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人說話,大堂內(nèi)只有鄭彩獨自一人發(fā)出不間斷的喊叫,臉上五官都要被他扭曲開來,鄭森看了沒有別的,唯有心里格外清明。
就鄭彩吸食福壽膏這一件事,足以看出鄭氏內(nèi)部的腐朽,和大明那是沒法比,但是如果放任不管,也絕不是小事。
他默默攥緊了拳頭,這鄭家,他是清定了!
黃氏沒有言語,只是在一番急促呼吸之后,飲下幾口涼茶,便陰鷙著臉死死盯著鄭彩看了。
剛剛生出的那些許對鄭彩的憐憫之情此刻蕩然無存,黃氏知道福壽膏,不過她略同醫(yī)道,深知福壽膏的危害,對家中子女也是嚴令禁止,沒想到鄭彩這個鎮(zhèn)守金門的家伙,竟然私底下偷偷摸摸的吸食。
而且,看這發(fā)作的樣子,肯定是吸食了很久才會出現(xiàn)的。
鄭森注意著場中情況,目光忽的被看守在大堂入口的親兵吸引,他眉毛一條,暗暗點了點頭,隨后開始上前出聲。
“祖母,鄭彩不過是吸些烏香而已,不是甚么大事,不如放他一馬吧?”
說著,鄭森還朝左右招了招手,示意他們?nèi)ツ酶鄹噙^來,當場給鄭彩吸食。
不得不說,這番舉動著實讓黃氏氣的不輕,她揚起手中的拐杖向鄭森擲去,指著他罵道:“你這逆子!虧你爹把你從日本接過來,為你尋江南大儒,教導(dǎo)你圣人之道,送你去南京國子監(jiān)讀書?!?p> 黃氏說到半晌,喘著粗氣停了一下,氣勻平了就繼續(xù)開始罵:“這般教你,就讓你來吸這什么烏香的嗎?”
“你且看看,看看!鄭彩他還有人樣嗎?這是害人的東西!”
聲音有些嘶啞,黃氏到最后甚至猛然站起身來,傴僂著身子來到堂前,看著鄭彩的眼神中,充滿了憤恨的味道。
她這一動身,也讓后面的女眷跟著一起站了起來,跟上前圍在黃氏身邊,嘰嘰喳喳的叫著,說些什么消消氣,不要動怒之類的話。
鄭森心里估摸著時間,耳朵一動,聽到了細微的腳步聲,隨即讓過身子,緩緩說道:“祖母,這話,您還是跟父親說罷。”
在他身后,一道人影走進大堂中,而此人一到,就讓所有人都停了下來,一聲聲行禮的話道了出來。
“總兵大人!”
“父親大人!”
“夫君!”
...
鄭芝龍進了大堂,這是安平鄭宅,是他在崇禎三年開建,耗時三年又兩個月才竣工的,占地上百畝,其中奇珍異寶無數(shù),而且防御嚴密,又有水道連接港口,算得上是他的大本營。
而他雖然已經(jīng)身為福建總兵,但是居住在福州的時間并不多,大半都是在安平度過的。
今日他本來在泉州拜訪一位道長,接到安平的消息這才匆匆趕來,一到地方就看到了鄭森和鄭彩的人馬聚集在宅子外。
到這一步時,他就知道可能要出事情,等到進了宅子,發(fā)現(xiàn)沿途都是鄭森的人在把守時,鄭芝龍就更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直到現(xiàn)在。
掃過倒在地上還在不停呻吟的鄭彩,又看了看行過禮后面色坦然不動如山的鄭森,鄭芝龍瞇起了眼睛,海盜的性子在這一刻再次涌上他的心頭,給了他絕佳的判斷力。
他上前兩步,撫著黃氏回到堂內(nèi),重新坐上太師椅時,黃氏卻停住了。
“你看看,鄭彩這廝,偷偷吸福壽膏那東西,現(xiàn)在不成人樣,這樣的人,你也放心讓他管著金門?”
黃氏語速極快,唾沫星子都噴到了鄭芝龍臉上,然而他只是一把抹掉,回頭深深看了鄭彩一眼,余光掃過鄭森的時候,嘴巴微微張開,想說些什么,但是卻沒出聲。
他轉(zhuǎn)身對黃氏輕聲安慰道:“母親,此事我知道了,你別生氣,身子重要?!?p> “你們幾個還愣著干什么?快扶母上大人進屋歇息!”
鄭芝龍喝令一眾女眷離開大堂后,臉瞬間就拉了下來,指著鄭彩讓府中下人將他拉了起來,又對著鄭森說了句。
“你,過來?!?p> 當鄭森和鄭彩兩人站在鄭芝龍面前,鄭芝龍也聽完了前因后果之后,霍然閉上了眼睛,消化著這一切。
半晌,他長吐一口氣,對鄭彩煩躁的擺了擺手:“將他拉下去,以后族中事務(wù)他們兩人不得摻和,金廈先由芝豹暫管?!?p> 等到鄭彩被人架出鄭宅之后,鄭芝龍這才屏退左右,與鄭森父子二人面對面對線了起來。
“坐吧。”
“是,父親!”
鄭森坐下之后,與鄭芝龍對視了一會兒,看到其突然一笑,搖晃著腦袋指著自己時,放下心來。
看這樣子,這應(yīng)該是默許了他的行為,至于鄭芝龍之前有沒有把鄭彩鄭聯(lián)兩人替換下去的想法,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只要鄭芝龍允許自己在鄭氏內(nèi)部進行整頓,那他就滿足了。
畢竟,如果鄭芝龍愿意當一個唐高祖,那鄭森還是可以接受的。
“森兒啊,為父原來是小瞧你了,本為你離開南京辭別錢大家而不滿,現(xiàn)在看來,你倒是個能文能武的全才...”
“兒子不敢,只是在江南看到局勢嚴峻,心有所思,早做準備罷了。
若是不出事自然最好,一旦出事,我鄭家能提前布局,將來有何等成就也未嘗可知。”
“你...好小子!”
...
崇禎十七年,七月十五日,鄭森在安平城與黃氏促膝長談許久后,和鄭芝龍一起前往了福州一趟。
他本來是不想去的,畢竟東寧那邊還正處在高速發(fā)展階段,一刻也抽不開身,如果不是為了解決鄭彩的事情,鄭森都不會來福建的。
基隆金礦是塊肥肉,保不齊會引來什么蒼蠅野狗,他不在東寧坐鎮(zhèn),出問題就不好了。
不過鄭芝龍對此卻是哈哈一笑,他頗為豪氣的說道:“不過是個金礦,我既然把臺灣交給你經(jīng)營,那就是你的,誰還敢覷覦不成?”
既然鄭芝龍都這樣說了,鄭森也只能答應(yīng)下來,正好,他在臺灣的教育事業(yè)進行的不怎么順利,可以借著這次來福建的機會,好生張羅些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