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在尋凝魂草！
蒼月赤足立于門前，呆呆望著季永夜那側(cè)顏愣愣出神。
雖是短短之言，卻如旱天雷般一遍遍劈于腦中。
蒼月握緊了拳頭，心中一遍遍冷笑著，事到如今他仍要尋那凝魂草！他要的只是仙月，從來不是她蒼月！
猶記得曾有人問蒼月，“看著茫茫雪山，為什么叫蒼月？為什么不是茫月？雪月？山月？”
蒼月只覺周身血液也冰涼起來，當初只當人隨口一問，如今卻覺想來可笑。
為何叫蒼月？只因刻畫魂靈深處之中的是永念你名季蒼啊！
可他卻只愛慕著仙月！
望著眼前男子轉(zhuǎn)過身，一步步向自己走來，那滿身云紋泛著隱隱絲光，蒼月只覺扎眼得狠！
‘嗒，嗒嗒’季永夜一步步向蒼月走來，撩衣擺單膝跪于蒼月身前，單手幻化出一雙繡鞋來，謙卑彎下腰身輕道：“黑霧森林千年來不見陽光，這石磚也是寒涼得狠，怎能不穿鞋子?！?p> 他言語之中帶著幾分抱怨，又帶著幾許溫柔。
季永夜伸手輕握住蒼月一只細白腳腕，正欲托起為她穿上繡鞋，卻聽頭上蒼月冷聲道：“我初生之際便終年赤足飄于雪山之上?！?p> 她蒼月一縷殘魂，終年飄于雪山之上，早便習慣了不穿鞋子。
季永夜聞言身子一震，蒼月望著他梳得整齊的發(fā)頂，感到那握著腳踝的手僵了僵，彎身挑起他下巴，直對上他那溢滿真情的雙眸問道：“季永夜，我叫蒼月?！?p> 我叫蒼月，以你名為姓的蒼月！
他雙眸之中如湖水清澈，倒映著蒼月微怒面色輕輕晃動，眼眸幾轉(zhuǎn)終是平靜下來，點頭應道：“記下了，叫蒼月。”
他的下巴略尖，蒼月雖用力不大，他卻不敢掙扎，甚至連動也不敢動。
蒼月一遍一遍望著他樣貌，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皆刻畫在魂靈深處，令自己一見難望，而他！要的只是仙月！
如鏡地面之上，倒映著二人身影。
蒼月只覺心頭似被鈍刀子一遍遍插著，當年林如之也是如此絕望的吧。
松開他的下巴，蒼月抬起腳尖來輕道：“穿上吧?！?p> 季永夜聞言垂下頭，跪坐于地，輕柔托著蒼月小腳，小心翼翼穿上繡鞋方緩緩站起身來。
大殿之外忽得下起沙沙小雨來。
蒼月轉(zhuǎn)身朝殿外而行。
行至檐下方駐足而望。
殿外是一層層看不到邊際的森林，森林之下飄著濃濃黑霧，，天空飄來幾片黑云，沙沙下起雨來，細雨如黑線沒入黑霧之中，便不見任何蹤跡。
森林之內(nèi)連絲風也沒有，此處蒼月是來過的，望著那黑云后的紅芒結界，蒼月只覺心煩。側(cè)身瞧了瞧季永夜，卻見他恭敬立于身后不遠，忽得一股心疼襲上心頭。
有些痛如狐爪掏入小腹，滿心怨恨。有些痛卻如他一般安靜立于身后，卻又痛入魂靈。
“季永夜……”不知過了多久，蒼月緩緩轉(zhuǎn)過身來，直直對上他一雙眼眸。
“若這世上只有一株凝魂草，你說曲谷主想重生的是寧娥？還是林如之？”蒼月啟唇緩緩問著，眼光卻一瞬不瞬望向他。
季永夜攏了攏寬大衣袖，紅著眼眶抬眸瞧了瞧蒼月久久抿唇不答。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蒼月心頭也一點點寒了起來，連聲音也哽咽幾分，“寧娥是生死情愛，可林如之卻視他為摯愛，同是一人魂魄又有什么差別？！”
季永夜垂眸不語，好似他也答不出有何不同。
蒼月一步逼近他又道：“林如之幾年之中一心愛慕著他，凝望著他，可他卻只當她是寧娥影子！”
蒼月望著他沉默不語，心卻一步步跌入谷底，又一步向他顫聲說道：“你有沒有千年不變思念過一人！你有沒有將那人刻畫入魂靈深處！你有沒有以他名為姓，永生難忘過?。 ?p> 季永夜紅著眼眶，望著近若咫尺的蒼月顫聲道：“我有千年不變思念過一人！也有將那人刻畫入魂靈深處！她灰飛煙滅那日，我此生便是永夜，以此為名永生不忘！”
這幾句話，如塊大石死死壓在蒼月心頭，又如一盆冷水從頭澆下令蒼月喘不過氣來，晃蕩幾下身子，蒼月?lián)u頭向后退去，跑入黑雨之中。
雨絲冰涼劃過臉龐，好似眼淚一般掛在臉上，蒼月抹了把臉笑道：“若我能哭該有多好！”
季永夜也跟著蒼月步入雨中，滿目哀痛道：“尋到凝魂草之前，你想去哪里都好?！?p> 他給了蒼月自由，只是這自由是尋到凝魂草之前。
蒼月伸手托住這細雨冷聲問道：“若是你永遠也尋不到凝魂草呢？”
季永夜幾步來到蒼月身前，伸手為她攏了攏耳旁濕發(fā)，“那你便永遠是自由的?！?p> 永遠是自由的！
蒼月晃了晃身子，不住點頭，“好！很好！容我想想，再給你答復。”
季永夜為蒼月讓開一條路來，輕聲道：“想去哪便去哪吧，若有危難便拉斷頸上青絲，千山萬水我都會趕來救你?！?p> 蒼月晃著身子向大殿中走去，心中冷笑，我蒼月哪里需要你來相救！
拖著疲憊身子回到那寒酸屋內(nèi)，枯坐于床榻之上，望著床角處的望月呆呆出神。
季永夜望著蒼月離去滴下一路水痕，啞聲痛哭起來，這些年來執(zhí)著等待又有誰能懂他。
時間在這大殿之中好似靜止了般，蒼月也不知失神了多久，好似一日，好似幾日……
蒼月只知道細雨早停了，而季永夜也久久立于殿外動也未動過……
黑霧森林太安靜了，靜得好似置身于空無之中，沒有風沒有蟲豸鳥啼，甚至連自己呼吸都顯得震耳起來。
蒼月坐直身子，伸手脫下那雙繡鞋，拿起望月負于身后，轉(zhuǎn)身走出了這座石砌宮殿。
殿外季永夜還是立于幾日前的位置動也未動過，不知在想些什么，聽聞腳步之聞方轉(zhuǎn)過脖頸望了過來。
蒼月身負望月緩步行至他身前，細細望了他一番方道：“我?guī)湍闳フ夷瓴?。?p> 季永夜聞言周身一震，垂眸望她，眼眸幾變問道：“你知道何處有凝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