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不過妄想罷了。
金碧輝煌的樓閣和朱紅的宮墻,環(huán)繞著皇城中這座偌大的御花園,園中除了錯綜的青磚石徑,便是那茫茫的花海。
花海深處,有一方寬敞的場地,以精致的花紋磚石鋪就,內(nèi)中此時陳列著數(shù)十描金鏤刻紫檀矮幾。清風(fēng)拂來,風(fēng)中絢麗的花瓣零落于矮幾上,宛若仙境。
太宰夫人莊氏,帶著家中四女一進(jìn)這宴會,便有宮女恭敬地將她們引入左手邊女眷席,幾個靠前的位置落座。
金惜夢與金惜雪同桌,好奇地四顧。這方場地被花海包圍著,百花在她們身后爭奇斗艷,一如此時座上的那些閨秀們。
看夠了花,金惜夢轉(zhuǎn)頭看向?qū)γ娴哪邢鹣屠溆駶赏蓝?,鄰桌便是尹君逸和一位太醫(yī)院的年輕太醫(yī)。莫看尹君逸才滿十六,他已在太醫(yī)院掛了職,日日跟在父親尹延身邊精進(jìn)醫(yī)術(shù)。
金惜夢再向一邊望去,終于在角落處尋到了軒轅玨和蕭嵐颯。金惜夢心中暗笑,“幸而來了,不然有人可要失望了!”
人已到齊,皇家的午宴看來還真沒人敢晚到。
隨著一個內(nèi)侍尖細(xì)的唱喝,“落仙夫人到!”眾人忙起身行禮。
“免禮!”一個嬌柔的女音響起,眾人禮畢,只見上首正中的一座畫屏后繞出一位氣質(zhì)清雅的宮裝麗人。
金惜夢看著這個五官絕美卻又帶著憂郁的女子,再看看不遠(yuǎn)處坐著的曲落觴,簡直不能相信這兩人是姐妹。不過她想起自己和金惜雪,倒也又釋然了。龍生九子,子子不同嘛!更何況,這落仙夫人和曲落觴還不是一母所生。
落仙夫人含笑道:“今日大家不必拘禮,宴飲之后,自可在這御花園中,隨意逛逛!”
“多謝夫人!”
午宴開始了,金惜雪看了眼盯著桌上果子喉間大動的金惜夢,低聲囑咐,“夢兒,別太失儀!”
金惜夢無奈道:“知道了,姐姐。”說著,只得戀戀不舍地將目光從那個碩大的蘋果上收回。
這邊蕭嵐颯正喝著小酒,看著中央舞臺上千嬌百媚的舞姬,忽見軒轅玨正從對面女眷席的某處將目光收回,垂眸淺笑。
“軒轅兄,你這笑中,怎么似有一抹春色???”蕭嵐颯湊上來打趣道。
軒轅玨目光一凝,收了笑意轉(zhuǎn)頭,似是很認(rèn)真地問道:“當(dāng)真?”
“當(dāng)真??!哎,是不是看上哪家閨秀了?”蕭嵐颯壞笑著。
“閨秀......最是無趣!”說罷,軒轅玨便慵懶地將手肘倚靠在矮幾上,自顧自飲酒去了。
除了蕭嵐颯這般對終身大事渾不在意的人,在座的男男女女都是各懷心思,再好的美酒珍饈自然也是索然無味。
“觴兒,你不是準(zhǔn)備了獻(xiàn)藝嗎?”酒至半酣,落仙夫人看向曲落觴。
曲落觴起身上臺,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夫人籌辦賞花宴,臣女這個做妹妹的便獻(xiàn)歌一首助興!”
她眉眼一挑,看向臺下端坐的冷玉澤,素手一揮,樂師便開始演奏一首古曲。
“花開兮,亭亭伊人顧盼;葉繁兮,彬彬君子相伴。
風(fēng)起兮,香落子衿清婉;云歸兮,紅染卿裙明艷?!?p> 金惜夢凝神細(xì)聽,曲落觴聲音純凈動聽,然此曲婉轉(zhuǎn)悠長,并不適合她。她之所以選擇此曲,一是為了應(yīng)景兒,二嘛......估計是為了挽回自己的閨譽(yù),給人家冷二公子留下一個溫婉賢淑的印象。
曲落觴唱完后,眾人皆撫掌稱贊。她行禮致謝之后,下臺前有意看向冷玉澤,暗送秋波。
奈何冷二公子現(xiàn)下有別的心事,并未收到她的“秋波”。
曲落觴并不在意,回座時有意經(jīng)過金惜夢身邊,她諷刺的言語便飄進(jìn)了金惜夢的耳朵,“人啊,果然還是得有自知之明,方能活得命長些!”
若是換了從前的金惜夢,只怕此時已憤然起身與曲落觴理論了,但她玄狐大人,怎會和這等小女子計較,自然任這些話隨風(fēng)而散了。
為了給這些少男少女留些獨(dú)處的機(jī)會,落仙夫人將他們的長輩邀至她的寢殿用茶。
他們一走,小輩兒們自然坐不住。金惜雪拉起金惜夢便走,“夢兒,去后面賞花去!”金惜月和金惜如自然也要跟上來的。
曲落觴大膽地走到冷玉澤面前,“冷公子,這御花園花開得正好,不若一同賞花?”
冷玉澤垂著眸子,冷冷道:“不必了!”說罷,起身疾步離去。
金惜泉看著眼前氣得銀牙咬碎的曲落觴,尷尬不已,只好起身跟在冷玉澤身后向繁花深處走去。
蕭嵐颯一抬頭,見人都走了,連尹君逸都只身去賞花了,也轉(zhuǎn)頭對軒轅玨道:“軒轅兄,我們也去賞花?”
軒轅玨挑眉看他,勾起被酒沁潤了的唇笑道:“好?!闭f著,他悠悠起身,廣袖掃過矮幾上的一個盤子,一只手隱在袖中。
于是,御花園的一場亂七八糟的私會,開始了。
若不是覷到三個女子臉上的緊張忐忑,金惜夢還真的以為她們是來賞花的??墒?.....
果然,四女同路走了不多時,便分道揚(yáng)鑣了。
金惜雪向繁花掩映中的一處涼亭去了,金惜夢隱隱可見那里一個衣著貴氣、相貌堂堂的男子正等著,應(yīng)是文恒皇子。
而金惜月,金惜夢猜測,她應(yīng)是私下約了尹君逸。
至于,金惜如......金惜夢看著她急急離去的身影,怎么都覺得好笑。
那個人,看似是最易撩撥的,其實(shí),不過妄想罷了。
金惜夢正考慮要不要跟蹤金惜如,就聽身后金惜泉的聲音響起,“夢兒,你看什么呢?”
金惜夢轉(zhuǎn)身,見金惜泉和冷玉澤正看著鬼鬼祟祟的她,不由尷尬地一笑,“哥哥,冷公子?!?p> “她們呢?”金惜泉走上來,向四周看著,尋找其他三個妹妹。
“哥哥別找了,她們忙著呢!”金惜夢擠眉弄眼,金惜泉瞬間了然,寵溺地點(diǎn)了點(diǎn)她的額頭。
“惜泉兄,我......能否與四妹妹說兩句話?”冷玉澤走上來,遲疑著開口。
金惜泉吃驚地望著冷玉澤,又轉(zhuǎn)頭看向金惜夢,他覺得自己有些轉(zhuǎn)不過彎兒了。
冷玉澤喚金惜夢為四妹妹,而不是金四小姐,顯然是將金惜夢置于較為親近的身份。且這位仁兄從前對金惜夢避之不及,今日竟要與她單獨(dú)相處?
金惜夢卻不知自己與冷玉澤還有什么好說的,便斷然拒絕,“不可以!”
看著摯友受傷的神色,金惜泉輕咳了一聲,“咳,夢兒,你便與冷......冷二哥哥一同走走吧!”說罷,金惜泉很不厚道地將金惜夢拋給了冷玉澤,自己走開了。
金惜夢心中瘋狂地對著自家哥哥的背影翻白眼兒,卻不得不跟在冷玉澤身后慢慢走著。
“四妹妹,身子不適嗎?”冷玉澤在前面走著,一句話飄到金惜夢的耳中。
“做戲罷了,畢竟剛剛解了婚約便神采奕奕,顯得我如何始亂終棄!”對冷玉澤,金惜夢不必隱藏自己的目的。
冷玉澤聞言,訝然轉(zhuǎn)身,怔了一瞬便笑了,“原來如此!”
金惜夢見四下無人,便停了腳步,“你我不該此時獨(dú)處,你有什么事,長話短說吧!”
冷玉澤自然是傷心不已,他開始懷念以前的金惜夢見了他那癡醉的眼神了,“金惜夢,你......”
“我什么?”金惜夢蹙著眉,瞪著一雙杏眼問。
“你,很聰慧,”看著金惜夢那不耐煩的樣子,冷玉澤忽而不那么黯然了,“所以有件事,煩請你替我出出主意!”
“我?”
“是,聽說你五妹妹也想嫁給我,你說我是該娶那曲落觴,還是該接納你五妹妹的情意?”
金惜夢聞言,震驚不已,“你莫不是在逗我?”
冷玉澤向她走近一步,一雙星眸凝望著她道:“你認(rèn)為呢?”
老天爺!金惜夢分明感受到冷玉澤眼中那種莫名的情愫,她轉(zhuǎn)過身去走了兩步,忽然回頭道:“那要看你是喜歡猛虎還是蛇蝎了?!?p> 冷玉澤聞言大笑,“我還是喜歡......狡兔!”從吳隨那里聽來的關(guān)于金惜夢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都讓他覺得這女子,就像一只兔子,機(jī)敏卻又調(diào)皮。
金惜夢無語,心中腹誹,“狡兔?哼,那是本大人的點(diǎn)心!”
眼前的女子朱唇翹著,似是很不滿,那樣子煞是可愛,冷玉澤心中漾起漣漪。
素來嚴(yán)肅的他,對金惜夢竟也能玩笑起來,“據(jù)我所知,你與她們二人素來不和......”
“所以呢?”金惜夢挑著眉質(zhì)問道。
“我便娶了曲落觴做正妻,過兩年再納了金惜如做貴妾,如何?”
冷玉澤不信她不在意,便故意激她,卻見她看向自己的眼神變成了......憐憫。
“唉!那我便只能祝冷二哥哥一路走好了!”這兩位要是進(jìn)了一個后院兒,只怕冷家今后永無寧日!
“金惜夢!”冷玉澤急了,“你......你當(dāng)真不再愿嫁我?”
見他終于攤了牌,金惜夢直視著冷玉澤,字字鏗鏘道:“不愿!”
看著金惜夢離去,冷玉澤踟躕許久,忽而笑道:“婚退了,再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