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水面下的人
夜雨迷蒙,氣溫驟降。跳動的火焰挑釁著草棚外的雨點,兩人相對而坐。
“王老伯和賀小四?”徐陽眉頭緊皺,他早就懷疑賀小四來過秦嶺,在曾經(jīng)營地附近找到的那枚褪色的煙頭,他仍然收藏著,耿耿于懷?!懊冉阋鍪裁??她這種安排又是什么意思?”
“你還在懷疑賀小四,甚至懷疑魯萌對你不安好心?”武啟像是能夠看透人心,滄桑的眼眸之中沒有任何疑惑,三年的接觸,他認(rèn)為自己很了解徐陽,可那個熟悉的徐陽在上次秦嶺之行后,變化太大,簡直脫胎換骨的讓人陌生。
徐陽沒有說話。眼睛里是掛在草棚之上的雨點兒,它映著火光,墜落,崩碎。
“若是擂臺比武,單對單他們不是你的對手。若是生死搏殺,不管是在都市之中還是在這里,死的那個人一定是你!”
“你想說,萌姐若是想要對我不利,根本沒有必要拐彎抹角?”
“有這個意思。但她不敢對你動手。不管是間接的還是直接的,因為有我。”
徐陽很想問,難道魯萌不是因為你對我的關(guān)心,才準(zhǔn)備對我動手嗎?
“她是一個聰明的女人,真正的聰明從來不是故作聰明,至少在你的事情上,她表現(xiàn)的很不錯,這也是為什么我逐漸接受她的原因之一?!?p> “下午傳出的鳥鳴,萌姐出去……”
武啟點頭,“你聽到了。魔耳樹對你的影響正在一步步擴(kuò)大。這是好事兒,也是壞事兒?!?p> “想要收獲總要付出。啟哥,關(guān)嶺教授復(fù)活了?!?p> 武啟搖頭,“真正的復(fù)活不是變成另外的物種,也不會喪失智慧?!?p> “不,我的意思是那只被你殺死的紅眼狼王,是不是也復(fù)活了?它沒有了智慧和強(qiáng)大的力量,它算不算恢復(fù)了原本的狀態(tài)?”
“關(guān)嶺活了,只是因為你想要讓他活,紅眼狼王能夠不死,也是你想要它不死。執(zhí)念太深,這就是魔耳樹給你帶來的副作用。別忘了,它一直在左右你思想。”
徐陽沉默。若無脖子上的掛墜,或許他也早已不是徐陽。雖然,他早已不是徐陽。
“你曾說變異箭毒蛙是魔鬼的使者,魔鬼是不是就是魔耳樹?”
“魔耳樹就是魔耳樹。至于魯萌前夫所說的魔鬼,到底是什么我并不清楚?!?p> 徐陽將干柴丟進(jìn)篝火之中,掃了一眼不遠(yuǎn)處的棚子,睡袋像是裹尸袋。
或許因為裂痕的存在,哪怕值夜的事情仍舊在照舊進(jìn)行,可宿營地還是被分開成兩塊。
兩人聲音壓的夠低,而魯萌已經(jīng)沉沉睡去,自然不虞交談聲在雨聲中被別人聽到。
“我的意識……”
“你的意識什么也操控不了。確切地說,你此時只是魔耳樹的一個錨點。通過你的思維,它能夠操控一些東西。你唯一能做的是借助它的力量,來影響它操控的精度,想要撇開它達(dá)到意識影響物質(zhì)……”武啟搖頭。
“它為什么操控我想要操控的東西?”
“你不是知道原因嗎?!蔽鋯吡艘谎坌礻?,“它早已經(jīng)告訴你了。”
徐陽想起山洞之中耳邊傳出的囈語,模糊而低沉的聲音,詭異的語言,拗口的音節(jié),它想要進(jìn)食,進(jìn)食擁有智慧的生物!而自己是它丟出的餌?!
“如果,你和萌姐不提起所謂詛咒之地,所謂僵尸,我腦海中不會出現(xiàn)關(guān)嶺教授變成僵尸的念頭。它是不是就不會復(fù)活,也不會有山洞之中的諸多事情?”
“我提起的。我需要它復(fù)活。”武啟繼續(xù)平淡的繼續(xù)說道,“魔耳樹想要通過你錨定他,就要付出代價。而這個代價,正是緩解你狀態(tài)的良藥。如果魯萌晚一點兒下水,你現(xiàn)在會好很多?!?p> 徐陽恍然,他想起姚君在山洞之中告訴自己的話,“魯萌入水去尋找武啟,她上來的時候,老何發(fā)現(xiàn)她差點兒被抹了脖子。或許是自己想要殉情,可看到了或者想到了什么,她停下了。也有可能是有人動手,可最后猶豫了。你說呢?”
“我吃下的顆血丹,就是魔耳樹留在他頭顱之中的力量?”
武啟點頭,嘆息道,“你不該攔我,如果有足夠的誘餌,你就不用再擔(dān)心它的精神入侵?!?p> 徐陽扭頭看向武啟,他在山洞之中竟然準(zhǔn)備真的殺了劉前程?或者說,誰敢阻止他,他便將誰殺掉?一切都是為了自己?這種關(guān)愛……
心中暖暖的,卻偏偏說不出的有些恐懼。
“如果山洞再晚幾天挖通……”
“啟哥,我一直以為你是個陽光的人?!毙礻柎驍嗨脑?,武啟不該黑化?;蛘哒f徐陽不想看到武啟黑化,眼下的武啟,讓他感到有些害怕了!
“怕了?如果你是我,你會比我更激烈……”武啟驟然停頓,“魯萌醒了?!?p> 徐陽點頭,他也聽到了睡袋之中傳來的呼吸頻率的細(xì)微變化。
雨不知何時停了。
天光微亮,繼而大亮,營地少了熙熙攘攘,只有兩堆篝火殘渣,兩個草棚。
一道身影從草叢之中鉆出,蓑衣斗笠,將他完美的融入周圍環(huán)境之中。
一雙銅鈴般的大眼睛,溜圓。左手中握著兩顆黃橙橙的子彈,摩挲著。右手拿著一團(tuán)疑似線圈的東西,不過黑乎乎讓人難以分辨。
子彈,是沖鋒槍的子彈。線圈,是制造強(qiáng)磁的線圈!
看著周圍留下的痕跡,他眼中閃過一抹狠辣,看向眾人消失的方向,“可笑!”
半個小時之后,一米九的二愣子,精細(xì)的檢查周圍一切,哪怕是一個腳印都不曾放過,被他用樹枝撫平。至于篝火余燼,草棚,更是早已消失不見。
好像這里,從未有人來過。
不久,山林之中響起一陣驚飛鳥,動走獸的狼嚎聲。
……
溶洞之中,溫泉池水里。一具無頭尸體飄蕩在溶洞頂部。
豎直向上的洞穴,蓋在上面的石頭被挪開一條極小的縫隙。
泉水上涌。眾人打洞逃生的山洞之中,一只奇怪的變異箭毒蛙,正趴伏在水面之上,它的口中叼著一枚閃爍著紅色光點的定位儀。
它是那么的與眾不同。拳頭大小,身材修長,背部沒有紋路,渾身如血。像極了一塊紅翡翠。
它正在欣賞著被溫泉水淹沒的眾人刻在墻壁上的文字。
狼嚎聲似乎讓它也受到了驚嚇,它逆著水流迅速下潛,轉(zhuǎn)瞬間消失在山洞之中。
徐陽等人為躲避變異箭毒蛙而躲進(jìn)的山洞,此時已經(jīng)變成了一條地下暗河的出口。泉水汩汩流動,帶著一股硫磺味,蒸汽升騰,所經(jīng)之處,草木都在枯死。
一個健壯的村婦站在山洞口,任由泉水將她的千層底布鞋浸透。
很快,一只血紅色的拳頭大小的變異箭毒蛙出現(xiàn)在她的的手掌中。
呆立僵硬的身軀,驟然扭動,在背后的叢林里,鉆出一頭黑色的雄壯野狼。
跟在野狼身后的正是張寨的二愣子。
“沒攔住。”兩人同時開口,神情中都有些尷尬。
二愣子道:“沒想到還見到了一個熟人,他是怎么活下來的?”
婦人搖頭,“如果你的狼都沒有發(fā)現(xiàn),那我更不可能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怎么辦?”
“那樹越來越強(qiáng)大了。”二愣子眨了眨眼睛,“擋住后面的人再說吧?!?p> “我就說早該斬盡殺絕,村長就是不同意?!眿D人咬牙切齒,丟出閃爍著紅點的定位儀,“你撿到的那個破爛還能用嗎?”
二愣子的手在背后抓了一陣,從蓑衣下拿出線圈,“反正我是不會用。不過,你手里的這玩意兒正好用來將剩下的人一網(wǎng)打盡?!?p> “真要與華元作對嗎?”婦人眼中閃過一抹猶豫,“我怕咱們根本擋不住?!?p> “擋不住就不擋了嗎?別忘了,漫長的黑暗歲月,咱們都熬了過來!”
“可族里的戰(zhàn)士越來越少了……”
……
賀小四鼻子皺了又皺,他搓了搓鼻頭,絲毫沒有在意手指上的鞋油味兒。
“老王,你說萌姐真是來找樂哥的?她追了那武啟三年!”
“你都說八百遍了!”賣地瓜的王老伯,右手食指和中指豎起,向前一指。
他沒有食指和中指,此時長在手上的是兩根比其他手指都略長的鋼鐵義肢??煽此撵`活程度,簡直比人的手指更加靈敏!
跟在身后的十幾個身穿迷彩服的壯漢,抱著沖鋒槍,迅速形成鋒矢陣,三三分組,向著前方快速掃蕩。
如果徐陽在這里,他肯定能夠發(fā)現(xiàn),好多人都是熟面孔。都可以算是他的師弟,如果武啟真的是他師父的話。他們曾經(jīng)是白領(lǐng),曾經(jīng)是普通市民……可拿起沖鋒槍之后,他們真的與眾不同了……
“說八千遍我也想說!”賀小四咬了咬煙頭,呸的一聲吐在地上,碾滅,“我可真不想再來這個傷心地,你丟了兩根手指,咱們丟了兩個生死兄弟,還有樂哥……”
“四年了?!蓖趵喜曇糁袔е唤z驚恐,隨之朗聲道,“萌姐很清楚,樂哥不在了!”
“那為什么還要來?你發(fā)誓一輩子都不來這里了!”
“我不甘心!”王老伯豁然轉(zhuǎn)身,“你就甘心嗎?萌姐體諒你我,可這顆心臟,它始終不甘平靜!你午夜夢回,就沒有想過把這里的一切都弄清楚?”
“嘿……”賀小四看著王老伯神情鄭重的捶打自己的胸口,訕笑,“我只是想到那些明晃晃的冥器,就流口水?!?p> “狼群,變異箭毒蛙,看來守墓人也很是不甘寂寞??!走吧,白骨湖泊!”
“要不要替萌姐解決了冰川遺跡里守墓人飼養(yǎng)的毒蜂?那玩意兒……”
“萌姐說什么,咱們做什么就是!這不是咱們該考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