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推斷,是邱葵覺得,目前最合情合理的說法。
但顯然妖蛇族,并不接受這個推斷。
“死要見尸!我妖蛇族的仇,豈是一死可以了之的?”炙耘依舊悲憤,她一把揪住邱葵脖領子,“你在何處撿到的鱗甲?可有別的異常?可有別的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就帶我去九嬰最后被害的地方!”
邱葵雙腳離地,被揪得有些窒息,張著嘴發(fā)不出聲兒來。
“炙耘,冷靜!”虺大手一揮,一股颶風強行分開了她們。
邱葵倒退著又撞在柱子上,揉著脖子直喘氣,聽見虺說道:“人族體弱,稍不注意就被捏死了。到時候,誰給你最后的線索?”
聞言,炙耘稍微冷靜一點,退到碰碰身側,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邱葵。
虺看了看在場的妖蛇,語氣悲涼道:“九嬰原形雄偉如山,又體生劇毒,若是他爆體而亡,只怕半座西莽原林的生靈都要陪葬。眼下,可有異常?”
一妖蛇站前兩步答道:“回虺王的話,尚無異常?!?p> 虺又看向邱葵,重復追問道:“沒有異常?”
邱葵回過神來,心里咯噔一下,原形似山,體生劇毒……那爆體而亡的后果,豈不是有一座山一樣多的毒物漫天飛濺而來,屆時,花草樹木,飛禽走獸,萬物生靈便通通逃不過被毒死的命運。
這便是九嬰的同歸于盡嗎?
需蒼生萬物來陪葬?
這就是外界,強者對于生命的態(tài)度嗎?
邱葵抬起頭,征征地看著那高座在上的妖蛇之王,虺,她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們王在問你話呢!”炙耘飛起一腳踹在邱葵身上。
她捂著疼痛的肩膀,長長吁出一口氣來,將后怕的聯(lián)想強壓心頭后,搖搖頭,道:“并無異常?!?p> 依舊鳥語花香,微風習習,跳動的空氣中,都懸浮著自由的清甜。
她出谷后,雙眸所見的外界,并非生靈涂炭的地獄之景。
“沒有異常……”虺神色冷淡下去,而后眉頭緊鎖,神情復雜,既怒,又懼,又有些釋然。
叫人琢磨不透。
“碰碰,可有發(fā)現(xiàn)?”虺突然看向碰碰。
邱葵這才發(fā)現(xiàn)這位話多的妖蛇,自打?qū)⒕艐氲镊[甲放入走馬燈后,就沒有言語過,那雙幽深的蛇眼,一動不動地盯著燈盞,似乎在等待什么。
虺話音剛落,就見那燈盞內(nèi)的鱗甲突然旋轉(zhuǎn)起來,仿佛深陷漩渦一樣,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最后快成一道五彩斑斕的光,從燈盞中直射出去!
“點燃了?!迸雠鎏痤^來,那雙重瞳的蛇眼,充盈著猩紅鮮血。
一幕浮動的畫面,出現(xiàn)在蛇宮頂部,像是藏樓書中記載的海市蜃樓般,生動,清晰,又離奇。
邱葵看見一道白色殘影,快得猶如閃電,在盤踞如山的蛇身上穿刺而過,九顆蛇頭被盡數(shù)斬落!緊接著,那蛇體爆裂而亡,白色殘影倒摔出去……
沒了?
畫面在關鍵時刻就沒了?
看來爆體而亡而的九嬰,沒有撐到親眼目睹對手慘死的一幕。
“蒼侖崛!”三個字,從虺咬牙切齒的牙縫中蹦出來。
邱葵瞬間覺得周身一寒!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蛇王虺。
那個在下屬矛盾中裝聾作啞和稀泥的蛇王,那個長相猥瑣又語氣平靜的蛇王,那個優(yōu)柔寡斷會裝傻充愣的蛇王,此刻仿佛壓抑著橫貫古今的仇恨,隱忍著磅礴滔天的憤怒,在頃刻間盡數(shù)瓦解。
只聽他殺意外泄地下令——血洗蒼侖崛,誅殺妖狼族!
血洗蒼侖崛,誅殺妖狼族!
十個字,帶著嗜血殺意,回蕩在靜寂的宮殿內(nèi),余音震耳。
邱葵腦袋里不停回響著血洗、誅殺,眼里是妖蛇族憤怒扭曲的身影——他們化為半人半蛇形態(tài),高甩蛇尾拍擊著地面!
殿內(nèi)頓時飛沙走石,充斥著震耳欲聾的咆哮聲!
那是預備開戰(zhàn)的狂熱舉動,嗜血,興奮,仇恨,蒙蔽了他們的雙眼,吞噬了先前的悲傷。
蒼侖崛,妖狼族!
邱葵呼吸一頓,手指下意識地捏住了正窩在她胸口衣襟內(nèi),屏蔽五識,呼呼大睡的塔坨。
這貨……卿爾稱呼它為妖狼王。
該不會只是姓妖名狼王吧?
九嬰之死,莫不是與它有關?就憑它巴掌大的身軀,還是憑它一壓就折的手臂?
邱葵暗暗抵住柱子,心里惶惶恐恐,忐忑不安。
眼下,似乎趟進渾水中了。
說到水……
“那個……”她弱弱地舉起一只手,厚著臉皮,看向紅了眼的各位妖蛇族大將,提高嗓門,大喝一聲道,“小女子此番冒昧唐突,只因有一事相求,不知虺王可愿分流?”
“分流?”暴怒中的虺揮揮手,現(xiàn)場的躁動瞬間平息下來。
“對,分一小股支流。”邱葵用手比劃兩下,“我沿著枯竭的河流一路尋來,這才誤打誤撞進了蛇宮中。那河流源頭,便隱匿在諸位領地之內(nèi),所以……還請分流放水。”
虺看向碰碰、炙耘等妖蛇,約莫有些茫然的樣子,問道:“地面缺水?”
碰碰搖頭,“現(xiàn)正值雨季,樹木蒼翠,百花齊放,暗河更是洶涌澎湃,哪能缺水啊。”
虺又看向邱葵,問:“西莽原林向來沒有人族領域。你是山外哪兒的?”
邱葵一懵,頓時答不上來。
匠魂谷的存在,自當不能被外界所知。
“就……就外面,山谷下……犄角旮旯里?!鼻窨滢o道。
“呵。”炙耘冷哼一聲,嘲諷地瞥她一眼,“原來是山腳下的散戶?!?p> “對……對對。散戶,散戶?!鼻窨c頭,“但不能因為我們是散戶,就隨意斷流,讓我們渴死旱死吧。”
“據(jù)我所知,人族內(nèi),向來是報團取暖,信奉人多力量大。能成為散戶飄零到我們西莽原林求生的,多半是被族內(nèi)驅(qū)逐的罪人。這般為惡戴罪之身,死了就死了唄。不足為惜。”炙耘蛇尾一甩,對準邱葵,大有不介意送她死一死的意思。
“為惡戴罪之身?”邱葵被氣得冷笑兩聲,“與妖族又有何干?既然你們都能去蒼侖崛求死,我為何不能求生?”
“胡說!小小蒼侖崛,豈是我們西莽原林的對手!”炙耘腦仁小,但凡被激,最容易暴跳如雷。
“想當年妖狼王憑借一己之力,就吃得整個西莽妖蛇差點滅族,如今你們又養(yǎng)壯了長膘了,他再來打打牙祭也不奇怪啊。九嬰……”邱葵不要命地輕笑兩聲,熊著膽子道,“想必只是開胃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