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忒伊亞

　　“理想世界中樞網絡系統(tǒng)還有30秒關閉，請盡快保存數(shù)據(jù)，做好人員拯救準備。”許歸等人在理想世界數(shù)據(jù)系統(tǒng)網警報說完之后將最后一部分數(shù)據(jù)收集起來，網絡系統(tǒng)關閉的那一刻，就是地球毀滅的倒計時開始的時間。

　　玻璃移動硬盤有些發(fā)燙，格式化之后，維克才有足夠內存將數(shù)據(jù)完全保存。這十幾年，遠征小組修復并驅動理想世界組織的中樞系統(tǒng)，對地球由內到外進行了一次數(shù)據(jù)掃描，在未來的某時某刻，人們可以重建地球。

　　修繕后的末日研究所號啟動冷發(fā)射，輕輕地懸浮在CD市上空。眾人在飛船內，含情脈脈注視這顆為這顆藍色星球。地球，這顆無比璀璨的名字，給予所有人類一種發(fā)自靈魂的歸屬感。

　　2小時脫離地球同步軌道，18小時后脫離地月同步軌道，5天后，飛船抵達火星軌道，著陸火星。

　　眾人商量之后，由許歸按下按鈕。遠征小組親手引爆了地球。令人熟悉的宏大的混沌場面即使在火星觀測也尤為壯觀。人們賴以生存的家園，46億年偉大歷史的地球便徹底隕滅。

　　忒伊亞，一顆傳說中的星球，與形成期的初始地球撞擊，造成了兩顆星球形成了二次融合，并最終形成了新生地球和月球。

　　吳高喝著滾燙新茶，窸窣的吞咽聲壓抑著哽咽聲，白色的水汽熏著眼睛，分不出來淚水的感情成分。“真沒想到地球被我們引爆了，我們以為的外星人，是我們地球人的異類，我們以為的世界末日，卻是我們一手所為”。

　　沈歸看著他自言自語，也附和地說道：“我們就是外星人，至少現(xiàn)在是的。我們摧毀了地球，但這不是世界末日，是理想世界新生的開始。”

　　隱藏在地幔深處的兩塊巨大巖石塊，忒伊亞的內核被轟擊出來。

　　“檢測到了！”維克喊著，“地球軌道檢測到異動物，猜想的果然沒錯！”

　　許歸喊道：“向地球進發(fā)！”

　　“是，向忒伊亞非洲板塊前進?！本S克回答道。末日研究所號再次冷啟動，輕輕吹拂起火星的沙塵，向地球出發(fā)。

　　“地球人，你好，我是你們的母親文明。”還未進入轉移軌道的末日研究所號接收到一串訊息。

　　“果然。而且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強大?！痹S歸在通信頻道內打出一行字：歡迎您的新生，讓我們一起建設新的理想世界吧。

　　“不用起飛，快速降落至夜半球，你們必須活下來?！边羴喨税l(fā)出了新的訊息。

　　“按照他們說的做?！痹S歸讓維克快速在火星背面降落。

　　“滴！滴！滴！”，末日研究所號還沒著陸，便響起了警報。來自四十一光年外的編號為RS 8496-928-8-5907464-166的中子星發(fā)射出向太陽系噴射出強烈的伽馬射線暴。強大的能量橫跨寬度達5億公里，從另一側橫掃太陽系，將照射區(qū)域內的星球大氣輕松吹走，甚至將太陽壓制，稀薄的火星大氣仍舊刮起了強風暴，自奧陶紀大滅絕以來，太陽系還從未有過如此瘋狂的天文災害。

　　好在結實，末日研究所號涂裝的合成鉛可以做到類似的吸收能力，而深入地下幾百米的移動地基，深深將自己與火星綁定，宛如火星表面的一座新的山巒。

　　“5秒！”維克說道：“這算得上是長暴了。出不去了，外面現(xiàn)在都是輻射，怎么和忒伊亞文明對接呢？他們剛在伽馬射線暴范圍內，說不定直接死了吧?！?p>　　“既然我們都已經做到這一步，伽馬射線暴也如密訊中的如出一轍，那就不應該擔心這個問題。大家注意好自己的身體，現(xiàn)在開始如無必要盡量不要外出，即使在飛船內部，如果工作任務有安排，那就穿好防護服?！眳歉哒f道。

　　等，小隊焦急地等，此刻他們躲在火星背面，對宜居帶內毫不知情，眾人只能等待火星自轉至晝半球才能知道忒伊亞文明的情況。但太陽光弱得可憐，強大的短波輻射將太陽表面的所有活動全部壓制，借助望遠鏡，隊員們發(fā)現(xiàn)太陽表面出現(xiàn)了連成一片的太陽黑子。

　　忒伊亞還好嗎，人們抱有一絲存疑。但經過稍微恢復的紅外頻段的測距儀找到了忒伊亞大陸。

　　“我們連在一起，冷卻后無法活動?！敝鳈C接收到新的訊息。

　　“一切都對了。但這一切都很魔幻?！鄙驓w喃喃自語。

　　十幾年前的那條來自塔比星的訊息，內容包含兩條：1.為了建設理想世界，未來世界必有大事發(fā)生，請你們立即收集地球訊息；2.忒伊亞文明確實存在，并且生活在地心，請于十五年之內引爆地球，解放忒伊亞文明。

　　“出發(fā)?！痹S歸下令飛往忒伊亞。

　　環(huán)繞太陽的碎片在原地球公轉軌道上持續(xù)翻滾，已經形成了幾個核心，在未來的不久后，他們將重新匯集，創(chuàng)造出新的地球。但是眼下，小組的目的就是阻止這一切。

　　兩塊不規(guī)則的地核，分別位于非洲和太平洋板塊最下方。地球上的無數(shù)地震和任何地質活動，都是他們操控下進行的。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們和人類是敵人，他們想要千方百計沖出地球，或者消滅人類。

　　一萬年前，理想世界組織計劃在非洲和太平洋板塊埋下數(shù)萬枚核彈。為此他們受到了很多誤解，很多人都不知道這是為什么，他們究竟是想創(chuàng)造理想世界，還是以此為借口為統(tǒng)治世界不惜魚死網破的瘋子。

　　理想世界組織的終極計劃便是有朝一日在火星和太陽系內建立穩(wěn)定的外星定居點后，對地球進行重建。忒伊亞文明，是對地心進行大規(guī)模深入詳細勘查后所深知的秘密，有一天他們重構了地球，不僅可以詳細了解地球內部真實結構和物質組成，還可以解放出忒伊亞文明，獲得與“外星”人篩選接觸的機會。

　　飛船飛行至其中一塊大陸，這塊不規(guī)則的大陸已經通過熱輻射將溫度降低至不到100k的溫度。隨著飛船的選點著陸，他們不可避免地陷入到快速的不規(guī)則的旋轉和無數(shù)隕石相撞的危險之中。

　　“你們踩在我們身上了！”出艙查看的隊員們收到了新的訊息。眾人望著腳下的黑色布滿氣孔的大陸。這塊大陸或者說這塊隕石含量最大的成分便是硅。

　　硅這樣的元素在地球上與無數(shù)元素以無數(shù)中形態(tài)存在，人們曾經借助硅元素的獨特化學性質創(chuàng)造了燦爛的科技文明。對于未來有無數(shù)幻想的科學家和小說家，借助碳基生命的原理猜測硅基生命的可能性。而今天，碳基生命終于發(fā)現(xiàn)了硅基生命，并且他們長期生存在一起，只是與對方不可觸及。

　　忒伊亞再次發(fā)來訊息：“我的核心還有余溫，這讓我們有了溝通的基礎，但不久之后我便徹底死去。請將我推向太陽，那樣我可以活下來?！?p>　　“硅基生命必須要在高溫下才能保持與其他物質的化學反應和流動性，所以他們只有在高溫下才能活下去?！本S克分析道。

　　“那就照著做吧。怎么把這樣一塊大陸扔向太陽，這是一個問題，你們看怎么解決?！痹S過問道。

　　現(xiàn)場無人回答，若是小安還在，即使想不出辦法，也必定不會這么死氣沉沉。許歸想到小安，又有些分心了。

　　“我有一個折中的辦法?！睘鯕w走出來說道，烏歸別的不說，還是很愛見識的：“我們只要調整這塊大陸的軌道，讓其變成一個狹長的橢圓形，那么他們不僅可以在近日點獲得足夠溫度來進行熔融塑身，還不至于墜入太陽之中而難以出來?！?p>　　“你的想法沒問題，但是即使這樣，我們也沒能力改變這偏角問題啊?！痹S歸接著問道。

　　“月球，別忘了如果忒伊亞如果在45億年前撞擊地球，那么月球必然是原地球和忒伊亞成分的混合，甚至忒伊亞的成分比例還要更高?！?p>　　“你想怎么用月球來做這件事？”許歸繼續(xù)問著烏歸。但此時的維克已經明白了，他解釋道：“忒伊亞我們沒有辦法，但是月球上有當年理想世界組織鉆下的1000千米深洞。用我們的反質子炸彈，在月心引爆，只要角度和時機合理，就可以將超大塊的月球碎片推向忒伊亞，改變其軌道。”

　　說到這里，維克調出月球的實時軌道模擬圖，此時的月球因為地球的破碎而失去了雙星系統(tǒng)的伴星，正在朝著爆炸時的速度方向逃逸。

　　“再不行動就來不及了?！本S克催促許歸下令。

　　許歸遲疑了，不論派誰去都很有可能死亡，對于安歸和薩妮的離去他仍舊不能放下。

　　沈歸察覺到了，他很猶豫，他不想死，他惦記著開普勒星系的征人，惦記自己的樂團和曲子，也惦記著未來的理想世界。

　　他擺脫了內心的猶豫和恐懼，準備申請這次行動。但老烏提前一步舉手申請，這一舉動讓沈歸更加覺得羞愧，他或許很機靈，很聰明，但是他內心的擔當總是躲在思考的身后。

　　烏歸環(huán)顧一圈，再看一遍自己朝夕相處的伙伴：“我去吧，既然方案是我提的，我執(zhí)行起來必然更加順暢?！?p>　　“一起吧，現(xiàn)在這個時刻，大家在一起相互幫助，成功的概率大一點。”許歸下命令道。

　　“我反對！”吳高站出來阻止許歸的決定?！斑@項活動只能一個人去，越到月心空間越狹小，飛船根本進不去，而且我們需要實時分享忒伊亞的位置信息，你的方案顯然是不合理的?！?p>　　永逸也表示反對：“許歸，如果你沉溺過去的自責中，這次你的決定不僅不能彌補，還會讓大家都陷入危險，不能完成任務，不能解放忒伊亞文明，我們完不成我們的任務，更加對不起死去的隊友?！?p>　　就這樣，其他人都舉手反對，沈歸這次也很果決：“如果任務失敗了，我做預備隊，計劃繼續(xù)執(zhí)行?！?p>　　自小組陰差陽錯成立一來，此時此刻最讓許歸感動，地球人，遠人，征人可以在一起同心協(xié)力的戰(zhàn)斗。他深吸一口氣，和每個人擁抱后，下達了最終的作戰(zhàn)指令。

　　飛船從忒伊亞大陸起飛，加速追上了逃逸的月球。“對不起，或許你要回到原本那個你?！睘鯕w一句深情的告白，操縱子艦進入洞穴之中。

　　這月球的核心，早已冷卻凝固，直到月心才有來自重元素裂變的溫熱。兩個小時后，烏歸抵達目標深度，順利投下反質子炸彈。

　　升力桿滿力向下拉，最終還是低估了月心的重力和之前向下加速度對發(fā)動機的載荷。“機器果然出了故障”，烏歸自言自語，坦然面對，甚至還有一絲驚喜，人類歷史關于月球的神話有無數(shù)個，對應的神話和歷史人物也有無數(shù)個，但是他很驚喜，在這個現(xiàn)實的月球歷史中，他成為了一位冷酷的終結者。

　　在有限的下墜的時間中，他感到了光榮，在星際聯(lián)絡處在值班的歲月里，他學習各種歷史，他觀察各種奇觀。可他是平凡的，現(xiàn)在，他是短暫的，絢爛的，偉大的。

　　通訊器中斷，小組在通信頻道另一邊上反復地輸入：烏歸，收到請回復……

　　“烏歸，無歸。這次我是回不去，變成縮頭烏龜了。”烏歸腦子里胡思亂想著什么，最后，他猛然想起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沒做。

　　“ok”，他在訊息上留下了明碼，完成了他的任務。

　　隨著月球的收縮和膨脹，月球軌道上的末日研究所號追隨者巨大的月球碎片而行。駕駛室中的每個人，臉頰都被淚水浸濕。

　　隨著巨大碎片與冷卻的忒伊亞大陸的撞擊，忒伊亞順利偏轉，飛向了太陽。隨著溫度的提高，忒伊亞的表面顯現(xiàn)出琉璃化的光澤，在僅距太陽300萬公里的近日點，逼近洛希極限的強大潮汐力和強大的熱量將忒伊亞揉成了一塊軟糖。

　　忒伊亞完成成熟，硅基生命完全復活。熔融再生，一顆球形的附著焰火的彗尾快速加速，從太陽另一側向這邊飛來。

　　“現(xiàn)在的我還未完美，不過后面的我自己來。你們解放我的目的是什么？”

　　面對復活的忒伊亞人，他們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但是眼下有比好奇心更為重要的東西。十幾年前的密訊中，規(guī)定了他們必須提問的問題：“請你告知進化者的秘密并同我們一起找到他?！?p>　　一段占據(jù)龐大存儲的文件傳送至控制室內。維克在眾人的示意下打開文件，一段3D投影呈現(xiàn)出來。

　　忒伊亞與進化者是硅基生物，也是原太陽系母恒星時代的星球生物。二者都生活在地下，在這里溫度適宜，他們柔軟中性的身體可以與任何個體接觸，或者說他們本身就是一團熔融的巖漿，個體的分離，不過是冷卻或內應力的壓迫。

　　這里沒有自然災害，沒有風災，沒有水災，沒有隕石撞擊。他們和這個宇宙的初始星系一起，成為了第一批生物。因為如此，他們幾乎不會死亡，只有他們所在的星系的恒星發(fā)生超新星爆炸他們才有可能消亡。

　　不會消亡，但是他們也幾乎無法逃出賴以生存的地幔，這里的壓力和溫度消失之后，他們會迅速冷卻，成為巖石，成為山巒。在初代母恒星爆炸之前，他們完全不知道地表外面是什么，他們的意識里沒有第二人稱，沒有你，沒有他，只有我。

　　直到上一次，太陽系的母恒星因為壽命將近而紅巨星，接著成為白矮星。這緩慢的過程讓我分身出了你，和他。某位他，在目睹了宇宙壯闊的活動之后，產生了自我。他進化了，與我們不同，他站在了地表，將我們踩在腳下，他不斷學習，不斷探索。

　　有一天他回來了，說是想成為唯一的進化者。于是我被他拋棄，撞向地球。在地心，我和地球融合，成為了新的地球。原地球地心不規(guī)則的內部結構讓我的部分身軀隨著一些活動與地表交換物質，形成了地表上的巖石和沙塵。

　　他如此偏執(zhí)，把我封入地球的時候，他說會有人來救我。我苦等地球上眾多生物起源到滅絕，仍舊沒有等到。我猜他是想用一種窮舉法來驗證會不會有第二個他出現(xiàn)。

　　每一次當他覺得沒有希望，他就會操縱宇宙的一些物質和自然規(guī)律，將地球文明洗牌一次。如果不是你們進化地快，我想等到太陽變成紅巨星也等不到那一天。

　　他現(xiàn)在已經是宇宙的一部分，或許他的本體已經在當初就隨著宇宙一起變化，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是從剛才的伽馬射線暴來看，如果人類還在地球上，也應在此次浩劫中滅亡。

　　遠征小組關閉投影，借由這位遠古文明的描述，得以窺探進化者的面龐。

　　十日之后，忒伊亞融合了太平洋大陸和殘破月球內部的身體，成為一顆火星大小的完美忒伊亞星球。小隊在殘破的地球和月球碎片的殘破軌道上找到了質量最大的一塊碎片，并安裝了強相互作用吸引器，一旦機器開啟，該星球可以產生更為強大的引力并使得其更為致密，行星融合的速度將會大大加快，幾百年后，一顆地球3.0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忒伊亞，開辟了一塊冷卻大陸，在這塊面積僅有200平方千米的島嶼上，小組得以在其表面著陸生活，并一塊熔融海洋的包圍中獲得一塊樂園。根據(jù)忒伊亞的線索，人們需要解放更多古老星球，更多遠古文明，終極的理想世界即將展現(xiàn)在人類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