冰冷。他冷冷轉(zhuǎn)身看向娵訾:“前朝時我金帳與安息流的血還不夠多?這么多年來邊關(guān)平民受的苦還不夠多?瀚海一役中我逝去的血親還不夠多?!”他的面孔一時間變得極為冷漠,慍然道,“不錯,我是鐵血無情,薄情寡義??蛇@一切,都是為了徹底粉碎如今已經(jīng)一塌糊涂的金帳朝廷,只有撕爛了這個已經(jīng)朽空的破爛玩意,才能有未來的太平盛世……可某些人,只有攻城掠地的狼子野心!我舔著刀尖的血一步步走到現(xiàn)在,難道就是為了給別人當(dāng)一把順手的刀?”言畢,他徑直走出房間,頭也不回。
娵訾也是愣了半晌,方苦笑著嘆了口氣,搖頭道:“殿下,若是十二星次和金帳朝廷人人能如你一般,你的手上,也不必沾了那么多違背你本心的鮮血了……”
萬里之外,凌竟峰。
蘇清心百無聊賴地望著書卷發(fā)怔,正無聊時,她的屋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位蒙面棠衣美婦走了進(jìn)來,她雖重紗掩面,不著脂粉,可一雙美眸卻仍是流盼生輝,令人驚嘆。蘇清心見到來人,忙起身道:“師伯,你怎么來了?”
“我來看看咱們快出閣的小娘子?!眮砣苏翘K瑤瑟的師姐艾蕭。她在蘇清心身旁坐下,嘆道:“小師妹和晚兒不在,當(dāng)真無趣?!?p> “師伯不要亂說話!”蘇清心小臉?biāo)查g通紅:“只是訂婚,沒有……沒有要……”
“我知道,開個玩笑嘛?!卑捳A苏Q劬?,自覺岔開了話題,“對了,你說她們倆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啊?”
蘇清心悶悶不樂地支著頭,嘟囔道:“我才不想姐姐呢!去安息也不告訴我,連極天鴻都跟著去,她卻不帶我!師父也是偏心,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兒……幸好還有師伯你!”末了,她靠在艾蕭肩上,欣慰笑道。
“就你?去了只怕會添麻煩吧!”艾蕭輕輕敲了敲她的頭,又道,“話說回來,晚兒和極天鴻究竟是怎么回事?”
蘇清心吐了吐舌頭,神秘兮兮道:“我看啊,應(yīng)該是極天鴻對姐姐窮追不舍,姐姐這才被感動了呢!”她想了想,緩道,“對了,師伯,我聽陸師兄說,在我們武林與魔道的一次談判上,九嶷首座江逝先生還替極天鴻向師父提親,元易真人可氣壞了!”
“江……逝?”艾蕭忽而一震,身子竟晃了幾晃。好在蘇清心并未注意到。她深吸了幾口氣,追問道:“是哪次?江逝什么時候去的?”
“還能是哪次?就是元易真人和恒玄之教主為了師父大吵一架那一次。”蘇清心無奈攤了攤手,“也不知道師父什么時候能找到那位姬恒天大俠。”
“是……是了。”艾蕭點點頭,卻又垂首沉思不語,默默眨了眨眼。
原來他現(xiàn)在很好啊,她苦澀一笑。
那就……太好了。
寄觀
過渡章節(jié),字?jǐn)?shù)多了一丟丟。 剛剛沒睡午覺碼論文,頭昏腦漲的,可能會有些錯別字沒修,大家見諒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