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漏視頻的人(3)
第二十四章
林之至看著抓著他的手,極其嫌棄地甩了甩,“你怎么娘唧唧的?”
小顧惡向膽邊生,怒懟回去,“林老師,你不害怕手就別抖啊。”
林之至:......
等你回去就讓我弟給你弄個恐怖懸疑的劇組呆呆,專門跟大夜的組。
小顧一邊念叨惡靈退散惡靈退散,一邊連滾帶爬地摸到地上的那個粉紅拖鞋,想到自己那套還沒還清貸款的小公寓,閉著眼嗷得一聲往那個黑影砸過去。
那個黑影被嚇了一跳,手里的東西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他彎下腰在雪地里摸來摸去,動作一停,看起來是找到了。茫茫的夜色中看得不清楚,那個黑影手里的東西似乎不長,林之至心頭一緊,別是什么甩棍或者電擊槍。
黑影直起身,咔嗒一聲,手電筒的白光照在了林之至和小顧兩張茫然的臉上。
是點子的實習生——小張。
頂著一張比他們兩個人還要白的大臉。
阿霖把兩杯熱茶放到三個驚魂未定的男人面前面前,看著裹著大棉襖、臉色發(fā)青的小顧和滿臉無語的林之至,還有假裝自己不在的小張。
她笑得前仰后合,毫無顧忌地打趣小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顧老師,我沒想到,您還怕鬼?”
阿Z用胳膊肘子捅捅阿霖,意思讓她收斂點,生怕平臺來的負責人臉上掛不住,他趕緊解釋道,“有個園區(qū)的人過來說樹林子里有光,怕有人在那里燒火,所以讓我們找人去看看,正好碰到小張。這不......對了,后來園區(qū)的人想想不放心,又過去檢查了一下那邊,在旁邊的灌木叢里撿到個掛件,是你倆誰掉的嗎?”
阿Z攤開掌心,是個驢牌老花拼粉色皮革的耳機袋,HORIZON系列,市價在四千左右。
林之至聳肩,“忠實”地維持著自己的人設,“不是我的,就是個窮攝像,買不起,可能是顧老師的吧。”
小顧看了眼林之至,呵,虧得他不臉紅,高價賣藝不賣身的Alex Lin也好意思說是個窮打工的?他低頭看眼那個耳機袋,一個房奴怎么可能配買驢牌耳機袋?他突然想起來送給前女友的那個手袋,嗚嗚嗚嗚嗚嗚嗚小兩萬呢,一個月月供呢。
他一抹臉,沉穩(wěn)道,“也不是我的?!?p> 小張哭喪著張臉,“我連買耳機的錢都沒呢,哪還有錢買個驢驢的耳機套,說不定是哪個選手的?!?p> 阿Z和小顧眼神一變,但又雙雙當作沒聽見小張最后一句話,捧著熱茶嘬了一口。
阿霖把那個漂亮的耳機盒提起來左右看了看,“那片小林子周圍沒什么東西的,踩點的時候導演也沒說要用哪兒,除了你倆那么冷的天在那里說話,其他人誰沒事去哪兒啊,要不明天給園區(qū)讓他們掛個失物招領?說不定是哪個游客的?!?p> 林之至突然意識到什么,那么他和小顧說話的時候,是有第三個人在場?當他看向小顧的時候,小顧微不可見地向他點了點頭。
林之至深覺頭疼,這件事越來越復雜了,好像一個永遠找不到頭的毛線球,還有只惡劣的貓不停地在撥弄,把更多的線團攪了進來。
從一開始胡蕤蕤懷孕、未知的經紀人、被泄漏出去的視頻物料、有人跟蹤他和小顧偷聽對話,這一切的目標到底是誰呢?
林之至的手機突然響了。
園區(qū)的另一頭,在熱火朝天的大禮堂里。
蘇點子正瘋狂和倉鼠掰頭,兩個人嘰嘰喳喳地吵個不停,突然有個人輕輕地喊她小蘇。她下意識地把手機倒扣在腿上,抬頭砰得撞上了東西,點子捂著額頭定睛一看,是個她萬萬沒想到的人。
徐逸嘉。
蘇點子有點懵,她揉著額頭蹭蹭蹭往后了兩步,果斷跟人氣學員之間拉開安全距離,壓低聲音問道,“那個,徐逸嘉,怎么了?你怎么不在臺下看?!?p> 徐逸嘉摸摸被撞紅了一塊的下巴、無奈笑了笑,他靠墻坐下伸了個懶腰,“還好沒有去墊下巴,不然小蘇導演這一撞就得裝露餡了。我們一直被攝像機對著也很辛苦,拜托小蘇導演讓我在這里喘口氣吧,等下就要去分組練習了?!?p> 在昏暗的大禮堂最后面,舞臺上的光照在徐逸嘉俊美的側臉上,造型過的碎發(fā)卷出弧度落在深邃的眼睛上方,腦門上還有塊撞出來的紅印子,他凝視著舞臺的目光柔軟地跟水一樣。
蘇點子注意到他弓起的后腰露出一塊膏藥,她小心翼翼地問道,“徐逸嘉,你怎么了?是受傷了嗎?找跟組的醫(yī)生看了嗎?”
徐逸嘉下意識地摸了摸后腰,溫柔一笑,“沒事,是以前練舞留下的舊傷,一公的時候有點復發(fā)了,不過還撐得住,沒什么問題,小蘇導演別擔心了。”
蘇點子趕緊擺擺手,“沒有沒有,你叫我點子就好了,不用那么客氣的?!?p> 徐逸嘉看了眼她倒扣在地上的手機,“我都好久沒摸到手機了,都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什么了,也不知道粉絲對我的評價是什么。有時候真的挺羨慕霍率和董子喬的,他們兩個看起來一點心思都沒有,也不擔心自己的前途,好像也不在意外界對他們的評價?!?p> 他看著坐在舞臺前第一排手舞足蹈跟著主題曲律動的霍率和董子喬,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艷羨。
徐逸嘉揉了揉臉,感嘆道,“有時候半夜做夢都會夢到網上有鋪天蓋地的惡評,或者是不知道哪一天突然被爆出點莫須有的黑料,就會讓我那么多年的努力毀于一旦?!?p> 蘇點子有點局促地搓了搓褲腳,她并不習慣和不熟悉的人,還是選手,談那么深刻的問題。她突然想到溫寧跟她說的——你的溝通能力和人際關系還遠遠不夠。
她咬咬牙,醞釀了半天開口道:
“那......那你想過,你想從這個節(jié)目里獲得什么嗎?”
徐逸嘉一愣,“當然是出道了?!?p> 蘇點子緊跟著問了一句,“那你為了什么才那么努力想要出道?”
徐逸嘉脫口而出,“為了夢想?!?p> 徐逸嘉的回答在蘇點子意料之中,她有點猶豫要不要繼續(xù)逼問下去,她其實已經看到了徐逸嘉眼中的茫然,“那你的夢想是什么?是成為男團的C位,還是成為當紅流量,還是想組建一個男團?”
徐逸嘉張了張嘴,一肚子想說的話卻一句都說不出來,最后嘆了口氣,“那你呢,為什么在這里?”
蘇點子搖了搖頭,站起來拍拍褲子,“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在這里的,在你們每一場演出、每一次采訪,每一通打給觀眾的電話里,我都在思考我為什么在這里,這份工作對我來說意味著什么,我又能從你們身上得到什么。在舞臺上唱歌跳舞,是這兩個人的夢想,所以你會覺得他們兩個沒有負擔,無所畏懼,因為他們本來就沒有背負任何不屬于他們的東西在走這條路?!?p> 蘇點子也不知道她為什么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在組里的每一個晚上她都會思考這些問題,而在一遍又一遍地詰問自己的同時,她才意識到她究竟是一個怎么樣的人。
她其實是個膽小鬼,她害怕承擔一切的責任,她不敢去面對工作上可能有的風險。比起讓她的想法成真,她選擇躲在墻角哭泣,蒙頭睡上一覺就說服自己放棄,再也不去關心任何與秦禹相關的消息。
她還是個利己主義,一個精致的利己主義。她想讓秦禹重新站上舞臺的想法有百分之八十是為了證明她自己不是個廢物,有百分之二十是她憑借自己的學歷,對失去一條腿的秦禹施舍的憐憫,維持著她搖搖欲墜的一點自信。
而這一切,都在溫寧的眼中無處遁形,而她自己又是用什么立場,來和徐逸嘉說這些話呢?
蘇點子的手指都在發(fā)抖,沒給徐逸嘉任何的反應時間,她幾乎是落荒而逃地沖出了后門。
徐逸嘉看著蘇點子的背影,緩緩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