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諸位靜一靜!”
穿過亭中或是細(xì)細(xì)交流或是激昂辯論的人群,鄭森臉上淡淡微笑,心里卻是激動無比,這二十多人,都是江南的名士,年紀(jì)大者如宋應(yīng)星,已是五六十的垂髫老者了,而年紀(jì)小者,如高斗魁,劉國軒者,尚且不過雙十年紀(jì)。
不用說別的,就從這些人談?wù)摰脑捳Z就能看出,其與鄭森在南京國子監(jiān)碰到的那群儒生之間差距了。
說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那都不為過!
兩嗓子下來,亭子里的人都循聲看去,他們之中一半人已經(jīng)見過鄭森,而另一半由江南,廣東來的卻是并不認(rèn)識眼前之人,盡管有精明人已經(jīng)猜出鄭森的身份了。
“承蒙諸位厚愛,在下鄭森鄭大木,此次福州盛會的主持者便是我了?!?p> “諸位皆是江南有名有姓之士林中人,余請諸位來目的想必各位已經(jīng)明了,那便不浪費時間了,這邊請?!?p> 鄭森說著,讓開一條道路,請這二十多人準(zhǔn)備上船,涼亭通往福船的路是被碾平的,走起來不費力也不會弄臟衣服,第一個出來的人是陳子龍,他沖著身后一眾文人拱了拱手,先踏出了第一步。
而后是朱耷,高斗魁,陳確...
在經(jīng)過鄭森的時候,宋應(yīng)星給了他一個肯定的微笑后,這才捋著須子上了船。
福船周圍有幾艘平底沙船護在左右,而不遠(yuǎn)處江邊則是一群烏泱泱聞訊趕來的福州百姓,他們大多是來看熱鬧的,只曉得有一群有名的士子來福州聚會,至于實情則是知之者甚少。
福船緩緩開動,出了閩江口,經(jīng)過眾多碼頭港口后,駛?cè)氪笱?,最后停在了一座小島周圍。
鄭森在船上事情不多,這么一群文人聚在一起,說的東西他不方便摻和進去。
雖說鄭森頭頂著錢謙益弟子的名頭,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原主確實有一定的文采,可這和他沒關(guān)系,就算還有些肌肉記憶存在,讓他維持著正常水準(zhǔn)的書法和禮節(jié),不過要是和這些人交談起來,那可是很容易露餡的。
為免尷尬,鄭森干脆盡量少露面,把時間留給他們。
“子龍兄,好手段??!江南赴會者里竟然有黃宗羲,顧炎武這等人,東寧大學(xué)不愁了。”
鄭森和陳子龍碰頭的時候,盛贊了他一番,別的人不知道,黃宗羲顧炎武他還是略有耳聞的,畢竟這兩人在高中的課本上可是有介紹的。
作為明末清初的著名思想家,他們兩人和王夫之等人共同提出了經(jīng)世致用的思想,意在效仿古人行事作風(fēng),以治事、救世為急務(wù)。
可以說,是明末的變法派,對于東林黨的作為早就不滿,吸取這些人到自己身邊,將來改革和推動西學(xué)東漸必定是需要依靠他們的。
陳子龍不以為意的笑了笑,他在江南十多天里來回奔走,用盡了人脈這才請到了這些人,在上船前往福建的前一刻,他們里面還有人覺得不是很靠譜,想要下船呢。
好在,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這福州盛會總算是開起來了。
而且,鄭森也請來了不少,總算沒有讓陳子龍在黃宗羲等一眾江南士子面前食言。
畢竟,這些人能過來的一大原因就是陳子龍口中所說的:“閩廣之地亦有大儒赴會!”
五虎山是個小島,不足以遮擋風(fēng)暴,不過閩江口周圍島嶼密布,船只停在這里倒也安全。
打開窗戶,陳子龍嗅了嗅咸腥的海風(fēng),問道:“接下來打算怎么辦?過幾天直接開船到東寧?”
“不,那樣太莽撞了,說實話,船上的這些人,我一個都不想放走,留在福王手底下實在太糟踐了,江南有的東寧也有,就算東寧不行,寄居在福州或是安平也可以?!?p> “有我鄭氏庇佑,在這八閩之地他們便是上卿!”
搓了搓小拇指上的玉戒,鄭森眉目一凌,開玩笑,到手的鴨子讓他們飛了那是不可能的,想回去也行可絕不是現(xiàn)在。
不過要循循漸進,他心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個大致的計劃,到時候各種威逼利誘之下,再加上滿清南下,弘光朝廷的一系列讓人血壓升高的操作出現(xiàn)。
想必,這些人應(yīng)該就能看清楚時勢了。
而且,比起阮大鋮馬士英掌握大權(quán)的弘光朝廷,鄭森能給他們超乎想象的自由,別說抨擊朝政了,就算是當(dāng)著鄭森的面噴唾沫星子都沒問題。
鄭森不信,自己以國士待他們,他們還會去要死要活的回弘光朝廷那兒。
說起來,這計策其實還是邁了挺大的步子的,一個不慎就可能翻車。
不過,鄭森甘愿冒這樣的風(fēng)險。
他看的清楚,自己能扳倒鄭彩鄭聯(lián),靠的就是鄭家大公子,鄭芝龍長子的身份。
說到底,還是鄭芝龍支持他,他才能做這一切事情,不然,莫說是開發(fā)經(jīng)營臺灣,隨便征調(diào)數(shù)千訓(xùn)練有素的軍隊,幾十上百艘福船,就算是拜訪宋應(yīng)星等人,別人聽說一個無名小卒求見,也多半不會愿意見面的。
受制于人的感覺很不好,雖然現(xiàn)在江南尚且歌舞升平,但北面卻不斷傳來噩耗。
先是順軍主力退出直隸,李自成在狼狽逃往太原之后,不做停留就直接退往關(guān)中,留下諸軍鎮(zhèn)守山西及陜北豫北各地。
這一舉動著實是下下之策,讓整個天下都看到了李自成對滿清的恐懼,北方人心逐漸轉(zhuǎn)向已經(jīng)入主中原,并且在洪承疇,王鰲永等一眾降清漢臣建議下,廢除了僅僅實行一個月就引發(fā)北地遍地民亂的剃發(fā)令的滿清。
而在此之后,滿清更是一路南下,山海關(guān)大戰(zhàn)過后的兩個月內(nèi),直撲直隸和山東,將已經(jīng)明確豎起明朝大旗,只是弘光朝廷一直沒有正式承認(rèn)的濟王給消滅。
事到如今,據(jù)有寧夏以東之草原,太原、開封、濟南以北之地的我大清,隱隱已經(jīng)有了席卷天下的實力。
而在北邊大順和大清打的頭破血流,狗腦子都快打出來的時候,南京的弘光朝廷在干什么?
黨爭!
沒錯,他們繼承了晚明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并且進一步的將其發(fā)揚光大,別看地盤只有原來的一半,可是鬧的卻是更兇。
在瓜分完新君登基帶來的利益后,馬士英阮大鋮等,就開始排擠在朝中的東林,復(fù)社中人。
他們倒也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可是因為之前多年積攢下的隔閡,再加上明朝這個操蛋的黨爭,人人自危,你不先下手,下一個倒霉落難的可能就是自己。
而且,馬士英借助江北四鎮(zhèn)為助力為福王登基保駕護航,這番舉動在以錢謙益,史可法,高弘圖,呂大器為首的江南名流們眼里,是赤裸裸的勾結(jié)武將,這是絕不可饒恕的罪行。
兩邊就這么,結(jié)下了不可緩和的梁子。
可以說,同一時間,南京弘光朝廷的大員們,甚至在氣勢上還比山西,河南對峙的順、清雙方士兵,要高上一頭。
這可真是,諷刺他媽給諷刺開門,諷刺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