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鑫的實驗室一共有十個孩子,這些孩子沒有名字,沈鑫說讓柏花花給他們起名字。
她冥思苦想了很久,決定用沈鑫的姓來給孩子們命名,他們分別是沈小一,沈小爾,沈小山,沈小思,沈小武到沈小時。
每個名字都用數(shù)字的諧音。
起完名字后,她覺得這些名字越叫越好聽,孩子有了名字,就好像跟她更親密了。
沈鑫并沒有讓她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每天例行來陪陪這些孩子,增進感情,其余的數(shù)據(jù)監(jiān)測等等,實驗室有一個專門的觀察員,叫余眠,余眠每天會向她匯報監(jiān)測結果。
柏花花以為沈鑫的人都像楚然一樣可怖,但余眠不是,他好像就是一個普通的研究員,研究生畢業(yè)后應聘進了這家實驗室。
柏花花問他:“你為什么要在這里工作?”
余眠從善如流地回答:“畢業(yè)后應聘進來的,這里工資高,離我家也不遠,對我來說很合適?!?p> 柏花花說:“可是這是違法的啊,你年紀輕輕,有大好前途,為什么要跟壞人同流合污?”
余眠用奇怪的眼神看她:“主任,你是不是有什么誤會?這里一切都合理合法,有正規(guī)資質,對孩子們進行的各項身體機能檢測和藥物治療都有審批文件,各種儀器設備也都有備案,誰是壞人?”
她早該想到,既然能開這樣一所實驗室,那么手續(xù)肯定是齊全的。
“那個沈鑫?!?p> “沈老板嗎?我沒有見過他誒,我只聽說過這所實驗室的所有人姓沈,我的頂頭上司就是你了。”余眠的反問很合理:“如果他是壞人,你為什么要在這里工作?”
“我……”
她回答不上來。
其實沈鑫給了她足夠的自由,她想跑也是可以跑掉的。但是她如果跑了,能去哪呢?別說沒有證據(jù),就算有證據(jù),她相信如果她跑了,下一秒沈鑫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一點她從新聞上看到了,林氏傳媒因涉嫌嚴重擾亂社會秩序被查封,但相關責任人也只抓到肖霄一個,其他相關公司正在調(diào)查,其他涉案人員正在追查。
這說明安全局束手無策。
沈鑫和楚然除了最近露面頻率少了一些之外,他們的工作并沒有任何停滯。
柏花花知道,她跑了,沈鑫也不會善罷甘休。
昨天,吃飯的時候,阿坤很貼心地拿出幾張照片給她看,說:“沈總知道你想他,我?guī)湍愣⒅??!?p> 照片上是楊陌下班的路上拍的,他眼睛上纏著厚厚的紗布,坐在車子的后座,局里派了一個司機接送他。
想來,領導覺得既然讓他安全回去了,就不會再趕盡殺絕了,所以沒有再安排特別的保護。
柏花花咬著牙,剛想伸手摸一摸照片,阿坤忽然假意絆倒,差點撞在正好端來的滾燙的火鍋上,手里的照片散落在地上,有一張飄到了火鍋湯底里。服務員大驚失色,慌忙把照片撿起來擦干凈,阿坤輕飄飄地說了一句:“不好意思,是我沒看到?!?p> 沈鑫也是神色如常,不怒不嗔地對阿坤說:“小心點,看不到可容易受傷?!?p> 他們一唱一和地演戲,柏花花安靜地吃著碗里的飯,每一口都像咽下一瓣苦澀的檸檬。
好啊,既然他想拿這個做底牌,那么她坦然接受。
吃完了飯,她拿起被湯漬浸染的照片,揣進了兜里,小心翼翼地對沈鑫說:“我不會出賣你的,你能不能不要每天都嚇唬我?我吃不消,你再這樣,我干脆死這兒得了,你愛怎么著怎么著,反正我死了你殺他也沒意義?!?p> 沈鑫的語氣像哄小孩一樣:“好了好了,不跟你鬧了,你放心,你的人我不會動的,等你畢業(yè)了,他早晚是你的。”
柏花花嘆了口氣,對余眠說:“我開玩笑的,你別當真?!?p> 余眠本來也沒有當真,他拿著本子,認認真真地記錄嬰兒的各項數(shù)據(jù)。
“誒,沈小柒臉色怎么這么差?”余眠忽然驚呼:“呼吸微弱,脈搏也不正常。”
“什么?”柏花花趴過去看沈小柒,這是個女孩,平日里比較活潑,現(xiàn)在耷拉著眼皮,一動不動。
“她這是怎么了?”雖然沈鑫讓她來管這些孩子,但是她根本不懂這些實驗和數(shù)據(jù),這個主任的頭銜也是個幌子。
余眠看了她一眼,并沒有說“你是主任你還問我”這樣的話,而是說:“看樣子像中毒,她的體質跟沈曉爾很接近,他們吃的喝的服用的是同樣的東西,可是沈曉爾沒有異樣,我覺得不是我們實驗的問題。”
“你這是什么意思?”
“主任,昨晚是你先走的,我下班后,你后來有回來過嗎?”
“你懷疑我?”
“不,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回來過,有發(fā)現(xiàn)什么可疑人物嗎?”
柏花花搖頭:“沒有,我沒有回來過。”
余眠雙手抱在胸前:“那就只有照顧孩子們的阿姨在了?!?p> “還是先救孩子要緊?!卑鼗ɑㄕf:“等她安全了,再去分析是怎么中毒的吧?!?p> 余眠點點頭,他似乎已經(jīng)接受了柏花花是個門外漢的事實,并不指望她能做什么,所以自己著手治療起來。
沈小柒中的毒并不危及生命,但是也很難解,下毒的人仿佛只是希望她維持在一個半死不活的狀態(tài)。
余眠救了大半天,冒出滿頭大汗,最后無奈地說:“不致命,掛兩天水,靠自身抗體可以恢復,但是這影響了我們的實驗進度。我懷疑,下毒的人并不是想害孩子,只是想破壞試驗。”
“怎么講?”
“這十個嬰兒從進入這里的第一天起,吃穿用度和注射的異能催發(fā)藥物完全相同,但是因為人體構造和外部環(huán)境的因素,他們的生長還是會有細微的差別,不過十人中,樣本兩兩趨同,沈小柒和沈曉爾是趨同的一對,他們一個是異能人的孩子,一個是普通人的孩子。實驗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定的規(guī)律,現(xiàn)在因為沈小柒的中毒,她和沈曉爾的樣本不再是趨同的一對,這對我們的實驗有很嚴重的影響。”
雖然柏花花并不支持這個實驗,但是靠傷害孩子來達成破壞實驗的目的,這樣的人同樣可惡。
“報警吧。”余眠說。
“報警?”柏花花還不是罪犯,但是她忽然有了一種罪犯才有的潛意識:怕警察。
意識到這個變化后,她感覺到自己的血液變冷了——這說明她已經(jīng)漸漸被同化了,一個正常的公民,一個問心無愧的公民,是不會怕警察的。
“暫時不要,報了警,我們的風評會有影響,說不定實驗室會因此被封。不是有監(jiān)控嗎?我們先自查一下,實驗室的安保措施很好,我猜測是內(nèi)部的人?!?p> 柏花花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心虛地說。
余眠聳聳肩:“聽領導的?!?p> 還沒走到監(jiān)控室,有人不打自招了。
是照顧孩子的一位阿姨,叫嚴曉,她看到柏花花跟余眠走向監(jiān)控室,就魚死網(wǎng)破一樣忽然抱起沈小柒往外沖。
柏花花上前攔住嚴曉,嚴曉抱著孩子拼命抵抗,她說:“你們讓開,等我逃到安全的地方,我會放了這個孩子?!?p> “你為什么這么做?”柏花花問。
嚴曉說:“你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干的都是非法的勾當,這些孩子根本就活不了多久,我不能讓你們害人!”
“你用害人的方式來阻止我們害人?你做的就是好事嗎?”
“我顧不得那么多,你讓開,不然我就摔死她!”嚴曉說著舉起了沈小柒。
柏花花喊道:“別!”她抄起操作臺上的一支注射器,說:“這里面是乙醇,打進人的血管會立刻暴斃,你拿著它,放了沈小柒,我來當你的人質,一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注射器落在嚴曉腳下,她猶豫了一下?lián)炝似饋怼?p> 余眠說:“我來?!?p> 他脫下外套,里面穿著一件貼身的T恤:“你看,我身上什么都沒有,我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研究員,柏主任是我領導,讓她冒著危險交換人質,我肯定飯碗不保,換我吧。”
見嚴曉還是沒有放下孩子的意思,余眠扯下一卷膠帶,用嘴把自己的雙手捆了起來,然后背對著靠近嚴曉,說:“這樣可以了吧?”
嚴曉說:“你別動?!?p> 然后謹慎地放下了孩子。
余眠背對著嚴曉,用眼神給柏花花指著方向。柏花花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門后面有一把棒球棍。她離門很近,稍微挪動一下腳步就可以拿到棒球棍。
柏花花會意,但不敢貿(mào)然行動。這一棍子下去,肯定得給嚴曉打成重傷,她不想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