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義文呆住了,之后明白了什么。終于,還是來了……他凄然一笑,看著槍口,等待子彈襲來。
“叔叔……”,一個怯怯的女童聲音,此時卻從鐵門里傳來。
一個乖巧的小丫頭,手上拿著朵小花,悄悄從門內(nèi)走出來,膽怯又疑惑地看著三個人。
趙義文轉(zhuǎn)過頭對女孩一笑,然后露出乞求的眼神,看著王明倫,央求著:“能不能,不要在孩子面前……”
王明倫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孩子,默默點點頭,用槍口示意趙義文往前走。
趙義文轉(zhuǎn)過身,三人正要一起向前,女孩卻突然沖向了趙義文:“叔叔,送你一朵小花……”
眼看女孩這時擋在了趙義文身前,王明倫臉色變了。多年的廝殺經(jīng)歷,讓他在電光火石之間感受到了危險來襲!
此時,趙義文背對眾人的臉轉(zhuǎn)瞬間猙獰起來,他拔出槍,迅速轉(zhuǎn)身,蹲在女孩身后,以女孩的身體為掩護,先向還未有所察覺的王明倫的同志連開數(shù)槍,對方應聲倒下。
王明倫如夢方醒,正要開槍,卻看見擋在前面的孩子,又猶豫了。
之后,“啪啪”兩聲槍響,王明倫腿上和拿槍的胳膊上,被人從后面各射中了一槍,跪在了地上。
再一看,一群便衣警察拿著槍從背后沖了過來,領(lǐng)頭的是警察廳保安科的股長張洪升。
趙義文一看形勢逆轉(zhuǎn),氣急敗壞地舉槍對著王明倫就想扣動扳機:“媽的,想要老子的命?老子讓你死在前面!”
張洪升連忙拉?。骸皠e別別……老趙,今天是我們警察廳的伏擊行動,你也是大功一件,殺了他,你我都沒法交代啊。”
趙義文看看周圍的人,恍然大悟,冷冷一笑:“哦,鬧了半天,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我就是那只蟬哪!”
張洪升陪著笑:“大家不都是為日本人做事嘛,身不由己啊……”
但接著,他臉色一變:“再說了,你反水過來,就應該知道總會有這么一天吧……”
趙義文一聽,不說話了。
張洪升轉(zhuǎn)瞬又變回了一張笑臉:“別上火,我?guī)湍愠龀鰵猓 ?p> 說完,他從旁邊人手上拎起一根警棍,高舉起來,就要往王明倫頭上打去。
正在和宋飛等人走過來的高云逸剛巧看到這一幕,抬手就是一槍。
“啪”的一聲,警棍被打飛了。
張洪升看看被震得麻木的手,再看看高云逸至少也在二十多米之外,他不知是被子彈嚇住了,還是被高云逸匪夷所思的槍法嚇住了,驚恐地聲嘶力竭大喊:“你,敢同情地下黨?”
高云逸一臉嫌棄地,邊走邊把地上的一把槍踢給張洪升:“來,真有種的話,你一槍爆了他的頭!”
“你……”,張洪升看看旁邊黑著臉的宋飛,最后還是沒敢說什么。
高云逸抱起嚇得瑟瑟發(fā)抖的孩子,誰都沒看一眼,徑直走進了孤兒院。
高云逸懷中的孩子,扭頭看了一眼趙義文,扔掉了手中的小花。
受傷跪在地上的王明倫,也深深地看了眼高云逸的背影。
幾天后,一張新京銷量最大的報紙上,大大的標題赫然寫著:本月27日首都警察廳阻止地下黨暗殺行動,兩名槍手被擊斃。
這是在特務科科長宋飛的辦公室里,高云逸光看見這個標題,就馬上明白了宋飛的用意:“你這步棋,關(guān)鍵可在于,這個王明倫能不能招供點什么出來。不然,這棋也就白下了?!?p> 宋飛笑笑,一根手指指向云逸:“你,確實比外面那幫只知道拍馬屁捧臭腳的家伙強!”
接著他又皺起了眉頭:“不過……這都幾天了,大刑也上了個遍,這個王明倫還是油鹽不進,看那樣子,好像還巴不得我們趕緊斃了他呢。你說說,這都是什么人吶?再不能從他嘴里掏出點東西,人就要交給保安科的冉飛雄和張洪升審了,這不是打我的臉嗎?你得幫我想想辦法。”
高云逸趕緊擺擺手:“拉倒吧……逼人家當叛徒,我可干不了這缺德事兒……”
說完,晃晃悠悠,居然就直接走了。
宋飛有點火,但再看看高云逸那副松松垮垮的浪蕩樣,又聯(lián)想起傳說中高云逸深不可測的背景,還是嘆了口氣,又拿起報紙,自己想轍了。
之前王明倫他們正是因為找了街頭的混混打聽趙義文的動態(tài),結(jié)果被發(fā)現(xiàn)了蹤跡。第二天,宋飛手下終于又通過那些線人,找到了王明倫的家。這會兒,宋飛帶著人正抄家呢。
便衣們在翻箱倒柜。衣服一件件查,抽屜一個個翻,鐘表背后,灶臺里面,都在細致地摸。
忙活了幾個小時,還是一無所獲,宋飛是愁容滿面啊。一轉(zhuǎn)眼,卻看見高云逸一副游手好閑的樣子,這里摸摸,那里翻翻,最后還有閑情研究起灶臺上的剩飯來,說是想據(jù)此評估一下地下黨的生活水平……氣得宋飛狠狠白了他一眼。
其他手下可沒高云逸那么缺乏職業(yè)道德,一張一張信紙被快速翻動著,一個便衣正在審查信件。不過,王明倫敢留下的,也都是私人信件,這個便衣也知道難有什么收獲。
高云逸還是被剩飯的餿臭味熏走了,不得不終止了他的研究計劃。這會兒,他百無聊賴,晃晃悠悠走過來,瞟了一眼桌子上的幾封信,可能是因為他擁有一顆八卦的心吧,最后,他隨手拿起一封看了起來。
看著看著,高云逸的眼神變了,神情凝重起來。
警察廳大牢里,渾身血跡,衣衫襤褸的王明倫正在陷入沉思,眼神中滿是絕望,其實,他是真的對一切都麻木了,死或活著,現(xiàn)在對他來說并沒有什么不同。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名看守走了過來,把幾樣飯菜,扔進鐵欄桿里,還邊發(fā)著牢騷:“不知道上面發(fā)什么瘋,這都十來天沒審你了不說,還好酒好菜招呼著,你這伙食啊,都快趕上我了。”
罵罵咧咧完,一轉(zhuǎn)身,卻看見了背后的高云逸,他趕緊閉了嘴,尷尬地彎腰示好,慌不跌地走了。
高云逸走到王明倫面前。
王明倫瞟了他一眼,沉默。
高云逸:“怪不得呢……原來,你根本就不想活了?!?p> 說完,他把幾張信紙晃了晃。
王明倫看見信紙,眼神一緊,痛苦地閉上了雙眼。不用看,他都知道信上寫的是什么,因為這封信他已經(jīng)看過了不知道多少遍,每個字他都記得,每個字都像一把尖刀一樣,在他的心底狠狠扎過、絞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