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爻姬滔滔不絕的說著:“他們問我,你是犯了什么錯(cuò)?我只能說,因?yàn)榇蛄艘恢货?,他們就都沉默了,沉默了三天三夜,最后琉璃塔頂層的大佬感嘆道:十方魔境的律法現(xiàn)在是越來越嚴(yán)苛了,不僅不讓隨意屠戮妖民,還不讓打小動物了?!?p> 聽到這兒,衾野暗自發(fā)笑。
“那個(gè)羽蓮,就是個(gè)混世大魔王,她要是恢復(fù)記憶,肯定要把十方魔境攪的天翻地覆的?!?p> 說罷,爻姬賭氣似的跺了一下腳,氣呼呼的道:“不成,我得走?!?p> 卻不料就在她轉(zhuǎn)身離去時(shí),衾野一把拉住她的手,將她扯到胸前。
“去哪?”
“回離人灣啊,難道等著她又放貂咬我啊?”
衾野卻沒放手,許久后,從喉間憋出一句:“我護(hù)著你?!?p> 爻姬歪頭看他,卻見他耳根通紅,眸色晦暗。
“絕不讓貂咬你?!濒酪暗拇笳乒臣У男∈旨?xì)細(xì)摩挲,很認(rèn)真的說著:“我從不食言?!?p> 熾麟殿內(nèi),燈火通明,欒淵垂眸,凝視著羽兒的臉,然后起身喚出七曌。
“幫本座把輪回之印解開?!?p> “再用一次解咒之術(shù),魔君,汝僅?!?p> “解開!”
欒淵閉上雙眸背過身。
與這一室的清冷黯淡融為一體,隨后,仿佛有一股強(qiáng)大的沖擊之力瞬間鉆入心口,撕扯著他的五臟肺腑。
在筋脈血肉重重困鎖住的深處,一個(gè)遙遠(yuǎn)的印記猛然震動顫栗,符文破碎,那層自出生以來籠罩在他身上的迷霧被揭開,他的靈臺獲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
過往種種,終于都通通轟然回到他的腦海。
那些原本支離破碎的夢,逐漸完整,形成回憶,在睜開眼時(shí),這天地之間,似乎多了幾絲滄桑。
“三千年,竟不過彈指之間……”
回憶前世記憶的重軼回首望著靜臥在錦榻上昏迷不醒的女子,緩緩坐下,伸手替她撫去額間的涔涔冷汗。
昔年,他因?yàn)榱隙ㄗ约捍髴?zhàn)之后會身隕,無法再護(hù)住好不容易替蓮兒重新修得的身軀殘魂,于是把金鱗旗劈碎一角,設(shè)下血咒,護(hù)住她的魂魄不滅不散,靜待來日他回歸時(shí)再解開,在旁人眼里,十分霸道狠毒的金鱗血咒,不過是他舍去一身精元,也要為她博得一線生機(jī)的無可奈何之法。
“蓮兒。”
重軼笑得溫柔肆意,心滿意足。
“他輸了,他被我騙了,蓮兒,我們贏了。”
七曌盤旋在一側(cè)靜默不語,它自誕生之時(shí)便為魔君重軼之坐騎,與他的感情之親密絕非主仆,亦深知魔后羽蓮在重軼心中的地位。
為了她,重軼能做盡天底下所以極致之事。
“未得召,任何人,不得踏入熾麟宮半步!”
語畢,門窗皆掩,一室昏暗,僅留下重軼與羽兒二人。
七曌驀然出現(xiàn)在宮殿上空,龐大的身軀守護(hù)著這殿宇。
天空之上,雷聲轟鳴,紫雷游走大雨傾盆。
十方魔境內(nèi)妖魔皆瑟縮躲避,唯恐有大事發(fā)生。
十位城主在熾麟宮外等候了一夜,只見禁閉的殿門內(nèi),不時(shí)乍起金色的光芒,七曌在為重軼護(hù)法,盤旋于熾麟宮的飛檐斗角,它一身的鱗片如刀刃一般鋒利,赤紅色雙瞳俯瞰眾人。
“賀老城主,您見多識廣,快與我等說說,金鱗血咒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術(shù),我也僅僅是在魔族古書上見過一次,施展此術(shù),需施咒者祭獻(xiàn)生魂,喚出金鱗旗內(nèi)的無限亡魂,在下咒之人身上形成標(biāo)記,無論她如何輪回轉(zhuǎn)變,皆能被尋獲,且,被下咒之人,魂魄不會消散,會一直留在六道之中……”
“咦,聽起來,是世仇方會下此咒吧,生生世世,無論輪回轉(zhuǎn)世,絕不放過,聽起來,我們魔君對魔后怨念很深啊……”
“噓……不可妄議?!?p> 羽恒望著殿內(nèi)不時(shí)亮起的光,心下?lián)鷳n。
熾麟宮內(nèi),金光再滅,照亮一室的景象。
一只通體墨色的九尾狐貍坐在錦榻上閉眸施法。
在它身后,有四條狐尾盤旋做一團(tuán),僅剩五條毛發(fā)烏亮的狐尾輕搖慢擺。
魔君的真身,歷來從無人知,即便是十方魔境內(nèi)的十城心腹,也無人知曉。
他便是這天地之間,僅剩唯一的九尾墨狐。
狐生九尾,便有九命,他一命在渡魔劫時(shí)隕,一命在與燼堯大戰(zhàn)時(shí)隕,一命為羽蓮施了金鱗血咒,如今,又用一命解咒。
現(xiàn)下,他已虛弱至極。
莫說是燼堯,此時(shí)此刻,如果沒有七曌護(hù)法,百年之內(nèi),他連爻姬怕是都打不過。
但若非有這九條命幫他作弊,他又如何能誆騙得了燼堯,讓他真的相信羽蓮已魂銷魄散。
現(xiàn)下,錦榻上的女子仍在熟睡,睡顏恬靜平和,重軼幻出的真身狐貍小步來到她身旁,依偎著她的手臂睡著。
這是在以前,即便有婚約在身,他們也未曾有過的親密。
少女身上的香甜氣息,令他很喜歡。
羽兒的夢境豁然出現(xiàn)了一道光,她朝著光的方向跑去,眼前豁然開朗,一片明亮。
但許許多多的回憶接踵而來。
睜開眼的那一剎,這具身體里的女子,已是被喚作羽蓮的靈魂了。
她望著頭頂?shù)牡窕玖?,輕紗垂幔,這百余年,還有重軼為了幫她重修靈魂歷經(jīng)的前兩世記憶一并回到腦海。
她像個(gè)客居在這身體里的看客,忽然之間反客為主。
倒讓她有些不適應(yīng)。
前塵往事,歷歷在目。
忽然,羽蓮覺得手臂上沉沉的,扭頭一看,一只毛發(fā)烏亮的墨色狐貍睡在她手上,一副饜足的神色。
“阿軼?”她試著,輕聲喚著。
這世間,怕是僅有她一人得知他的真身,竟然僅僅只是一只狐貍吧。
那么令人畏懼的十方魔境之主,殺伐果斷,嗜血的魔君大人,如今,一副乖巧疲倦,又饜足的姿態(tài),縮成一團(tuán),依偎著她的臂彎。
望著他垂在身后,無精打采的幾根狐尾,一股無言的酸澀漫上心頭,羽蓮喃喃道:“對不起……”
只為了她一人,他就用了三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