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黑暗中的人臉
之后我和劉尚昂也將頭燈的光線調暗，石筍上已幾乎看不到明顯的反光，從前方飄過來的那團影子也愈發(fā)清晰起來。
那看上去，像是一個在水里游動的人，大致能分辨出對方的腦袋和兩只手，不過那人的動作非常僵硬，乍看就像是一尊上了發(fā)條的木偶。
李淮山做了擺擺手，劉尚昂立即拉著我退到一邊。
當時我的后背貼在了渠壁上，頓時感覺到一陣冰涼順著脊椎骨爬了上來，后腦勺都凍得生疼，心說，這里的渠壁是用什么造的，怎么比冰潭里的冰層還冷。
遠處的人影順流而下，離我們越來越近，李淮山和劉尚昂再次調暗了頭燈，我也有樣學樣，將頭燈上的旋鈕反旋三十度。
現(xiàn)在我終于看清楚了，那根本不是什么影子，它本身就是黑色的，隨著在水中飄蕩，還能隱約看到它身上的毛在隨水擺。
我瞇著眼睛細看，越看越覺得那像是一只沉入水中的黑猩猩，它不是在游動，只是被石筍碰到的時候，才會晃一下手臂。
待它漂過離我們最近的一排石筍，我的心里的想法被印證了一半，這東西的確不是人。
但它也不是黑猩猩。
在它的身上，確實長了厚厚的毛，但它的眉眼、鼻子，都非常像人，完全不似黑猩猩的特征，它的嘴很長，像狗的嘴，兩根獠牙如狹長的鉤子一樣從嘴唇里齜出來。
劉尚昂探手拉住漂過來的這具尸體，仔細觀察了一下。
我也借這個機會朝尸體上多掃了幾眼，這具尸體看上去應該是剛死沒多久，它身上有很多被利爪撓出來的狹長傷口，我懷疑，這些傷口弄不好就是他自己撓出來的，因為它那雙如鋼錐一樣鋒利的爪子，正好能和這些傷口對應起來。
劉尚昂抬頭看了我一眼，我朝李淮山那邊看了一眼，李淮山又看向劉尚昂。
我們不像姚玄宗那樣，能直接用意識交流，在水下帶著護目鏡，也看不到其他人的眼神，不過我大概能猜出，劉尚昂和李淮山可能認得這東西，因為他倆身上的氣息此時都變得有點亂，應該是憂慮、緊張所致。
劉尚昂放開尸體，任憑它順流漂走，李淮山扶著一根石筍遲疑了片刻，最后還是穿過石筍，繼續(xù)逆流前進。
必須繼續(xù)前進了，壓縮瓶里的氧氣維持不了太長的時間，更何況我們還需要算上返程的時間。
又過了將近十分鐘，我們終于找到了水渠的出口，李淮山先出去觀察了一下情況，確認沒有什么問題，才探回水中朝我和劉尚招招手。
出了水面，我立即感覺到一陣暖意，水里溫度很低是不假，可如果外面的溫度正常的話，頂多也就是離水之后沒那么冷了，不至于像現(xiàn)在這樣，有種進了溫室的感覺。
就聽李淮山在前面說話：“這里的溫度，估計得有四十度往上?！?p> 我也摘了護目鏡和呼吸閥，立即就能感到彌漫在空氣中的強烈潮熱，李淮山怕是還把溫度說底了。
劉尚昂旋亮頭燈，朝周遭照了照。
這里是一個由溶洞改造成的墓，光線照射下，能看到沒裝門的耳室里有很多金屬的反光，那里頭應該有不少陪葬品。
李淮山說：“這是個疑墓，附近肯定有現(xiàn)成的出入口，剛才那只矮騾子，應該就是從這里漂進水里的?！?p> 劉尚昂點頭：“這里的溫度太高了，矮騾子不可能長期居住在附近，他們肯定是從其他地方過來的?！?p> 我心里奇，便問：“矮騾子是什么？”
劉尚昂解釋道：“是一種相當邪乎的生靈，和人類有一定的親緣關系，也有人推測，矮騾子可能是人類進化過程中的一個分支，人類在進化過程中選擇了不斷提升自身的智力，來適應環(huán)境，而矮騾子則是不斷進化自己的靈性，與環(huán)境融為一體。
傳說矮騾子天生就能通靈，只不過它們智力低下，無法像人類一樣靠心智來感悟天道，成為修行者，因此對人類懷恨在心。
矮騾子對待其他生靈都還算友好，可要是見了人類，那是見一個就要殺一個，非要鬧個魚死網破不可。”
期間李淮山一直沿著墓室里的四面墻壁轉悠，等劉尚昂把話說完，他又補充道：“不過也有些地方的矮騾子能和人類和平共處，只要人類不去招惹他們，基本沒什么問題，可一旦惹上了，那就是沒完沒了，不死不休。”
說話間，李淮山突然俯下了身子，他的頭燈映在墻根處，我就發(fā)現(xiàn)，那片墻壁極為粗糙不平，而且上面有很多鼓起來的大包，看上去，就像是糊了一大堆紙殼子一樣。
李淮山拿出登山錘，在其中一個大包上輕輕敲了一下，就聽“咔”一聲輕響，大包竟被敲破，露出一個黑漆漆的破洞。
又聽劉尚昂悄聲說道：“剛才咱們見到的那只矮騾子，應該是在爭奪頭領之位的時候，被其他矮騾子殺死的，也就是說，在這個墓地里，矮騾子肯定是集群存在的，這幫出生相當難對付，等會兒可千萬把招子放亮點，能避開它們盡量避開。”
我點點頭。
李淮山又從背包里抽出一把戰(zhàn)術斧，一點一點地將墻皮剃下來，很快，一個高約八十公分，寬達六十公分的洞口就在墻上顯現(xiàn)出來。
洞口后是條很深的隧道，李淮山抓出一把手電打進光去，光束延伸到很遠的地方，才出現(xiàn)一個梯形的光斑。
不能確定光斑形成的位置，是不是已經出了隧道，從斑的形狀上來看，光束應該是照在了一根非常粗的石筍上。
李淮山收起手電，側過身來招一下手，便率先鉆進了洞口，我也迅步跑過去，縮身進洞。
隧道里的地面和拱形的石壁看來都被特意打磨過，非常圓滑，幾乎見不到什么棱角。
像這樣的隧道，一看就不可能是天然形成的，肯定是什么東西挖出來的，不過掘洞的生物智力不高，掘制工藝非常落后。
隨著漸爬漸深，潮氣就慢慢重了起來，我試呼吸了兩下，都能感覺到有細小的水粒沖進了鼻腔里。
李淮山在映出光斑的位置前稍稍停頓了一下，而后才加快速度從隧道尾爬出去。
剛才的光斑確實出現(xiàn)在了隧道以外，但被光束照亮的東西，并不是什么石筍，而是一個下寬上窄的石柱。
柱體的高度只有一米左右，柱頂端挖了一個臉盆大小的槽，里面能看到一些被砸爛的金器。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個石柱，應該是古時候用的某種祭器。
“這一路上，都沒怎么聽到你喘氣啊？”從后面跟上來的劉尚昂突然開口問了句。
我笑笑：“我可以用皮膚呼吸。”
就見李淮山朝我們擺了擺手，那意思應該是讓我們先別說話。
我和劉尚昂雙雙閉嘴，李淮山則端著一條手電，朝周遭掃光。
頭燈的燈光將周圍的大片區(qū)域照亮，手電里的光束穿過光域外的大片黑暗，落在了一片石壁上。
整面石壁呈現(xiàn)為一個弧度很小的U形，上面有很多洞口，基本上每隔洞口都差不多大，八十公分左右的直徑，洞口邊緣看似平滑。
我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這面馬蜂窩一樣的石壁，避諱就是矮騾子的居所吧，那些洞口，顯然都不是天然形成的。
“這地方，怎么這么想仙人洞呢？”李淮山低聲嘀咕了這么一句。
我明明記得腳下這座大墓叫做仙人冢，至于仙人洞又是什么地方，就不清楚了。
劉尚昂看來是聽出了一些玄機：“這座墓，弄不好和四方天是連著的，接下來，咱們得更加小心才行?！?p> 李淮山撇撇嘴，不置可否。
他晃著手電掃了一會兒，就在墻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格外寬闊的大洞，洞中能明顯看到大量正立或倒立的石筍，看樣子里面應該是條天然隧道。
劉尚昂從后面提醒：“就是那個方向！”
李淮山這才收起手電，帶著小隊朝天然洞口那邊走。
走了幾步，我就漸漸感覺事情好像有點不對勁。
太安靜了。
如果這里真的是矮騾子的居所，那實在是有點過于安靜了，可如果這里不是矮騾子的居所，墻上那些洞口又怎么解釋？
誠然，我確實不怎么了解矮騾子的習性，但視感覺情況有點異常。
很快，我就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感覺了，因為李淮山。
眼下，他每走一步，動作都非常非常小心，兩只手，一手抓著戰(zhàn)術斧，另一只手暗暗探向腰間，在那個位置，掛著他的飛爪。
這一系列的動作不斷提醒著我，我們很可能會在這面蜂窩墻前遇到危險。
我又回頭看了一眼劉尚昂，就見他也摘下肩上的折疊弓，另一只手則探向箭袋。
見我看他，他馬上朝我做一個噤聲的手勢。
也就在我扭過頭來，打算將視線移向前方的時候，視線和頭燈上的光線同時從蜂窩墻上掃過，有那么一瞬間，我隱約看到了一片不正常的反光。
墻面非常黯，上面潮重，燈光照上去，灰暗之中的銳利反光十分明顯，可這一道反光卻絲毫不見銳利，只是白得嚇人，白色之后，好像還有幾抹怪異的深色調。
我不由一愣，這片反光，好像是張人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