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江流撿起酒壺放在桌子上。
“味道怎么樣?”
鶴枝蔓不說話。
“你別這么看著我,無論如何,我都救了你,不是嗎?”
她不說話,他就回看她,和她對視,歪歪頭,溫和地笑著。
“還不錯?!?p> “那就好?!彼畔铝诵?,“為了讓你吃到喜歡的,你逃走后,我把你院里的桂花樹千里迢迢運回京城,它差點就死了,都說吉人天相,它這是吉樹天相?!?p> 鶴枝蔓又要張嘴說什么,又閉上了嘴。
他如何斷定她會有被他擄來京城的機會?這種未雨綢繆,實在......越想越詭異。
“其實我是有事和你講,你記得安陵予安姑娘吧,她擔(dān)心你的安危,我安排她進宮來明天見你。”
“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又是怎么認識你的?”
哈哈賭坊的事就是左江流做的,他自然能派人通知安陵予,只是他現(xiàn)在還不想讓鶴枝蔓知道這件事,保持了他一貫的態(tài)度,不說話不回答。
“明日我安排她見你吧。你來了京城,以白兄可急得很,生怕你出什么事,只是在我看來,他應(yīng)該和你撇清關(guān)系才對,不然可免不了被皇上猜疑。子逸兄已經(jīng)死了......”
說到這里,他微微頓了頓,才繼續(xù)說下去。
“......以白兄本就危險?!?p> 鶴枝蔓問道:“那你可以幫我和他帶個好嗎?就說別擔(dān)心我?!?p> “我叫人偷偷帶你去他府上吧?!?p> 他會有這么好心?鶴枝蔓捉摸不透他,只得順其自然。
“別是趁機誣陷崇深就好?!?p> “不會的?!?p> 左江流叫人給她喬裝打扮了一下,叫手下帶她出宮去劉崇深府上。
劉崇深懷疑左江流太晚,而現(xiàn)在左江流已經(jīng)不再隱藏身份,他就是游魚,游魚就是他。
這時他派人來府上意欲何為?他們之間有什么交情?
當他看到鶴枝蔓的一瞬間,什么左江流,什么游魚,通通拋在腦后。
他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兩個人上次相見是什么時候?
他沒有每天每夜地想她想不休,也沒有每晚都夢到她。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該做的事情上。
他把鶴枝蔓三個字放在心底藏了起來。
他兄長曾經(jīng)說過,鶴小姐如果見到他不能成事,一定更不喜歡他,他希望能夠成為鶴枝蔓喜歡的人,自己對她的想念都是無謂的事,只有幫她報仇,為鶴家平反,對鶴枝蔓來說才算重要。
劉崇深沒有沖上去擁抱,沒有叫她的名字,只是愣在原地,連表情都僵住了。
“崇深?”鶴枝蔓叫了他一聲,看著他癡呆的樣子,走上前去揮手,“崇深?”
劉崇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急切道,“枝蔓,真的是你!你怎么出來的?你有沒有受苦?”
“我沒事。我在宮中住在左江流那,皇上還從未召見過我,想來他對我是不在意的。左江流說你很擔(dān)心我,所以他就把我送出來和你相見,讓你知道我很好?!?p> 左江流三個字讓劉崇深握住拳頭。
“皇上身邊有一謀士,行蹤詭秘,名叫游魚,皇上極信任他。我實在是想不到這人竟然就是左江流!”
他幾乎都要啐一口,“當初在華晉城,我就瞧他不慣,他怎么竟是......”
皇上的走狗這幾個字,他生生咽了回去。
左江流的手下早已自覺退在屋外,被他府上的下人帶去別處安坐。
“我也感覺到了,他對皇上來說,還算是比較重要的,他好像總是做一些計劃外的事,可皇上從沒罰過他。這次他擄我,似乎也是自己的主意?!?p> “你......”劉崇深呆了一呆,“他打的什么主意?難道他想對你......?”
“應(yīng)該不是,他對我的態(tài)度禮貌而疏遠,我很難形容那種感覺,他不是想把我留在身邊,也不期待從我身上得到什么好處,男女之情更是沒有。我猜不透他,他是一個很矛盾的人,我猜不透?!?p> 他是什么樣的人,劉崇深并不在乎,知道了游魚是誰,二皇子那邊該有行動了。
他又猛然跳起,又急迫又小心,“你能在我這里待多久?是不是見一面就要走了?就算皇上不覺得你能掀起什么風(fēng)浪小瞧你,你畢竟也是那樣的身份,這樣出宮應(yīng)該很危險吧?”
他期期艾艾地說,“我......我們好久沒有一起吃過飯了?!?p> 鶴枝蔓看他有點發(fā)傻的可憐兮兮的表情,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左江流說,我可以在這里吃了飯再回去。”
吃完了飯回宮,鶴枝蔓問左江流,“皇上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就說聽說過我,是他的一個友人提的,這個人是你?”
左江流眨眨眼,“好好休息?!?p> ——
第二日,左江流帶來了安陵予。
她和左江流到底是怎么搭上的線,鶴枝蔓又問了一次,不過左江流在旁邊,安陵予看了看左江流,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就岔開了話題。
“樸鞅很擔(dān)心你,我進了宮的事已經(jīng)告訴他,暫時也算讓他安心吧?!?p> 左江流笑道:“樸公子擔(dān)心得很,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京城了,我本以為他會潛進宮來把你偷出去,沒想到他還穩(wěn)得很,沒這么沖動?!?p> 安陵予有些悚然,樸鞅到了京城這事,她沒和左江流說過,看來左江流手眼通天,一點變化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安姑娘也看到了,鶴小姐在這很安全,出宮之后就告訴樸公子吧?!?p> 安陵予一愣,他這是下了逐客令,她才進來沒多久。
“我能單獨和鶴小姐說幾句話嗎?”
“當然?!彼麘?yīng)下。
四下無人,安陵予欲言又止。
何鶴枝蔓道:“有話你就直說吧,時間不多?!?p> “好。我......”
送信的事,安陵予不愿再提,這一別,她也不會再有機會見到她。
“我......”她忽然灑脫一笑,“我要走了,其實,你和樸鞅之間,我無論如何都插不進去,我總是覺得,還有如果,還有萬一,還有機會,還有希望,我總是不愿意真的放下,禁不住地還想去爭?!?p> 她在教坊長大,可能是骨子里的東西吧,讓她有股執(zhí)拗,因為在那里,要什么就要爭。
樸鞅救他出來,那一日,那些瞬間,她永遠永遠都忘不了。
“我出宮之后,給樸鞅帶個話,之后......”
鶴枝蔓問道:“之后?”
“之后,我就離開這些情愛是非,順其自然,找個順眼舒服的地方過日子去了。其實,在南合城彈琴的日子,真的很好......”
安陵予是笑著的,可說到最后,還是流了些眼淚出來。
她擦了擦眼角,“鶴小姐,希望你和樸鞅,都能得償所愿?!?p> 鶴枝蔓沉默,她不知該怎么做,只好點點頭,“謝謝你?!?p> “我走了?!?p> 安陵予走出去,和左江流說了兩句,他派人安排她出宮去了。
親眼確認鶴枝蔓的安危,這是她最后能為樸鞅做的事。
——
是夜,鶴枝蔓翻來覆去睡不著,連連嘆氣。
正在輾轉(zhuǎn)反側(cè),忽然瞧見一個黑影竄了進來,她以為自己眼花了,坐起身揉揉眼睛,什么都沒有。
她躺下繼續(xù)輾轉(zhuǎn)反側(cè),過了一會兒,黑暗中冒出一個聲音。
“總嘆什么氣?”
鶴枝蔓嚇得差點叫出來,被一個黑影牢牢捂住嘴。
那黑影扯下自己的面罩,笑嘻嘻道:“是我?!?p> 這個聲音......鶴枝蔓在黑暗中眼神還不錯,她很快看清了這人的臉,有些驚訝,拽下他的手。
“玉涼?”
玉涼甩著手道:“你住的還不錯嘛,我看你在這過得挺好的,樸鞅要救你出去實在是討厭?!?p> “樸鞅......你的傷怎么樣,你現(xiàn)在有武功了?你的身體都治好了?”
玉涼瞇著眼笑,“小笨蛋,我說他要救你,你不問他,只想著關(guān)心我?看來我是沒白來?!?p> 他拍拍胸脯一臉得意,“換了別人,可不一定好的這么快,這么全,可見我就是天選之人,未來的武林,絕對是我的囊中之物!”
他燒包的樣兒,鶴枝蔓翻了個白眼。
宮中守衛(wèi)森嚴,玉涼能潛進來,他的武功之高確實可見一斑。他恢復(fù)了身體,鶴枝蔓心下也稍安。
“那樸鞅?”
“樸鞅,他的眼睛都那樣了,肯定不能自己貿(mào)然闖進來,好像什么安姑娘今日給他帶了話,說了你具體在哪,我便來了。”
“你一定很想問我我們是怎么遇見的?”他坐在床邊翹著二郎腿懶懶散散。
鶴枝蔓無語,“不想?!?p> 他不惱,笑嘻嘻道:“我偏要說。我治好了身體,本想重拾我統(tǒng)一武林的大計,轉(zhuǎn)念一想,你這笨蛋一個人,這亂世死在路邊了怎么辦?于是我就找千金堂買了消息?!?p> “你哪兒來的錢?”
“賒賬?!?p> 千金堂怎么會賒賬?
“其中的關(guān)系就不足為外人道也,你不必知道,不過是我稱霸武林的一環(huán)。”
鶴枝蔓皺著眉,疑惑道:“你真的是為了我才找千金堂買消息,而不是因為需要和千金堂交易,才想起買我的消息?”
玉涼無聲地哇了一下,摸了摸她的腦袋,“原來你長了個腦子??!”
鶴枝蔓還沒來及懟他,他突然警覺起來,“噓,有人來了。”
玉涼趕忙起身藏到屏風(fēng)后面,鶴枝蔓也快速躺下裝睡,她知道如果是有危險,玉涼會救她。
有一人慢慢地走進來,走到鶴枝蔓的床邊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