艮女從未覺得如此委屈過,狹小房間內(nèi)要當著仙族面寬衣解帶?緊攥著自己那瘦小的衣襟磨著嘴唇道:“……我還不是很臟……”
仙月側(cè)了側(cè)頭淡淡道:“本君自會封閉視聽,尊上且安心。”
艮女心中一片茫然,自己堂堂一男子,她都不怕自己在介意個什么?牙一咬,心一橫便解開衣帶踏入木桶中。
仙月當真一動未動立于窗前,晚霞照了進來,只余滿室鮫紗晃動,便如這桶中水紋輕輕晃動著。
艮女不敢發(fā)出太大聲響,背對著她,望著墻上一道道霞光出神。
這安靜的室中,就如她一樣靜美,甚至連那綿長呼吸也聽得真切。
艮女不知還要被困到何時,可是他卻不似開始那般掙扎,仙月便是逼問也不會使什么卑劣手段,無非就是耗。
夜色沉沉,艮女又穿起那瘦小的衣裳,卻見仙月仍是紋絲未動立于窗前,若非鮫紗見風便擺,還當是幅畫般靜美。
艮女也不想與她多話,轉(zhuǎn)身來到床榻上盤膝而坐。
二人便如此相處于一室,一日兩日……數(shù)日過去。
一月兩月……數(shù)月過去。
艮女發(fā)覺仙月那弟子好似在外歷練,每每只要他來,仙月便會與他出去走走。
只要回到房中,便如張靜美的畫般立于窗前,不眠不休。
艮女不知她在等什么,也不知她都在想什么,只知她好似心事重重,又似看透生死般無畏。
艮女被她困了許久,仙月再未問過桑羅身殞之地,而艮女沉心打坐,心境也沉穩(wěn)了許多。
多日的陪伴,艮女也習慣了她的相陪,每每抬頭皆能瞧見她靜美立于窗前而望,身影纖姿,長發(fā)隨風而揚。
日升月落,她一直如高天孤月,柔白清冷立于眼前。一圈圈鱗光早蕩入艮女眼眸之中。
偶爾夢醒,艮女望向窗前那一動不動的身影,也不知是在夢中還是醒著。
今日仙月望著沙沙細雨,緩緩轉(zhuǎn)過身來向艮女走來,“本君欲皇城一行,要委屈尊上了。”
艮女皺眉,她向來不容商量,不是一直委屈著自己嗎?
“怎么?如今仙族與人族同盟要共同滅魔嗎?”紅眸流轉(zhuǎn)望向仙月,本該怨氣森森的話,如今艮女說來倒顯平靜。
艮女只是隨口一問,如此大計想來仙月也不會告之自己,可不想仙月淡淡說道:“那帝王命數(shù)將盡,我去見一見他?!闭A苏Q垌值溃骸盎食锹愤h,本君又怕尊上借機而逃,只得委屈尊上化為一道魔氣藏于衣袖中?!?p> 她似在商量,又不容自己抗辯,“神君不是欲狐丘一行,怎么遲遲未動身?”
聞言仙月默了默,眼眸流轉(zhuǎn)道:“狐丘并非真心結(jié)盟,本君也是顧慮重重?!?p> 艮女冷聲嗤笑,“以神君修為,一怒便可滅盡魔族,何需與他人結(jié)盟?”
艮女暗指仙月并不想滅魔族,堂堂仙族神君竟不想滅魔,聽來倒覺諷刺。
仙月自然聽出他話里有話,倒也未生氣,只淡淡道:“仙族之事有各派掌門共同商議,本君雖身為神君,卻從不參與各中事由。”
艮女只覺與她說些仙魔之事太過無羈,轉(zhuǎn)身化為一道魔氣,不再掙扎任由她藏于衣袖中。
皇城廣大,仙月立于回廊憑欄而望,天幕沉沉,四方寂靜。
青石磚上泛著幽幽青澤,抬手將艮女放了出來。
圓月當空,艮女帶著一束紅光望向仙月,“神君以為四方法陣便能御魔?”
仙月未答,只是望著明月皎皎,眼中似有柔光忽閃著,“艮女你瞧,這皇宮廣大,如座牢籠般困著一人,可卻有人認為這是帝王之愛?!?p> 這是仙月第一次喃喃喚著他名。
艮女一怔,順著她目光望向這一方天地,與她并肩而立,月華照下,似柔光籠于周身。
“日月盈昃,陰陽交替,仙魔共存才是道理。”夜風吹來仙月那淡淡話語。
艮女微怔,不解看向她,如今仙魔勢同水火,她堂堂神君竟說出如此這番話來,倒教人不解。
“既然神君也認同仙魔共處之道,那為何還要尋桑羅身殞之地?”艮女只覺仙月心口不一,若當真如她所言,那她又為何要尋身殞之地?難道說她只想去看一眼?
艮女心中冷哼,只怕眼前神君換了路數(shù),硬得逼問不出,便換了弱的!她以為軟言幾語,自己便會卸下心防?妄想!
溶溶月色,仙月眼如星河轉(zhuǎn)頭望來,“我也不知在執(zhí)著些什么,可能只想看上一眼罷了……”
晚風吹動發(fā)絲,令艮女一時失了神。
雖她說得真誠,可艮女卻不敢相信。
二人側(cè)目而望,艮女只覺喉頭滾動,“每個人生于世上都有職責,我的職責便是守護桑羅,不允許任何人進入身殞之地?!?p> 月華流轉(zhuǎn),仙月點頭附和道:“是啊,每個人生于世上都有職責……”她望向茫茫夜色,拉長著話尾,久久無言。
艮女等著她下文,以為她會言說自己職責是什么,可久久過去,只聞風聲輕搖,她一言未發(fā)。
艮女心中冷笑,她的職責便是除魔,難道還會有其它?不知為何還盼著她會說一些話來安慰自己,左右想想,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很快仙月便帶著艮女一路返還那客棧。
此次仙月飛得不急,遠遠的一處街市,人聲叫賣此起彼落,仙月好似心情大好,落于街角,放出艮女笑道:“許久未逛過街市了,不如我們走走吧?!?p> 仙月突來的歡暢,艮女隨之也染上絲絲欣喜,按耐著心境,抬腳行于仙月身后。
好似習慣了般,他不遠不近的跟著仙月,她瞧什么,艮女皆會順著她目光瞧去,穿于熱鬧街市中,仿如兒時跟于爹娘身后。
一個小販扛著糖葫蘆,仙月備了銅錢買了一串,轉(zhuǎn)手便遞給艮女。
艮女望著那通紅的糖葫蘆,只覺心頭狂跳,伸出指關(guān)接過,生怕觸及她指尖,陽光下她指尖潔白如瑩光。
鎮(zhèn)上街市并不大,未行多久便出了鎮(zhèn)子。
而艮女還捏著那串糧葫蘆發(fā)著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