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老先生!”景越直接插進(jìn)龍木和輪椅之間的空隙里,擋住了龍木和蕭老先生之間的視線,笑嘻嘻地說:“您可是看見什么感興趣的東西了?”
蕭老先生一抬手指向景越,后者更是笑得見牙不見眼,喜不自勝地給蕭老先生又行一個禮,卻被蕭奇一手架住,硬是給人掰直了。
“你這是干什么!”景越被強行拽起來,滿臉忿忿,但一看是蕭奇動的手卻不好當(dāng)著蕭老先生的面發(fā)作,只有眼神凌厲,狠烈地瞪向這個不懂事的保鏢。
“老先生指的不是你?!笔捚娲髦R如戴著鋼盔鐵甲,刀槍不入。景越的眼色他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也不在乎他是不是這次宴會的主人,只是忠實地執(zhí)行蕭老先生的意思。
景越一僵,立刻收了臉上的不悅神色,重新?lián)Q上笑臉再問:“那蕭老先生您指的是什么呢?”
蕭老先生沖他趕蒼蠅一樣抖了抖手,景越連忙站到一旁,怕自己擋到老爺子的視線。他隨即順著蕭老先生的目光看去——龍木持著禮杖,謙遜有禮地站在對面。
老爺子感興趣的是他?
景越仿佛是見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笑話,眼底漫上一層輕蔑,說:“這是文先生的研究生,與我也有過幾面之緣。我不忍他連個世面也沒怎么見過,就讓文先生帶他來了。”
蕭老先生搖搖頭,意味深長地說:“是嗎?”
景越有心要在蕭老先生面前落龍木一個難堪,便裝出一副寬和的樣子,對龍木說:“既然蕭老先生喜歡你,今天你帶來的東西,就給蕭老先生掌掌眼吧?!?p> 龍木這才抬起眼來——之前光顧著看那只小花貓了。也不知道林曳是怎么遇到這位老先生的,不過看景越這個狗腿樣兒,輪椅的主人身份只會高不會低。宴會廳不讓帶寵物進(jìn)來,林曳和老人家待在一起也好。晚上天寒地凍的,冷著了該感冒了。
景越見龍木不答話,以為他是沒準(zhǔn)備露了怯,笑得越發(fā)面目和善,假模假式地說:“沒關(guān)系,老先生善良和藹,從不挑剔后輩,你只管拿出來?!?p> 請柬里已經(jīng)明確說了要帶一件古董,準(zhǔn)備得不到位是一回事,可是連準(zhǔn)備都不準(zhǔn)備,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這是對主人家的輕視,更是掃文先生和文月的面子。
龍木聽了,眼光轉(zhuǎn)向林曳。
林曳饒有興致地曲了曲一雙貓眼:干嘛?
龍木挑了挑眉:古董呢?
林曳伸了個懶腰豎直尾巴:不知道啊。
龍木一臉無奈,露出個“好吧我服你”的笑。
林曳心滿意足地伸出粉嫩的小舌頭舔舔嘴,從蕭老先生的腿上一躍而下,邁著優(yōu)雅的貓步走到龍木身邊,一爪搭上他手里拿著的禮杖。
“Alice,不許胡鬧。”蕭老先生看到貓?zhí)氯チ?,正要喊回來,卻順著小花貓的爪子看到禮杖上一點隱約的燙金痕跡。他側(cè)過身體向龍木伸出手,說:
“可以給我看看嗎?”
龍木低頭覷了眼林曳,小花貓端端正正在地上坐得十分工整,一雙無辜的圓眼睛滴溜溜地看著他。
龍木雙手橫過禮杖,微微欠身遞給蕭老先生。
蕭奇從輪椅背面放置的口袋里取出一副打磨精致的金絲眼鏡,遞到蕭老先生手邊。
此時,先前恭維文先生的那群賓客,也跟著景容聲慢慢往這邊來了。他們看見龍木給蕭老先生送了根禮杖,內(nèi)心都覺得這小子簡直是頭發(fā)昏,老爺子都坐在輪椅上了,送一根禮杖,時刻提醒他自己不良于行?不是故意要往老人家心口扎刀子么?
“景家主,這是誰家的公子,出手很是張狂???”有人低聲笑道。
“我看未必,小公子怕是第一次見蕭家老爺子,激動壞了。”
人群中爆發(fā)出一陣哄笑,笑得顫動不已的人們看起來就像對著獵物招搖觸手的???。
景容聲也跟著笑,笑完以后對賓客致歉道:“我也不知道這是誰家的小少爺,可能是越兒的朋友,一起帶過來玩的?!?p> “您別解釋了!”人群里有人自如神探光芒加身道:“八成是哪個上不得臺面的小家族子弟,見過二少一面就纏著跟來,等著找機會一步登天呢!”
人群再度爆發(fā)出哄笑,或許本著法不責(zé)眾的心理,走得離蕭老先生的輪椅越近,他們反而越不壓制自己的聲音。穿著各式各樣復(fù)古衣裙的賓客面色戲謔地一同朝著龍木團(tuán)團(tuán)走來,活像大馬戲團(tuán)的全員謝幕,更像千年古堡里解了封印的妖魔鬼怪。
然而在他們看見蕭老先生鼻梁上的金絲眼鏡時,都不約而同地住了嘴。
據(jù)說蕭家老先生目力及鷹,從來不戴眼鏡,幾十年沒有變化。所以但凡需要他用到金絲鏡細(xì)看的東西,非珍即貴,不說價值連城,也一定是足以拿出來吹噓的。
眾人不知不覺地將輪椅淺淺圍了一圈,都跟看現(xiàn)場開玉一樣的目不轉(zhuǎn)睛。
蕭老先生的眼神變了又變,眾人的心也提了又提。
到底是好還是不好???難不成一根禮杖還真有什么了不得的玄機?
“這禮杖,你從哪里得來的。”蕭老先生目光如炬,透過寒涼的金絲眼鏡直直射向龍木。
林曳翹著尾巴“喵——”了一聲,隨后團(tuán)成一團(tuán)瑟縮起來,看上去是被蕭老先生的語氣嚇壞了。
聽到貓叫聲,蕭老先生才發(fā)現(xiàn)藍(lán)灰色的小花貓還在地上輕輕打顫。神態(tài)不由得放得和緩起來,溫聲哄道:“不是說你,Alice,不用怕。”
說完,蕭老先生不再開口,只是盯著龍木,像要給他盯出一個洞來。
龍木坦然地回望蕭老先生的目光,用林曳剛才告訴他的話回答:“家里帶的?!?p> 蕭老先生進(jìn)一步問:“你家住哪里?”
林曳剛要喵,就見龍木淡淡笑了笑,說:“寒舍簡陋,不方便接待您?!?p> 周圍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氣,這小子瘋了吧,這么跟蕭老先生說話。
蕭老先生卻并不覺得被冒犯,竟又問:“你右邊鎖骨下方一寸半的位置,有沒有一顆朱砂痣?”
林曳心想老爺子這是個什么問題?再說龍木身上哪有痣啊,她看過啊,就那天景越雇人要給他們一個教訓(xùn)的時候,回家在衛(wèi)生間里……
她想起來了,龍木有痣。
右邊鎖骨下方一寸半,一顆小米大小的——
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