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內燈燭忽明忽暗,被縱橫的劍氣壓制得喘不過氣。林晚與晉楚律雙劍齊上,風姿綽約,身形飄逸。只見林晚左手起劍,正是一招“天影迢迢”,水華不住地在身前舞動,劍鋒橫豎交織,劍尖抖出炫目的劍花,更襯得她翩若游龍,婉若驚鴻,再輔以含光逐影虛虛實實的靈動步法,實乃是凌波微步,羅襪生塵。
墓府五長老絲毫不敢大意,閆判向后急退,閃開林晚劍鋒,刑、罰二老雙棍左右夾攻,兩條沉重的銅棍一上一下分攻林晚上下盤,他二人面上得意之色還未顯露,就猛覺背后一陣厲風——原本夾于審、訊二長老之間的晉楚律竟出現(xiàn)在了他二人身后!他手中青重滑過半周天,恰如皓月出山,劍光縱橫,有如清輝萬里。刑、罰二老紛紛使出“鐵板橋”功夫急速弓腰,才避開了擦著鼻子尖飛過的青重劍尖。兩人心中一同驚嘆:“慚愧!”閆判卻是一怔,暗道:“他二人武功怎能相合?若說這乃是天辰教的周天雙兮陣,可若修煉路子不同,這威力也發(fā)揮不出來啊……更何況那小子的身形……是晉楚一氏的家傳絕技!”
林晚和晉楚律卻不約而同露出了神秘莫測的笑容。這件事他二人又怎不會想到?
那是入墓府前,晉楚律授完林晚他自師父北天權處學得的天辰教周天陣法后,林晚思索片刻,忽而道:“還有一事頗為棘手。天辰教四大護法的武功能經(jīng)由這陣法更上一層樓,乃是因為他們所修習的天行四奇經(jīng)本屬一家,自可融會貫通??稍蹅兯奕徊皇且宦罚@陣的威力又如何發(fā)揮得出來?”
晉楚律神秘一笑,故弄玄虛道:“我們能偷學來這陣,自然也對它琢磨了八九不離十,雖說你我所修武功不是一路,不過……”他忽然岔開話題,“阿婉會用‘天影九式’吧?”
“你……”林晚無語瞪了他一眼,“明知故問!難不成你忘了南水關前我是用什么破了你的玄虛游嗎?”獬豸卻是一驚,奇道:“難不成這小子真有方法?阿晚,快聽著!”
“哦?那你還記不記得那時候我搶你的那枚簪子?”晉楚律反唇相譏。林晚雙頰立時燒了起來,沒好氣轉過了臉。晉楚律這才回到正題,“既是這樣,阿婉,到時你只需用‘天影九式’、‘星隴虛指’與‘含光逐影’即可。”
在林晚詫異的目光中,他起身遠眺,面上也多了三分自傲,笑道:“我晉楚一氏君臨金帳二百七十載有余,于江湖之中的赫赫威名,又豈是‘玄虛游’一者撐起來的?”
“龍,生則騰躍于山海之間,隱則潛伏于波瀾之內。我晉楚氏身為帝裔,依天律而治天下,仗天道而游江湖。入江湖則必使之天翻地覆,樹晉楚之名,出江湖則大隱于朝堂之間,立金帳之安,此正是我們一脈于江湖聲名之根本?!睍x楚律玉樹臨風,神貌恰如秋月寒江。聽他所述晉楚一氏帝訓,林晚一時間不由得欣然神往。
晉楚律一頓,又道:“阿婉,如果我所料不錯,‘天影九式’與‘星隴虛指’不但招式名稱暗合古今詩賦,四時變化,其內涵也蘊藉于此吧,想必,這是凌竟閣先人閱盡詩書,歷經(jīng)春秋,足踏九州后有感而創(chuàng),我猜得對嗎?”
林晚不無佩服地頷首,旋而惑道:“不錯,但這與周天雙兮陣有何干系?”
“我有一位先祖,歷盡半生闖蕩六合,晚年歸隱山林。他閱蘇子之《前赤壁賦》時有感而發(fā),以半生經(jīng)歷合盈虛之理與極高的造詣創(chuàng)出一套劍法,一套掌法。劍共九式,名曰‘月出回龍’,掌共六式,名曰‘九凰仙蹤’?!睍x楚律見林晚雙眸立刻發(fā)亮,不由得笑道:“不錯,以‘月出回龍劍’與‘天影九式’相合,以‘九凰仙蹤’與‘星隴虛指’相配,以玄虛游與‘含光逐影’相應。如此,諒那墓府五老陣再厲害,咱們也能一舉殲之!”
而今,晉楚律起手一式,如明月初升,正是“月出回龍劍”起手式“月出東山”,劍氣如明月般出于東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間,縱橫捭闔,無往不厲,實乃一等一的絕學。他嘲弄一笑,心中暗道:“極天鴻小子,本王舍得拿家傳絕技來救你,你臉上也沾了不少光啊!”反觀墓府五人,卻是面色難堪。面對從未見過的晉楚氏絕學,他五人怎會料到他們眼中的夷族小皇帝竟棘手如斯?
閆判見狀,冷喝道:“一齊上!別讓他們站在一處!”他率先沖上,左爪以控鶴擒龍式直取林晚皓腕,林晚當即以水華來迎,斜刺里提劍沖上,哪知她此劍卻是虛招,劍鋒擦著閆判指尖劃過,整個身子借勢轉到了閆判右側。閆判心中一驚,下意識提起沉重的鬼頭刀擋在身邊。只聞鬼頭刀上“咣當”“當啷”聲不絕于耳,卻是林晚騰開左手以“星隴虛指”“太谷”劍式相迎。兩人對峙未了,審長老的蝎尾鞭已卷至林晚足底。林晚一躍而起,足尖各在鬼頭刀背與閆判肩上點了兩次,身子直飛而起,避開鞭上倒刺。見了她這招“含光逐影”的身法,審長老喝了一聲彩,長長的蝎尾鞭窮追不舍,向半空中的林晚掃去。
另一邊刑、罰二老圍住晉楚律,雙棍舞成兩道銅墻鐵壁,將他夾在當中。晉楚律冷笑一聲,足下發(fā)力,借玄虛游步法暴起沖出重圍,右手劍尖向二老面上點去。青重劍與銅棍相撞,立時被壓彎了許多。晉楚律不禁暗道:“老匹夫,好生蠻力!”此時他身后“喀喇喇”的聲響不絕,卻是那兇神惡煞般的訊長老全身骨節(jié)喀吱作響,青筋凸起,橫肉一塊塊地鼓了起來,他暴喝一聲,提著流星錘向晉楚律掃來。這一下當真兇險,若晉楚律被這硬功強勢的訊長老掃中,只怕立會腦漿迸裂,死于此地。他急中生智,撤劍提掌,左掌掌風飄飄然輕巧無比迎了上去。這似是沒半點力道的掌風一與流星錘相撞,流星錘當即向后飛出,這乃是“四兩撥千斤”之法。晉楚律毫不停歇,掌力綿綿不絕如同御風般,又接連挑偏了刑、罰二老的銅棍,這正是“九凰仙蹤”第一式“馮虛御風”,凌虛而為,掌法不算威猛,但其中精髓全在一“撥”字上。猛而他眼角余光看見審長老長鞭直追半空中無從借力的林晚而去,驚呼一聲:“阿婉,小心!”不假思索地將青重對著她足下方位擲了過去。
青重劍穿過蝎尾鞭,沖林晚直射而來。林晚看準時機,足間輕輕向下一頓,正巧踏在劍柄上。青重受力又向晉楚律飛回,而林晚也有了著力點,再度輕盈躍起,,左手變?yōu)樽π闻首《错敵睗竦溺娙槭?,翻身向晉楚律落去。晉楚律右手接了青重,繼而又迅捷躍上半空,尤臂住下墜的林晚。兩人一齊落地,旋而再度被圍困。
獬豸在一旁看得清楚,急得滿頭大汗,大聲吼道:“晚丫頭,你們萬萬不可再離開對方五步開外,否則會被分而擊之!兩人同時出劍,內息相融,這周天雙兮陣的威力才能發(fā)揮出來!”林晚聽了片刻,立即心生對策: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墓府五老中,刑、罰二老神力驚人,攻勢卻遲鈍;訊長老硬功強悍,靈活不足;審長老千變萬化,猶善遠攻,甚是難纏;而閆判則是統(tǒng)領四人,更兼反應敏捷,狡猾多端。她輕湊到晉楚律耳邊,道:“我們同時出招,以劍對審、訊二老,以掌對刑、罰二老,遇閆判則以輕功避之,待其大意用挪移攻之?!睍x楚律會意一笑,兩人再度提劍。
閆判也是舉起了鬼頭刀,喝道:“刑、罰貼身進攻,審、訊伺機而動!”刑罰二老齊應一聲,棍風沉悶,金光閃動,“呼呼”響聲大作,劈向林、晉二人。只見林晚與晉楚律忽而一齊收劍,,兩人背靠而站,內息相通,心意相連,一人提右掌,一人抬左臂。晉楚律右掌直擊而出,左手帶著林晚身形翻過自己頭頂,兩人衣袍被內力鼓得獵獵生風,倒像是在天地間乘月而游,這一招乃是“羽化登仙”。晉楚律掌力擊偏刑長老銅棍,棍梢徑直砸向他身后的審長老,兩人一片混亂。林晚在半空中翻身反手以“太生”劍式攻向罰長老,內力如春日萬物的生機盎然,似驟雨狂風般向罰長老揮過去。罰長老棍法雖精,又怎抵御得了無孔不入的指力?一聲慘叫,他胸前已多了一個汩汩流血的小孔,他身后訊長老連忙沖上,扶住了他。林晚和晉楚律自然不會給他們喘息之機,一掌一指盡數(shù)使了出來,諸如“滄?;锁Q”與“太谷”劍式,“長江鳳舞”與“太榮”劍式,“挾仙遨游”與“太滅”劍式一一使了出來,待三輪夾攻過去,刑、罰二老無不吐出大口鮮血,經(jīng)脈震裂,狼狽萬分。兩條銅棍“嗆啷”一聲砸在了地上,兩人旋而不支倒地。
審、訊二老見狀,不敢近身搏斗,一舞蝎尾鞭,一甩流星錘向林、晉二人襲來。林晚與晉楚律見狀,雙雙拔劍出鞘。林晚使一招“畫樓飛瑟”,劍光舞成一團光幕,映著洞中數(shù)千燭光,登時令審、訊二老睜不開眼。晉楚律乘機而上,用了玄虛游潛行之術,沒半點聲響地以劍刃水平橫掃而出,簫森劍氣于奪目劍光中破出,乃是“白露橫江”?!班!钡囊宦?,訊長老左手虎口流血不止。閆判強行睜目,暴喝:“小心!林晚下一招‘冰眠幻夢’可化虛為實,亦攻亦守!”審、訊二老一個機靈,鞭、錘齊回,護住周身。林晚卻將劍尖向上一挑,身形輕逸升起,殺伐之氣隨劍破空,直轟洞穴穴頂?shù)娜娙槭@卻是“天影九式”第四式“關河夢斷”。晉楚律旋即躍起,劍掌齊用,劍力剛猛霸道,無堅不摧,將三根巨大的鐘乳石打向閆判三人,這乃是“月出回龍劍”第四式“龍現(xiàn)山川”,集帝之威嚴與俠之魁梧于一身,最是剛猛不過。轟隆聲中,在原地防守的審、訊二老紛紛奮力擊開巨石,咳出許多鮮血。閆判卻敏捷地閃開了從天而降的巨石。審、訊二老對視片刻,均想:他二人定要乘勝進攻,不如先下手為強!兩人呼嘯一聲,聯(lián)袂攻上。
林晚卻不反擊,劍法一連十二招盡是虛招,令人無從著力,劍鋒與破風聲大作,卻是適才未用的“冰眠幻夢”。在破風聲中,晉楚律毫無聲息地連刺三劍,無聲無息,不聞絲毫異動。此式為“月出回龍劍”第三式“幽壑潛龍”,著實打了審長老一個措手不及,蝎尾鞭些脫手飛出。閆判正欲上前,只見林晚和晉楚律一起將地上的刑、罰二老向自己踢了過來,一時間被攔在當場。
直至此時,林、晉二人才真正展開猛攻,招式相應,盡是不留情面的恐怖招數(shù)。晉楚律之“釃酒臨江”豪而壯闊,林晚之“瀟瀟暮雨”瑟而凄冷;晉楚律之“橫槊賦詩”磅礴可似一代梟雄曹孟德之傲,林晚則合著曹孟德所賦詩中“繞樹三匝,何枝可依”之悲使出“漏斷人初”。待到“詩成回龍”與“月滿潮生”用完,洞中又多了兩個翻滾哀嚎的身影。
閆判這才意識到敗局已定,匆匆向身后另一洞穴逃去。林晚以“含光逐影”移至他身側,用“太谷”劍式將他迎面攔下;晉楚律繼而挪至他身后,一掌“抱月長終”直擊他后心,磅礴如排山倒海的力道呼嘯而出。眼見閆判即將隨先前四老一起倒下,那個他剛才欲逃入的洞穴穴口忽然傳來異動——兩個陌生女子尖嘯一聲,向林晚與晉楚律撲去。林晚二人迅速再度出劍,以“歸雁橫秋”與“水月無盡”迎敵,方才免遭毒手。林晚順手刺了閆判一劍,遠遠躍開。閆判搖晃幾下,倒地不起。至此,墓府五老已完敗于林晚與晉楚律手下。
晉楚律杖劍警惕望向那兩個陌生女子。兩個女子,一高一矮,一瘦一肥,一美一丑,一白一黑,無一處地方相似。高挑女子身著青色勁裝,手上未見兵刃;矮胖女子身著黃色短襖,背上扛著一柄沉重鐵尺。兩女子無視地上的五老,一裊裊婷婷,一步履沉穩(wěn)地走到了林晚對面。矮女子率先開口:“好一個周天雙兮陣法,竟能讓你們的合力激增兩倍,真是受教了!”她面容粗陋,聲音卻極為婉轉動聽。繼而高女子又道:“小女子墓府乾使,這位是舍妹坤使,禮數(shù)不周,還請兩位貴客見諒。”她容貌極美,聲音卻是令人不敢恭維,著實可稱之為破鑼嗓了。
見又是來了兩個棘手的敵人,林晚蹙了蹙眉,冷冷道:“墓府是打算車輪戰(zhàn)嗎?商忘川人在哪里?”乾使甜美一笑,扯著公鴨嗓道:“閣主莫急,我們久不迎接貴客,總得給時間準備一下吧?”坤使卻是怒喝一聲,婉轉聲音多了幾分不耐煩:“小丫頭羅嗦什么?論輩分,你還得給姑奶奶行禮!”她話音才落,洞中忽而鐘聲大作——急促的鐘聲一陣接一陣,響徹所有洞穴。乾坤二使一齊變色,驚道:“有強敵!”接著,從不遠處的洞穴中傳來了一聲音,這聲音雖略顯稚氣,卻中氣十足,氣息綿長,壓過了所有刺耳鐘聲:“我乃長白宮宮主斛律空山,商墓主,還不肯現(xiàn)身嗎?”
洞口現(xiàn)出一葉小舟,當首一人正是空山。其后兩人,卻是晉楚微與應千千。乾坤二使略有慌張,對視一眼,忽然齊聲喝道:“結神鋒羅網(wǎng)!”剎那間從她二人剛剛出來的洞穴口,涌出二十余個黑衣墓者,每人手中都持著銅制射筒??丈饺藙偱c林晚二人會合,就被眾墓者團團圍住。林晚見到空山背上背著一個沉甸甸的包裹,奇道:“師弟,你怎么來了?你背的是什么?”空山麻利地解下包裹,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從內抖出幾團黑色事物,細看倒像是漁網(wǎng)。這事物……
“玄鐵網(wǎng)!”晉楚律脫口而出,面色古怪。他登時想起了與林晚初見那日,在北海古城中,爾殊冶正是以玄鐵網(wǎng)制住他手下三百死士,令他功虧一簣。其后林晚更是以和林初月的五百精兵設局布陣,最終只有他一人全身而退?,F(xiàn)在猛然再度見到昔日“仇人”,他的內心能不五味雜陳?
“我早料到他們會用神鋒羅網(wǎng),故而帶了此物?!笨丈揭恍?,抖開玄鐵網(wǎng)。坤使雖不識得此物,卻感到一絲不妙,嬌叱道:“給姑奶奶玩什么鬼把戲?給我上!”眾墓者舉起射筒,對準五人射去。此時空山與晉楚微,晉楚律與應千千,早已將兩張玄鐵網(wǎng)撐開,只聞一陣清脆的“叮咚”聲,原本射向五人的細針竟全部被吸附在了網(wǎng)上。墓府眾人一齊愕然停手,林晚五人則趁機形成聚攏之勢,五張玄鐵網(wǎng)將五人全身上下下盡數(shù)護了起來。
墓府神鋒羅網(wǎng)所用暗器,乃是以精鐵制成,外鍍黃銅。而玄鐵網(wǎng)本為玄祭堂對付鐵甲士兵所用,上附眾多磁鐵,正是神鋒羅網(wǎng)的克星。以往兩方勢力并未交過手,故而墓府以為神峰羅網(wǎng)無懈可擊?,F(xiàn)在看來,卻是大錯特錯。眾墓者不甘心,舉起射筒又是密密麻麻射了一陣,可依舊是白費力氣。
乾使皺了皺眉,已生對策,粗生粗氣道:“別射他五人,對準地面,將之困在針陣中!”墓者聞聲而動,洞內又是一陣金光閃動??丈铰杂忻镆暤乜戳饲挂谎?,冷笑道:“鼠目寸光!”他以迅雷之勢借內力擲出一張玄鐵網(wǎng),又是一陣“叮咚”之聲,玄鐵網(wǎng)所過之處,再無半根金針。墓府眾人的臉色一時極為難堪,面面相覷。
坤使見狀,暴喝道:“姑奶奶就不信這邪!”她雙手舉起沉重的鐵尺,大踏步砸向林晚。電光石火間,兩人已經(jīng)交手,林晚以雙臂仗劍抵住如泰山壓頂般的鉄尺,心中驚道:“這女人好生蠻力,連那刑、罰二老,只怕也遠遠不及!”見到林晚涉險,晉楚律兄妹同時躍起,左右向坤使攻去。晉楚律未至左近,即被乾使攔下,晉楚微則是被十余個墓者堵住了去路。乾使嫵媚一笑,風情萬種。若非她生了一副破鑼嗓,倒當真與沉魚落雁之西子明妃可有一比。只是晉楚律生平最惡女子搔首弄姿,賣弄風騷,見到乾使這水性楊花的樣子,心中殺意立時涌了出來。他閃身移至乾使身后,一招“挾仙遨游”只取她后心。乾使笑盈盈將一只纖纖玉手探了過來,卻不避閃。晉楚律疑心大盛,立時收掌,掌心懸在了乾使手上空數(shù)寸之地,借著燭光,他看見乾使手上套著三個指環(huán),細刺自指環(huán)中延伸而出,針頭藍光瑩瑩,喂了劇毒。他雙目一挑,殺氣騰騰:“如此陰毒之人,留之何用?見閻王去吧!”他右手拔劍而出,指尖劃過劍身,帶出一道道寒光。乾使轉過身來,見到他神態(tài),心中一沉,暗道:“這小子難道……以他的實力,對我也造不成什么威脅啊……”
另一邊,應千千見晉楚微受困,靈機一動,抓起一張吸滿金針的玄鐵網(wǎng),朝墓府眾人擲了過去。這一擲含著她“紅塵清歡”的綿柔內力,無數(shù)鋒利針尖當即朝著眾墓者扎了下去。一時間慘叫聲不絕于耳,已有七八人被釘在了網(wǎng)上,動彈不得,“噗通”一聲跪伏于地。旋而空山將青紫長簫送至唇邊,長長吐納一口,玉纖橫管,一聲吹裂。霎時間,四件事情同時發(fā)生,洞中形勢再度逆轉。
伴著似空山玉碎,如石破天驚的簫聲,林晚率先開始了反攻,她全身內力忽而盡數(shù)運轉,自丹田一路提至雙腕,一聲雷鳴般的碰撞,坤使被撞出兩步開外,藍光大盛,似萬蝶齊舞,如秋水湯湯,正是“化蝶一夢”與“秋水無涯”。她乘勢轉守為攻,水華如一輪彎月破開洞內明暗,引得千燭共舞,此招乃是“月舞春秋”,劍舞望舒,鋒馳天外,坤使驚呼一聲,忙以鐵尺擋住劍刃。林晚見狀,卻是立于原地,收劍將之立于面前,伸指輕彈。水華碧藍劍刃筆直橫貫于她身前,隨著劍刃微彈,風聲大作,光影變幻,洞內一切燭影仿佛盡數(shù)流入水華劍身之中。浮生為影,影盡歸一,此正是“天影九式”第九式“浮生化影,天影盡一”!三輪攻勢層層壓迫,坤使情不自禁,懼意大生,緊閉雙眸。
在林晚使出“化蝶一夢”的同時,晉楚律指尖也是劃離了青重。他右腕輕輕一抖,劍尖“嗡嗡”聲登時響起,他看向面色劇變的乾使,冷傲一笑:“若我所料不錯,你使狐媚子的手段不少,武功卻遠遠不如坤使吧!”乾使一怔,尖聲道:“怎么可能?你為何心神未迷?這……不可能!”晉楚律右手青重劃過頭頂,呈欲落之勢,雙眸如若修羅,氣度恰似巨龍,殺意噴薄而出。
“我乃天命之裔,山海之神龍,怎會受區(qū)區(qū)妖媚所控?”晉楚律冷漠地將內力盡數(shù)注入劍內,劍鳴更甚,“記清楚,此招名為——‘天地盈虛化回龍’!”他劍尖終是落下,挾著的是九州風雷?!霸鲁龌佚垊Α惫饷髡螅瑲鈩蒈庡?。這最后一式,凝的是天地水月。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英消長也。水月亦生亦滅,天地亦盈亦虛,龍回山海,劍破六合。
兩道奪目劍光,自巨大洞穴中升起,涌動,占據(jù)了一切。一碧藍,一天青,碾壓了此間的一切。乾、坤二使的身影,也隱沒在劍光之中。
與此同時,晉楚微與應千千一齊行動。晉楚微拔出洗梧軟劍,合著空山《泛滄浪》的簫聲,她神出鬼沒的身形與軟劍在眾墓者間穿梭。她身形柔若無骨,不過一弓腰一抬腿間,已將墓者一個個摔在了身下,接著以軟劍傷其要害,行云流水,一擊即中??丈脚c晉楚威以樂為媒介,心意相通,這威力又怎是區(qū)區(qū)墓者可以抵擋?另一邊,應千千手握拂塵,如驚鴻般躍進了墓者之中。她身旁緋紅光芒點點,上下紛飛,正是釋歡谷之“花自飄零”。眾墓者被暗器點了穴道,身形停滯,隨即被應千千拂塵擊倒。她又以拂塵中銀絲卷走一墓者手中射筒,一陣亂射,將四散奔逃的墓者一個個擊倒于地,洞穴中已無未倒地的墓者,而空山三人也收攏了攻勢,看向洞中那兩道奪目的劍光。
劍光璀璨,吞噬了乾、坤二使的身影。繼而,光芒漸漸消失,一切再度清楚起來,只是出現(xiàn)在眾人視野中的,卻是三道身影。
乾使面色慘白,美麗面孔扭曲得不成樣子,萎靡半跪于地。在她身側,坤使撐著鐵尺勉強站立,可也是氣息短促,身形搖搖欲墜,想是她武功高了乾使許多,故而還能站立。但令林晚五人身形再度緊繃的,則是那第三道身影——正是這神秘來客化解了林、晉二人不少的攻勢,才令乾、坤二使逃過一劫。
那神秘來客是個青年男子,將近三十歲,面容俊美蒼白,五官猶勝女子,一雙黑眸似玉,兩彎吊梢墨眉,體態(tài)修長而飄逸,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雖像是個久病之人,卻著實生得讓人驚心動魄。見到這身著幽冥鬼袍的美男子,林晚嗤笑一聲,朗聲道:“商墓主,終于肯現(xiàn)身了嗎?”
這男子正是墓府墓主商忘川。他一揮袖,示意乾、坤二使,墓府五老退下,蒼白無半分血色的臉龐帶了幾分笑意,繼而向林晚行來:“林閣主果然是我武林后輩第一人,忘川此番獲益匪淺,墓府先前多有失禮,請各位貴客見諒了?!?p> 林晚見狀,禮尚往來,亦是現(xiàn)了幾分笑容:“商墓主,多有叨擾,實在抱歉。我有一要事,還想請教墓主?!?p> “能助閣主一臂之力,忘川不勝榮幸,只是……”商忘川話鋒忽轉,目光移至晉楚律身上,“若是兩位晉楚殿下和應姑娘有事,請恕忘川愛莫能助。”
晉楚律聽得商忘川之意竟是要下逐客令,冷笑不止:“墓主是愛莫能助,還是想分而擊之?”商忘川搖了搖頭,笑道:“殿下誤會了,忘川只是依武林的祖制行事罷了。”
獬豸沉默許久,忽道:“阿晚,現(xiàn)在別無他法,我們只能一試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更何況你和空山聯(lián)手,這商忘川年紀輕輕,想來也絕不是你二人的對手?!绷滞碓诖藭r也是斟酌完畢,道:“既是如此,那就勞煩墓主了。”
在晉楚律三人擔憂的目光中,林晚與空山隨商忘川走進了那個洞穴深處的穴口。這段長長的隧洞沒有燭火,只有一盞又一盞青焰的長明燈。青火熒熒,黑暗中仿佛有鬼魂在哭泣。
靜默中,商忘川忽而停步,回首。他的目光與林晚對視,笑容中多了不明不白的意味:“閣主此次前來,是為了極天鴻吧?!?p> “他在這里,不是嗎?”林晚雙眸寒意頓生,面容冷漠,“你把他囚在何處了?”
商忘川笑得更加燦爛,開心得如同一個小孩子得到了心愛的玩具。他堪堪止住笑容,忽而詭異地眨了眨眼,問道:“閣主現(xiàn)在,是不是該回來了?”
“你說什么?”林晚與空山同時一怔。
“閣主修煉《九字天玄》已久,難道不應該回到我們中間嗎?”
“我們,可是同門啊?!?
寄觀
商忘川這家伙動機不純立場不明,說的話真真假假,一個字兒也別信,都是騙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