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生養(yǎng)著,我還有點事沒處理?!彼闷鸢鏌o表情地離開了高級病房。
少女臉色蒼白,眼淚不停地在眼眶中打轉(zhuǎn)。烏黑的長發(fā)已經(jīng)全部脫落,她干枯的手指緊了緊:“姐姐。”
她回頭,原本的冷漠變成了溫柔,耐心道:“怎么了?”
“我是不是很……”累贅。
她啞然,接著笑得更加溫和:“怎么會,我們是姐妹,我愛你還來不及,怎么會把你當(dāng)成累贅?”
少女的心顫抖了片刻:她的姐姐是那么愛她,愛到對于她的思想都了解的清清楚楚。
“我是不是好不了了?”枯枝一樣的手指互相扣動著,“姐姐,化療真的好疼啊?!?p> 她走過去,手正要放到少女頭上,轉(zhuǎn)而捋了捋她的后背:“乖,姐姐知道的,但是你最堅強了對不對?”
她的手既溫暖又溫柔,少女忍不住,撲進她懷里放聲大哭。
她柔聲安慰著懷里的孩子,眼中劃過一絲壓抑,表情卻依舊平平。
她得笑起來。
……
【我問她,為什么要給自己定義一個無所不能的條框,為什么要不斷定義逼迫自己,為什么要用無形的思想的枷鎖限制自己,為什么要獨自一個人承受一切:然而沒有答案——我住的地方已經(jīng)千瘡百孔了,所剩的卻那么堅硬】
她在外的名聲是非常好的,小姑娘笑起來甜甜的,眼睛里又總有一種讓人如沐春風(fēng)的溫柔,這樣一個女孩子說話更是情商極高,你從來聽不見她說一個人不好,與她接觸的人總會把她當(dāng)成最能夠依靠的人,因此她的能力和思想又那么佼佼,有眼光的人總要和她多合作。
沒有人能贏得所有人喜愛,那些討厭她的人,都稱之為“笑面虎”。
她從會議室中出來,一路上群消息不絕,她得心應(yīng)手地用一貫的平和的語氣回復(fù)著所有人,眼睛里卻沒有一絲感情。
司機對她是非常敬佩的。
試問,這個女人是多么堅強的人啊——她看過癌癥晚期的妹妹,就立刻投入到工作之中。那些對于至親的藏在血脈里的沉痛竟然抵不過她冷靜自持的理性!
她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肯定要冷笑。
不過是漠不關(guān)心罷了,既然她不曾痛苦,又哪里來的轉(zhuǎn)換呢?她既不是醫(yī)生又不是神明,既不能醫(yī)治,又不能轉(zhuǎn)移,這種明知道沒有任何意義的悲傷為什么要出現(xiàn)呢?
【我尖叫著呼喚她的名字,沒有用,她已經(jīng)越走越遠了。這里已經(jīng)開始變得寒冷,我是為了什么呼喚呢……】
她覺得,“笑面虎”這個名字還挺適合她的,至少她的笑面向來所向披靡,那群自以為是的人們總以為自己是知己。她喜歡穿著紅裙子,張揚驕傲,偏偏如此他們也覺得她平易近人。
笑話,鐘子期和俞伯牙的關(guān)系本來就不平等,只能討到一口單向歡喜,她可不知道俞伯牙能聽得懂鐘子期什么。
司機一腳急剎車,她并無埋怨,鎮(zhèn)靜地抬頭:眼前,兩車相撞,一位老人被波及其中。
“停車,快去幫忙打電話?!彼f著已經(jīng)下了車。
老人倒在路邊,她過去檢查了一番,對方顯然需要心肺復(fù)蘇。
毫不猶豫地跪在地上,她直立著身子,不遺余力地救著這位陌生人。
老人漸漸醒了過來,她輕輕將老人扶到一邊,又立刻去幫助司機和其他幾個路人。
她沒想那么多,她有很多底線,在她能力所及的地方,她是必須要予以保護的。
這一點來看,她到不應(yīng)該叫笑面虎,她還是很溫柔的——應(yīng)該叫溫柔的笑面虎。
這一點,她從來不覺得目前身邊的人能看得懂。至少,她一直期望有一個勢均力敵的人——哪怕是敵人。
要說她最不喜歡的合作伙伴,一定是他了。做的事情不僅沒有條理,還不分重點——品味也出奇的差。
要她說,除了上天眷顧了點,什么也算不上。偏偏為了利益,她只能虛與委蛇。
【我想要提醒她,她是一路平坦著過去的,所以沒有見過人外有人,我好害怕她突然受到重創(chuàng)……我是為了我啊……我是為了她能平安順?biāo)?,永遠快樂??!】
她與他面對面坐著,對方夸夸其談,她一貫甜美的微笑中終于出現(xiàn)一絲裂痕。沒有條理,沒有重點,沒有思想,沒有冷靜,沒有寬容,沒有自知之明……終于,她有些沒好氣道:“你究竟要跟我說什么?”
他終于見到了她一絲微不可查的怒氣。
“不如你猜猜?”他繼續(xù)紈绔的裝扮。
她的笑意立刻消失,拿起包就向包間門走去。
“你的笑意里藏著雪原?!?p> 她頓足,眼波微動:“你什么意思?”
她眼見著他的氣場變得凌冽而高不可攀,那雙被她最討厭的愚蠢的眸子竟是如此的直擊內(nèi)心。她反手按住門把手,勉強穩(wěn)住她慌亂的神經(jīng)。
“冰原與雪原不同?!彼匆娏怂男幼?,有些期待,“你心里的寒冷不來自冰原?!?p> “因為冰原是干凈的,是純凈的,是剔透的。而白雪茫茫才是真正的寒冷,而且讓你無法望眼欲穿?!?p> 她咬了咬唇,心跳的很快。她找到了嗎?她找到了嗎?
【……】
她找到了嗎?告訴她?。?p> 【……】
為什么不說話?
【……】
她突然倒在地上,痛苦地捂住心臟。她心里的那個人,去哪里了?
他看著她,眼中滿是失望。
她按住胸口,不住的顫抖。
她感受到頭上輕了些。
烏黑的頭發(fā)全部脫落——她的手指如同被吸干了血肉一般,只剩下了一層皮……
她聽到了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
【為什……么…從不注意……身邊……的人……】
“而要把希望交給虛無縹緲呢?”
她抬頭,男聲和女聲一同在她耳中震來。
她痛苦地捂住耳朵……
他并沒有被捕,她死后被檢查出癌癥晚期,與他并沒有任何關(guān)系。
她的妹妹奇跡般地好了起來。
少女留著一頭烏黑的長發(fā),抓著坦尼克,走在山間雪地中,一身白衣仿佛融入整片山雪里。
玫瑰刺破了少女的手,鮮血緩緩地滴到了雪上,開出一大片一大片的紅花。
接著將玫瑰擺進深處。
少女順著原路回去。
大片大片的血原上,一只白虎正在那里等著來者。
少女微微一笑,笑容極其溫暖。
白虎極為乖順地向著少女跑來,親昵地舔了舔著少女混血的柔軟手心,露出會心的笑容。
少女看著白虎——笑面虎。
像死去的姐姐一樣。
血液呈現(xiàn)出若隱若現(xiàn)的黑色。
白虎被劇烈的毒性瞬間奪去性命。
像死去的她一樣。
他走來,將白虎拖到一邊,又扶起少女。
“我不喜歡雪原?!?p> 他裹著少女的手:
“去冰原吧,那里沒有白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