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葵壯著膽子拾級而上,走了一刻鐘左右,才有種柳暗花明的感覺。
一輪清冷皎潔的圓月下,有涼爽的風吹拂而過,不同于地宮內(nèi)的陰風,這里的風很清新,帶著青草和花蕊的芬芳。
細細聽,還有潺潺流動的水聲。
這是出了地宮了。
邱葵罩著月色,循著水聲而去,看見一汪無邊無際的水面,泛著銀輝,波光粼粼。
水里有什么游過,翻滾起巨大水浪,一波蓋過一波。
她微瞇著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才瞧見那道洶涌翻滾的陰影是虺。
不過,稍微有些不對勁的是,他的身軀較之前的蛇形不同,除體型龐大許多外,他周身還布滿著淺金色的龍鱗,月色下熠熠生輝,十分氣派。
只是……那對四五十公分長的龍角竟然縮回小小尖角的樣子,遠看都看不出是龍角,只覺得像是腦袋上長了兩個小包兒。
嘩——
一道水聲撲來,虺已經(jīng)一個猛子從水里冒了出來,他恢復了人臉蛇身的樣子,那張臉,還是倒三角吊梢眼,塌鼻長嘴鋸齒牙。
邱葵被濺了一臉水花,將那句差點脫口而出的“節(jié)哀順變”,硬生生地咽回嗓子眼里。
大眼瞪著小眼——
突然地相顧無言,有點小尷尬。
“你睡醒了?”虺問。
這可不……明擺著嘛。
邱葵點頭。
“如今西莽原林的水脈都恢復正常了。你要的那股水脈,老實說,既然不在經(jīng)注圖上,按理,不屬妖蛇族管轄范圍。如今你也知曉,這西莽原林漫山遍野的水脈,都是燭九陰上神周身經(jīng)脈所化,既然經(jīng)注圖沒有,你可知意味著什么?”
“那斷頭河的水脈……并非燭九陰血脈所化?!鼻窨闹性缬型茰y。
“不錯?!彬滁c頭,“斷頭河竟然能提前為你族人示警,想必你族群乃是受盤引古庇護之人。算算時間,我差不多能猜出你是誰?!?p> 虺的話,讓邱葵心里咯噔了一下。
虺:“你第一次出現(xiàn)的地點是在赤翠峰。這么多年了。我倒是沒想到,你們還活著?!?p> 邱葵:“你認識我的族人?”
“不算認識?!彬乘坪趸貞浟艘幌?,才緩緩說道,“我西莽原林是群妖休眠之地,向來沒有人族。直到一千三百年前,人族中的百里一族首領(lǐng),帶著一枚上古契約引,來到西莽原林,要了一片地?!?p> “那枚上古契約引,以燭九陰的精血為印,記載著這位上古大神在多年前許諾給百里一族的誓約?!?p> 虺打量了一下邱葵的反應(yīng),見這小姑娘好奇地眨巴著眼睛,一副虛心聽講的模樣,似乎并不知曉其中內(nèi)情。
虺他了口氣,隱下心底疑慮,繼續(xù)說道:“你們?nèi)俗宓倪@位百里首領(lǐng),是人族中難能可見,靈力位于萬物之首的人,他既拿出的是燭九陰的契約引,我們妖族自然無權(quán)干涉。他要保一個普通的人類族群,在這蠻荒大地中,得以生存。故而締下結(jié)界,封印了赤翠峰底部的一道山谷給這群人?!?p> “故而,我雖然知道有人族入住,但睜只眼閉只眼,權(quán)當那谷底租賃出去一般,并不參與管理。況且這位百里首領(lǐng)的結(jié)界,便是我,也難以打開,更別說西莽原林其余妖族了。這一千多年來,我想,谷底下的生活,應(yīng)當很是平靜才對?!彬痴f道。
他原本還想著,看在燭九陰的份上,平日里照拂一下這幫弱勢人族,卻不料百里族長的結(jié)界當真是銅墻鐵壁,一只蒼蠅也飛不進去。久而久之,他都漸漸遺忘了谷底還藏著一個人族群體。
意味深長地瞥一眼邱葵后,他繼續(xù)說道:“在那不久之后,盤古印游移到西莽原林,居然就停駐了下來。西莽原林有了盤古印加持,別說是人族,便是其余妖族,也再難通過結(jié)界入內(nèi)。這地兒,便真的成了一片死氣沉沉的墓地了?!?p> 墓地……邱葵挑挑眉,雖不算尸骨所化,但身體發(fā)膚血肉所化,還真是有種生活在墓地的感覺。
“今日我仔細回想過后,又調(diào)出一千三百年前的經(jīng)注圖翻查后發(fā)現(xiàn),那條斷頭河,是在盤古印停駐后,才突然出現(xiàn)的。它的源頭是萬物生靈對盤古印的上貢,想來,此番枯竭,應(yīng)該是盤古印的示警,也算是對西莽原林蒼生進貢的一點反饋之恩。眼下危機解除,你族內(nèi)水源,應(yīng)該已經(jīng)恢復正常了?!彬痴f道。
邱葵雙手合十,感慨道:“如此,便是上蒼保佑了。”
“呵……”一聲輕嘲,在寂靜夜空下,十分突兀。
邱葵眼前一團白色虛影一晃而過,接著就聞到十分綿長的酒氣。
“高高掛起的神,哪值得你的一聲謝?”塔坨翹著小短腿,傲慢地坐在虺的腦門上,它左右手各搭著一個蛟角包,蹙眉問向邱葵:“莫不是本大王的一身妖靈,還不如神指間溢出來的一點憐憫?”
“塔坨!”邱葵抬眼,看向蛟龍頭頂上那毛絨絨的一團——
他支棱著兩只半圓弧的耳朵,腦門上的一撮紅毛拂在左眼上,小短腿一翹一翹的,還帶著一身的酒氣。
“嗝——”
哦,好重的酒味,這是泡酒缸了嘛!
“塔坨,你喝醉了嗎?”邱葵踩著水,踮起腳尖,輕輕將虺頭頂上的“小白帽子”摘下來,攏在手心中,“我想當面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可能早就死在蛇宮外了?!?p> “此番出行,我能活著,三分靠運數(shù),七分靠……”她捏著小妖獸的臉頰輕輕揉了揉,悄聲在它耳邊道,“你,七分靠你,因為有你,才有我生命的延續(xù)。”
“呵……”塔坨冷哼一聲,撇開臉,誰想跟你一個人渣渣有生命的延續(xù),他微紅著臉暗自鄙夷,渺小的人族,最擅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