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羽兒聽見身后有動靜,原不想理會,但鼻尖卻敏銳的嗅到一陣撲鼻的香氣,是她頂討厭的玉蘭香,太過濃重的香氣就成了刺鼻的氣味。
但見那女子身段婀娜,容貌美艷氣勢卻凌厲,如墨的烏發(fā)僅用一支羊脂白玉簪綰起,一身紫紗緞,襯得膚若白雪,可真真是明**人。
但顯然來者不善,那美貌的女子吊著眉梢,冷著臉,一步一步走來,一身的威壓也逐漸逼近。
只見她來到羽兒身前,居高臨下睥睨著她,輕哼:“哪來的不知禮的小妖精,見到我也不知跪下。”
“美人姐姐,我是東陵州阮知府后院魚塘里的小鯉魚我叫羽兒……”
這丫頭倒是嘴甜,讓人頗為恨不起來,但是細(xì)看她眉眼,雖還稚嫩,尚未長開,但足以見其美貌動人之處,絲毫不落自己下風(fēng),一想到魔君這幾日日夜對著這張臉,心中那把無名火又騰的燒起來。
“呵,什么東陵州,一個凡人后院養(yǎng)的小小鯉魚精,還不跪下?!本o跟著零露而來的婢女,名喚粉黛的妙齡少女氣焰洶洶道。
羽兒見這紫衣美人實(shí)在是氣勢逼人,但自己似乎并無錯處,于是歪著頭,有些不解。
“我,為什么要跪你?”羽兒也并非有意要跟她作對,只是實(shí)在想不通他們之間的身份差別。
對于魔界之中身份的高低還有修為高低她是一竅不通。
百年修行她也只是剛修出了個人形罷了。
卻不知道,她這一句話落在零露的耳中,如同挑釁一般刺耳。
“好啊,好個恃寵而驕的妖精,那我今日就讓你知道為什么?!绷懵睹媛蛾幚渖裆笫忠簧?,掌心一翻,幻化出一道銀光閃爍,紫雷奔騰的鎖鏈。
隱約之中還可以聽見雷鳴嗡響,羽兒最怕打雷了,打雷的時候她都會深深地躲在池子底,有一次雷火劈斷了院子里一棵大樹,樹身一半扎入池中,拍出驚天水花,好多的小魚兒因此喪命。
下意識她就要逃,但還來不及逃跑,就見那鎖鏈如同毒蛇纏繞上身。
嬌小的身軀被重重雷光游走的鎖鏈緊緊縛住。
“啊?!?p> 噼啪作響的雷光在她身上爆裂,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在飽受焦灼炙烤之疼。
僅僅三息,羽兒便覺得她熬了漫長的時辰。
最后沒忍住,疼暈了過去。
如弱柳一般搖擺的嬌小身板搖搖欲墜,彼時溪邊的水竟自發(fā)上涌,匯聚成團(tuán),將她穩(wěn)穩(wěn)包裹住。
“散?!?p> 縛住羽兒的雷光鎖鏈旋即消失不見。
零露后退幾步,有些驚詫,抬眸一看,一身玄色衣袍的欒淵眼神陰鷙,如風(fēng)雨欲來前的平靜,卻暗藏波濤洶涌。
他負(fù)手走來,渾身上下散發(fā)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透過水團(tuán),他寬厚的手掌竟執(zhí)起羽兒的白皙小手將她橫抱起。
望著她昏迷的睡眼,皺著眉頭似乎還在忍痛,一身斑駁傷痕,血絲遍布。
有一股莫名的憐惜與痛,仿佛她身上的痛楚,他亦能品茗一二,因這痛,心中嗜血的殺意漸生。
零露見欒淵竟然抱起那小妖,心中不知掀起何等的驚濤駭浪,她從未在欒淵身上眼中,看見過他如此溫柔的望著一個女子的眼神,即便是她堂姐賀瑛,自詡跟欒淵青梅竹馬也不曾如此。
那一刻,真實(shí)的嫉妒與恨自心底生出,蓋過了懼怕,零露忍不住柔聲喚:“魔君。”
“本君尚不知曉,這紫極宮如今是你零露當(dāng)家做主。”平靜如水的聲線,卻透著嗜血的冷漠。
“這斷融鎖可是上等一品神兵利刃,卻用在一個小小鯉魚精身上,零露,你不覺得可惜嗎?”
欒淵唇齒微微一笑,眼眸微微瞇起。
零露聽出其中的冷漠?dāng)骋猓胧俏胧菓峙?,?dāng)即盈盈一拜道:“是零露莽撞了?!?p> 欒淵再不看她一眼,欲拂袖而去。
“既知自己莽撞,以后,便不要再踏入紫極宮半步,免得再行差踏錯,本君不敢保證再有下次,你們血魔族還能留得住?!?p> 零露心下駭然面色慘白,當(dāng)即銀牙一咬不甘心喚道:“魔君,零露聽聞魔君歸來,便不舍晝夜的從蓬萊洲趕來,想著零露自小與魔君一處長大,應(yīng)當(dāng)有些情分的,若是魔君見到我必然歡喜。卻不曾料到,在玉屏山后見這小小鯉魚精不知規(guī)矩一味亂走,本不該驚動魔君,零露也只是想替魔君大人代為教訓(xùn)一下罷了?!?p> “零露,別在我的面前耍這些沒用的小手段,從今往后,紫極宮,不準(zhǔn)閑雜人等踏進(jìn)半步,我的人,不準(zhǔn)任何人代為教訓(xùn),聽懂了嗎?!?p> 零露眸中的光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黯淡下來,紅唇猶如花朵幾近凋零的殘紅,她不甘心的咬著下唇,卻不敢反駁半句。
憑什么,到底憑什么,魔君會為了這樣一個無名的小小鯉魚精給她如此大的難堪,她可是魔界第一美人啊!
欒淵面無表情的審視零露,冷冷的嗤笑,猶如巡夜的海東青一般目光凌厲。
她跟她的姐姐一樣,對他存有妄念,但她們其實(shí)更想要的,是成為這個極盡奢靡的大紫極宮主人,三界之中魔后的身份。
所以賀瑛會想愚蠢的想要用出嫁來逼他。
她們都高估了自己的地位。
若非念及血魔族以往的功勞,她今日必死。
回到長明殿,欒淵將羽兒安置在軟榻上,源源不絕的靈力自他的指尖一點(diǎn)一滴的滲入羽兒的體內(nèi),她身上那些大大小小血紅斑駁的傷痕,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飛快的凝結(jié)愈合,直至肌膚凝白如脂,恍若新生。
羽兒睡夢之中,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化身人形的夜晚,她游啊游,終于找了那束光亮的源頭。
金色的光芒底下,原來是一個小小的殘破的鱗片,羽兒剛一觸碰到它,這塊殘破的鱗片就咻的一下消失在她的指尖。
隨后她便發(fā)生了不可思議的變化。
那夜的月光皎潔又明亮,她從池底緩緩的游上來,身上未著一絲一縷,皮膚白皙如雪,雙眸璨如星辰,一頭青絲如瀑包裹著她嬌小玲瓏的身軀。
她還記得她是如何偷偷的在一處女人很多的店鋪里,偷到了第一套衣裳。
從此,她便可以以人形招搖過市,聽書看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