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的今日,那是周澤父親周靖第一次跟隨他祖父周處前往西北討伐氐羌叛亂。
在平定叛亂凱旋歸來的路上,途經(jīng)梅嶺,忽地天生異象,只見一道流火自西方破空而出,往梅嶺的某一處低矮山頭直沖而去。
那流火速度極快,肉眼無法分辨是否隕石墜落,眾人見狀俱覺怪異,以為厄運降世,卻又見遠處一道光影自另一山頭掠起,直往那流光沖去。
眼看兩道流光相距不遠,那自山頭而起的光影卻是突兀停住,眾人這才模模糊糊分辨出那是一個手持長劍的人!
大伙俱是暗暗吃了一驚,紛紛猜測這莫非是有通天之修為的隱世能人,預(yù)知今日之征兆,特守此地以絕天災(zāi)?
可區(qū)區(qū)凡人,如何敢以凡人之力,硬撼這天外流火?
那立于半空之人,卻是倏地舉劍指向流火,那長劍便如有靈智一般脫手而出,朝著流火疾射而去。
幾乎同時,那人手上快速結(jié)出手印,右手一指向前,那把長劍瞬間幻化作一把比流火更大的巨劍,直直轟向流火。
“轟~”
劇烈碰撞之下,一股強大的氣波,夾著雪花朝四周沖擊而去,
可憐周處那一隊人馬恰恰就在沖擊波的沖擊范圍之內(nèi),霎時間被氣波沖得人仰馬翻!
良久,那氣波余力方才消去,眾人才紛紛爬起身來,察看自身狀況。
所幸眾人并不在沖擊波殺傷范圍內(nèi),雖是被掀翻在地,卻并無甚傷勢。
此時抬眼朝那碰撞的半空看去,那里早已是恢復(fù)平靜,那個人更是不知去向,也不知是死是活,周處便提議部隊前去那山頭察看一番。
而當一行人行至那座低矮山頭的山腳下,才發(fā)覺除了此處山頭外,其余地方俱是遭沖擊波毀作一片狼藉。
也唯獨此間山頭,竟似未曾有過破壞,山腳下那一片竹林邊,以及竹林旁的幾間木屋也是完好無損。
正當眾人感到不可思議之時,卻聽得一陣嬰孩的啼哭聲自其中一間木屋傳出。
眾人面布狐疑神色,卻也抑制不住好似之心,便朝那處走去。
行至屋前數(shù)米,周處便抬手示意部隊候在原地,只領(lǐng)了周靖以及兩個偏將,來到門前,正欲扣門,卻聽得“咿呀”一聲,那殘破木門從里面打開了。
接著走出一個約摸四十來歲年紀的青衣男子,手里抱著一個尚未來得及清潔的初生嬰孩,還順勢把門掩上了。
周處看他衣著顏料以及打扮模樣,便認出這是那一舉劍便破碎天外流火的高人,臉色不自覺便帶了幾分狂熱,抱拳道:“敢……敢問閣下可是仙人?”
那青衣男子默不作聲,只細細打量著他祖父以及眾將,不時低頭看了看襁褓中的嬰孩。
數(shù)息后,那人才緩緩開口道:“這孩子命犯天煞,故而有天火之災(zāi),他母親亦已難產(chǎn)而亡。
可我算過了,此子雖是天煞命格,卻又暗藏帝命,若能好好培養(yǎng),將來必定是天下人之福!
如今我一意孤行,強行以一己修為替他擋下了降世這頭一劫,除了不忍他命隕此地,更是希望他將來能匡扶天下之正道不衰!
到那時也不枉我今日的一番苦心!”
那人看了看周處,接著道:“將軍一身正氣,剛正不阿,想必家教之風(fēng)甚好,今日將軍路過此地,又恰好遇上此間事,想必天意如此!罷了,這孩子,就交給將軍撫養(yǎng)罷!”
周處聽得他一番話,心中早已對眼前這男人的正氣隱隱生出一絲敬佩之意,此間又見他為別人托孤,更覺豪氣沖天,雙手抱拳,正然道:
“閣下正氣凜然,在下萬分佩服!放心,老夫定會竭盡全力,將這孩子好好撫養(yǎng)成人,教他一心向善,定不負閣下所托!”
那人點了點頭,接著道:“此子一生劫難甚多,成年后將會迎來第二劫,屆時能否度過厄難,尚未可知。”
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摸出一枚鏤刻著符文的三指長寬的小木牌,遞到他祖父面前,道:“此符乃是我用道法蘊養(yǎng)之物,若遇險足以藉此破邪祟之禍,你且暫替他好心保管著!”
周處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接過符牌,于手心仔細揣摸,頓覺一股細微的溫和之氣自木牌傳遍周身,知是不凡之物,卻也不敢生出留為自用的小心思。
“不知將軍尊稱幾何?”
周處知道對方問的是自己,便應(yīng)道:“我乃是江東鄱陽郡人士,周處!”
“哦?將軍莫非是那下江斬青蛟,深林擒猛虎的周壯士?”
周處不好意思地靦腆一笑,道:“那都是年少往事了,不值一提!”
青衣男子又是細細打量了周處一番,微微一笑,道:
“浪子回頭金不換,衣錦還鄉(xiāng)作賢人!將軍雖年少時多有厭人之事,卻能做到知錯就改,滿腔熱血,保家衛(wèi)國,乃是一樁美談!這孩子能將軍府中成長,實屬再好不過了!”
周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是了,這孩子申時出生,命格屬金,我替他取了一字,澤。以后,他的名字就叫周澤吧!”
周靖從周處的手里抱過孩子,臉上滿是慈愛,道:“澤,雖不似海洋壯闊,亦不比江河淵遠,卻有惠澤萬物之靈,周澤,是個不錯的名字!”
青衣男子點了點頭,接著又看了看四周地形,良久才指了指距離木屋不遠處的一個小土丘,嘆聲道:
“這孩子的生母因他難產(chǎn)而故,終歸是要入土為安的,這邊還望將軍替她好好收拾遺體,安葬于那處土堆罷,我還有其他要事去做,就此別過了!”
不待眾人出聲,那青衣男子便化作一道流光,掠向了遠處!
……
周澤母親言至此處,便不再作聲,那二十年前的回憶也至此結(jié)束了。
周澤聽完,心中早已是五味雜陳。
“原來,我只是個被周家收養(yǎng)的遺孤!說來,我能有今日,多得祖父以及父母的疼愛,單單這份養(yǎng)育之恩,就夠我用一輩子來報答了!”
周澤心念至此,只覺又是悲痛又是不舍,便道:
“娘,我雖還小,卻也知養(yǎng)育之恩當以命相報的道理!俗語有言,生而不養(yǎng),斷指可還;生而養(yǎng)之,斷頭可還;未生而養(yǎng),百世難還!承蒙爺爺?shù)氖震B(yǎng),以及母親您的養(yǎng)育,孩兒方有今日。不管怎樣,這份養(yǎng)育之恩,孩兒必銘記于心,永世不忘!”
言罷周澤撲通一聲,跪倒在他母親面前,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好好好,快起來!快起來!”
他母親滿目淚水,哭著將他攙扶起來。
周澤向母親苦澀一笑,而后扭身看向二叔他們,深吸一口氣,道:“周澤感謝大家這二十年來對我的照顧,把我當做自家人,這份恩情,小子永世不忘!多謝了!”
言罷,朝眾人重重鞠了一躬!
二叔見大家都沉浸在悲傷之中,便開口道:“周澤,你要逃走就趕緊了,晚了我擔(dān)心你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