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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歌大飯店

第二十一章 葡萄園其實是個是非之地

昭歌大飯店 赫連3公子 4175 2020-11-19 21:08:16

  尹春華給官小月和曲云笙都打了電話,但卻沒有細究為什么楚星驛沒給她打招呼就離開了她家。相比之下,尹冬陽更加善于發(fā)現(xiàn)細節(jié)里的問題,感情也更加細膩。

  他買煙回來后,正好撞見楚星驛流著眼淚從自己家跑出來。

  他忙上前追問楚星驛怎么了,后者只是說心情不好,然后丟開他,頭也不回的匆匆離去。

  楚星驛那個樣子,讓他心里很疼。

  晚上九點多的時候,尹廠長回到了家。推開客廳的門,他發(fā)現(xiàn)只有尹冬陽一個人坐在沙發(fā)里發(fā)呆,電視也沒有打開。

  尹廠長過去坐下后,拿起遙控器剛要打開電視,尹冬陽說話了。

  “爸,您跟星驛說什么了?。克伎蘖??!?p>  尹廠長看了看兒子,面無表情的說:“我沒說什么啊,只是善意的提醒她一下:她爸身體不好,平時放假的時候,多回來看看她爸。還有,為了家庭和睦一點,多幫她嫂子分擔(dān)些家務(wù)?!闭f完,側(cè)過頭問兒子:“我這樣說,過分嗎?”

  尹冬陽低聲說:“奧,是這樣啊?!?p>  這時,尹春華推開門也進來了。

  尹廠長繼續(xù)說道:“楚國松兩口子老來得女,很是嬌慣,讓這孩子從小養(yǎng)成了驕傲清高的性格。而且我聽說這丫頭在家懶得很,什么都不干脾氣還挺大。她的家人都發(fā)愁她在社會上怎么立足呢?!?p>  尹春華聽到這里,忙說:“爸,星驛在家干可多活了,我親眼看到的。她可不是個懶惰的人呢?!?p>  尹廠長“哼”了一聲說:“我也是了解過的,還能冤枉她不成?年輕人有毛病很正常,但有毛病還自我感覺良好就不對了?!蹦┝诉€不忘補充一句:“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尹冬陽說:“爸,星驛已經(jīng)夠可憐的了,您以后不要這么說她了?!?p>  尹廠長瞪了一眼尹冬陽,把手里的遙控器扔到了沙發(fā)里,站起來回了臥室。

  尹冬陽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為什么父親突然就不喜歡楚星驛了呢?

  大年三十一大早,楚星驛家里就來了位客人。

  這位客人就是陳艷菊的父親陳貴金。

  陳貴金提了一個大行李箱,一進門就眉開眼笑的招呼楚國松和楚星河:“親家、星河,來來來,看我從BJ帶什么回來啦?”

  他把行李箱直接往桌子上一放,“次拉”一聲拉開拉鏈。一堆五顏六色的女裝從里面冒了出來。

  陳貴金拿出一件紅色毛衣喊楚星驛:“星驛,快來看看BJ最時興的毛衣?!?p>  楚星驛連忙放下手里的活計走了過來。陳貴金把毛衣比在楚星驛身上,贊賞道:“嘖嘖,看看這件衣服多襯星驛啊?!比缓蟀衙氯o星驛說:“這件衣服是BJ最流行的款式,叔叔送給你了,就當(dāng)是新年禮物啦?!?p>  楚星驛不好意思的又把毛衣塞回給陳貴金說:“謝謝叔叔,可我不太適合這么紅的顏色?!?p>  楚國松見狀忙把陳貴金讓到沙發(fā)坐下,說:“孩子還在戴孝呢,紅色確實不太合適。親家這么早過來,是不是有什么事???”

  陳貴金示意楚星河也過來坐下,然后說:“我認識兩個做服裝生意的人,這兩年都發(fā)了。我好不容易才在他們那里獲得了些BJ那邊的進貨渠道,東西便宜樣子又時髦,倒騰到金城來賣,絕對會賺錢的。但是我年紀大了,體力吃不消,我想讓星河和我一起干,兩年,哦不,一年,保準賺。可比當(dāng)老師強多了?!?p>  楚國松看了看兒子,說:“星河這性格,可不是塊做生意的料?!?p>  楚星河也說道:“就是,還是算了吧,像我這種連帳都算不清楚的人,怎么做生意啊。還是當(dāng)老師,跟孩子們待在一起最適合我?!?p>  這時候陳艷菊也過來了,看到丈夫這么說話,就沒好氣的說道:“瞧你那點出息,跟孩子們待一起最適合你,我看你最適合去喝西北風(fēng)!”

  陳貴金見狀勸道:“小菊,怎么說話呢?不要覺得調(diào)到廠里采購部了就高人一等。你工資是比星河高,但星河比你有文化,家和才能萬事興,懂嗎?”

  又坐了一會,陳貴金見父子倆對自己說的這件事并沒有表現(xiàn)出很大的興趣,就收起行李箱說道:“接受新鮮事物有一個過程,挑戰(zhàn)自己也有一個過程。星河,你可要好好考慮一下這個事。男人嘛,賺錢養(yǎng)家,讓老婆孩子和家人過上好日子才是最重要的。你們好好商量一下,不用著急給我答案。”

  陳貴金走后,眼看著陳艷菊又拉出了想吵架的架勢。楚星驛忙把楚國松拉到一邊說:“爸,我好久都沒去葡萄園了,咱們?nèi)マD(zhuǎn)轉(zhuǎn)怎么樣?”

  楚國松一看表,還早呢,就說:“好啊,我也好久沒去了,咱們?nèi)タ纯茨沁呑兞藳]有?!?p>  楚國松騎著自行車帶著女兒騎了十多分鐘,來到了葡萄園的大門口。

  葡萄園的大門前面有條小溪,已經(jīng)結(jié)冰了。小溪靠大門這一側(cè)黑乎乎一大片,很多灌木燒成了炭灰,連同燒焦的草叢和焦土一起,順著圍墻向東西兩個方向輻射出去很遠,那扎眼的黑色和小溪對面豐茂的樹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在冬季的蕭瑟里,倍感凄涼。

  楚國松自言自語道:“馬上一年了,還是一片焦黑,不知到了春天會不會好一些?!比缓筠D(zhuǎn)過頭對女兒說:“時間過得真快啊,去年的這個時候,我和你媽還在準備年貨呢?!?p>  楚星驛擦了擦眼淚說:“是啊,太快了。如果沒有這場可恨的大火,媽媽也不會這么早就離開我們!”

  楚星驛說的這場大火發(fā)生在去年三月份,正是冷暖空氣較量,愛刮大風(fēng)的季節(jié)。

  當(dāng)時是中午,楚星驛一家人正在吃飯。突然聽到外面有人大喊:“著火了!著火了!”

  楚國松夫妻倆趕緊披上衣服開門跑了出去,隔著鏤空的鐵院門,他們看到外面的火順著溪岸正在快速猛烈的燃燒著。春天風(fēng)干物燥,有些火苗已經(jīng)竄到了樹上,越燒越高,噼噼啪啪掉下來的燒著的樹枝又引燃了周圍的草叢,火隨風(fēng)勢,越燒越旺,范圍越來越大,離葡萄園的圍墻也越來越近。如果不趕緊撲救,火星很快就會濺進葡萄園里。

  楚國松和妻子一面撲火,一面讓楚星驛趕緊騎上車子去找人。

  葡萄園當(dāng)時還沒有裝電話,楚星驛騎著車子往尹春華家趕去,尹春華的父親是副廠長,發(fā)生火災(zāi)通知他,他會很快組織人來滅火的。

  楚星驛還沒騎到尹家,就在路上剛好碰到了尹廠長。她慌忙急剎車,跳下來說明了事情的原委,讓尹廠長趕緊幫忙。

  沒想到尹廠長相當(dāng)?shù)?,他篤定這火不會燒太久,而且這會組織滅火已經(jīng)來不及了。楚星驛焦急地說:“叔叔,再不救火,馬上就會燒到葡萄園里了!”

  尹廠長笑瞇瞇的說:“不會的,不會的,放心吧?!比缓笳f他還有事就走了。

  楚星驛疑惑的想:“真的燒不到葡萄園嗎?”她還是不放心,又去找了幾家平時愛去葡萄園里找父母聊天的人,但沒有一個人愿意同她一起去葡萄園,哪怕只是過去看一眼。

  楚星驛懷著巨大的失落騎上車子無功而返。但回到葡萄園時,她驚喜的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來了一大幫幫忙救火的人。在大家的努力下,火勢已經(jīng)被控制住了。楚星驛一問,才得知是哥哥教過的一個學(xué)生的家長,把附近的親戚朋友都喊來了。

  火在葡萄園外肆虐了長長的一條線后,終于被撲滅了。楚星驛的母親卻跌坐在地上捂著胸口,說胸口疼。

  楚國松給眾人道完謝后,趕緊一邊把妻子扶到屋里,一邊讓楚星驛去叫救護車。

  楚星驛的母親上了救護車已經(jīng)不太好了。到了醫(yī)院在重癥監(jiān)護室搶救了幾天,最終還是走了。

  楚星驛母親有心臟病史,但走的如此突然,應(yīng)該是救火時的勞累加上驚嚇一下加重了病情。

  楚星驛有個疑問一直揮之不去:當(dāng)時發(fā)生火災(zāi)時,廠里那些人包括尹廠長,為什么那么淡定,或者說為什么那么冷漠呢?是父母在廠里的人緣不好嗎?還是自己年紀小,說話沒人相信呢?

  但在楚星驛的記憶里,母親在世時,家里一直是客人不斷的。母親善良熱情,父親又喜歡交朋友,很多叔叔阿姨沒事時,都喜歡來葡萄園里坐一坐,和父母聊聊天。

  想來想去,也許是自己在大人面前,人小言輕吧。

  這次來到葡萄園,楚星驛又想起了這個疑問。

  當(dāng)她把疑問告訴父親時,沒想到父親冒出了這么句話:“葡萄園其實是個是非之地?!?p>  楚星驛大吃一驚,遠離人群與世無爭的葡萄園,怎么就成了“是非之地”了呢?

  楚國松接著說道:“這個葡萄園在我們種上葡萄樹之前,確實是沒人注意與世無爭的。它曾是讓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廢棄的牛圈,兩公里之外都能聞到臭味的。所以當(dāng)時我向廠里申請承包時,才沒有費太大的周折。”

  “那后來呢?”

  “后來我和你媽把這里收拾出來了,還種上了葡萄樹。我們選的葡萄樹品種好,長勢好,結(jié)的葡萄又大又甜,好賣的很。三年下來就把你哥結(jié)婚時欠下的債都還清了?!?p>  楚星驛說:“這有什么啊,廠里好多人承包蘋果園都發(fā)財了,很多還在金城市中心買了房子呢?!?p>  楚國松嘆了口氣說:“人跟人不一樣的,有些人已經(jīng)擁有很多了,但他還想擁有更多;有些人是見不得窮人過年。這都是人性的弱點啊?!?p>  楚國松突然問楚星驛:“現(xiàn)在右腿還疼嗎?”

  楚星驛彎下身摸了摸右腿說:“基本不疼了,但到了陰雨天還會有點疼?!?p>  楚星驛的右腿膝蓋到腳腕處,有一塊長長的傷疤,讓她在夏天時一穿裙子就很自卑。

  這塊丑陋的傷疤已經(jīng)兩年了。是楚星驛上高二時的那個夏天留下的。

  那天楚星驛騎著自行車放學(xué)回家時,沒注意到葡萄園的院門外堆放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石頭。她從路上拐過來后自行車被一塊石頭絆倒了,她直接飛到了一堆大石頭上。那堆大石頭個個棱角尖銳,扎得楚星驛到處是傷,特別是右腿,被劃出了很深很長的血口。

  楚星驛的父母當(dāng)時心疼壞了,但那堆石頭是尹廠長的一個親戚臨時放的,說過兩天就拉走。楚星驛的父母也不好再說什么。

  事發(fā)后尹春華還提著她媽炸的油餅和小吃來看過楚星驛。當(dāng)時尹春華還數(shù)落她爸家的那位親戚一天無所事事,賊眉鼠眼的。

  這事就這么過去了,但那堆石頭很長時間后才被拉走。

  楚星驛拉回自己的思緒,來到鐵門的拐角處蹲下來——那里還有一枚不起眼的小石頭沒被弄走。它在角落里也待了兩年了,或許它還是目睹了許多不可思議事件的“證人”呢。

  葡萄園的鐵門已經(jīng)被人上了鎖,楚國松推了推,上的還挺緊的。從鐵門縫隙往里望去,院子里的那些葡萄樹沒有壓埋,兀自在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磥碜约鹤吆?,它們并沒有得到好的照管。

  楚星驛拿起那塊小石頭裝進兜里站起身,透過鐵門看向?qū)γ婺菞澥煜さ姆课?,那曾是她和父母住了六年的家啊。她盯著外墻上那一大片暗紅色的像血一樣的污跡,眼中再一次泛起了淚水。那片噴射狀的污跡在白色的外墻上非常醒目,以至于隔了這么遠,楚星驛似乎都能聞到一股慘烈的腥味。

  楚星驛扭過頭問父親:“哈利的尸體找到了嗎?”

  楚國松搖搖頭嘆息道:“秋天的時候有人曾經(jīng)在路上看到過它的尸體,上面爬滿了蒼蠅。但等我趕到后,又不見了?!?p>  楚星驛哭著說:“原想等我們把家里的東西全部搬走后,就接它過去的,沒想到這么快就遭遇毒手。我們?yōu)槭裁匆┲?,讓它遭遇壞人時無法反抗,甚至無法逃跑!”

  楚星驛一想到小狗哈利,心里就涌起劇烈的愧疚和疼痛。這個陪伴了她三年的小伙伴,為了在最后時刻保住葡萄園里的財物,盡忠職守,被闖入者活活打死,噴出的鮮血濺到了地上,濺到了墻上。

  楚星驛始終搞不明白,當(dāng)時家里基本搬得就剩一張桌子幾把椅子,還有一些書和不值錢的雜物,根本沒什么貴重物品。屋門都沒鎖。這些人心里為什么這么陰暗,把一只小狗活活打死后又拋尸荒野。

  總之,這個葡萄園有太多事讓她搞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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