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李聆二
李聆：“我是白天被人撿起，我不知道，撿我的人雖有意不去提及對我來說并不重要，但在他心里感覺會讓我悲傷的事情，但這些事我還是有知情權的，他男的，無名無姓，一身破爛，穿的像是道袍，就叫他老道吧。他是個好人，不管誰見了他，都會這樣覺得，我也是這樣認為的，但我還是想在好人前加一個字來更具體將他形容一下，也表達一下我對他最真實的想法：濫！”
斑爺：“濫好人？”
李聆：“沒錯，不過他自己也習慣了這樣的生存方式，我也不好去多說什么?！?p> 斑爺：“的確，他養(yǎng)你多久？”
李聆自己在水茶屋當小廝，說明他跟哪個撿他的人已經(jīng)沒了關系，具體不知道為什么，但斑爺覺得，大概率是那個人已經(jīng)走了。
李聆：“四年還是五年吧，記不清了，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時候出生的，從他將我撿起時，我才真正的開始擁有活著的權利了，只是他對日期不太清楚，他記得應該是冬天撿到我的……算了，這些也不重要，我對人類擁有毀滅想法，與他也有關?！?p> 斑爺：“四五歲時他也將你遺棄了？”
李聆：“他是寧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看別人餓肚子的人，其實我也想，如果他把我遺棄多好，可能就不會對整個人類產(chǎn)生巨大的失望與憎恨，我也不會用自己的整個童年成為他的雪上霜了！”
斑爺：“發(fā)生了什么事呢？”
李聆：“雖然我之前說他寧愿自己受苦也不愿人別人餓肚子，但他也不會餓肚子。他不是凡人而是有修仙者，只是境界低微，他也沒那上進心和天賦去追求更高的境界層次。勉勉強強入了筑基境界，但根基不好，只有百年壽元?！?p> 李聆：“因為他有修為，但又不向往高境界，就經(jīng)常在多數(shù)凡人區(qū)流浪，偶爾接濟窮人，有修為在凡人區(qū)做劫富濟貧的事，不難，也不會餓上肚子。只是我除了一日三餐和接濟他人以外，就沒看見他身上再多出一分錢來，當然，給我吃的還不錯，雖然他自己還是吃糠咽菜……”
關于老道的描述，李聆說了很多，雖然一直沒有說到斑爺?shù)膯栴}上，但斑爺也沒有打擾，也許是李聆好久沒有這樣抒發(fā)感情了，也許是斑爺本就不在意。
對于李聆來說，現(xiàn)在說起這樣一個，在他過去人生里唯一有感情羈絆的人，情感就開了閘的洪水，有些抑制不住。
好在李聆自控力不錯，又把閘拉上了。
李聆：“我四歲還是五歲那年，有幾處凡人區(qū)大荒，他帶著我去援助，路上他已經(jīng)存了許多糧食了，但沒想到，那一處的災荒太嚴重了，等到糧食耗盡，災荒未去，人繼續(xù)死。除了他好像也沒人在乎凡人死活了，災荒不止一處，他也沒什么人緣，借不來糧食，但他筑基境界，辟谷幾月不是問題，而我，跟了他數(shù)年，自然是會比他人來的多些偏愛，他算著數(shù)，把給我吃的食物留著，我自然也不會成為餓死鬼了，可其他人不是呀，他們沒有修為，得不到偏愛，本是在那絕望之地等死，老道給了他們希望，他們也層將老道奉若神明，可當糧食散盡，死亡再次如影隨形，他們在短短幾月的心理變化應該是這樣：從掉落懸崖，本以為沒有生還可能，但這時候有一根藤蔓從頂落下，他心中燃起火，眼中點起光，連昏暗的天都感覺有一絲明朗，可隨著時間流逝，藤蔓落了一半，便不能繼續(xù)了，他們眼中的光沒了，火熄滅了，天空還是那么灰暗，熱情散盡，希望破滅?！?p> 李聆：“那么，當人類經(jīng)歷了這些，他們會做出什么樣的事情？對放藤蔓的人說：你走吧，盡力了，我們不能連累你。還是會這樣：你為什么要這樣，給了我們活的希望卻又破壞它，你不是神明，你就是一個魔鬼，玩弄人心的妖魔！這些是老道與我所聽過的咒罵，記憶模糊了，其它的想不起來，但也不重要?！?p> 斑爺：是不重要，還是不愿提起了呢，管他的，我就聽故事好了。
李聆：“可他們不是懸崖之人呀，他們不是沒有觸碰到藤蔓的那群懸崖之人呀，他們是已經(jīng)將老道糧食咽進肚中，接受了老道恩惠的人吶，知恩圖報，應該是動物都知曉的一個道理，可他們卻是做出了恩將仇報之舉的人！”
李聆：“他們越來越餓，肚子里空空如也的感覺一直在增強，痛苦應該是他們一直承受著的，他們口中經(jīng)常說著：餓死了餓死了，好難受呀，還不如死了算了。老道與我去之前的確有受不了的人自殺了，可見過希望的人，便不會輕易失去對生的依戀。他們在饑餓的催促下漸漸失去了做為人的理智，除了他們自己，其他的能進入腹中之物皆可食！”
斑爺：“人吃人，可以想象，算是人間一大恐怖之景”
李聆：“第一個入了他們嘴的，是老道！”
斑爺可以聽出，李聆說這話的時候抽泣了，只是控制的極好，字句沒有斷過，但那看似隱藏極好的悲傷，還是被斑爺捕捉到了。
沒有俗套的節(jié)哀順變，斑爺只是當好一個聽客，聽著李聆繼續(xù)老道這位濫好人的故事。
李聆：“在他們徹底喪失理智之前，他們將天災使他們生出的怨氣，以老道沒有好人做到底為由，盡數(shù)撒在了這位濫好人身上。他們也知道老道有修為，對他們來說這就是仙人，這也是他們最先對老道下手的原因，不知道怎么刮來了謠言，說是吃了仙人就能長生不老，不怕饑餓了，他們倒是智慧，沒有拿起耕地的農(nóng)具，炒菜的廚具跑到他的居所，割肉分食，他們應該是摒棄了人的良知換取生存的機會，但沒有將智慧丟失，保留了活著的資格吧。”
李聆：“沒了糧食，他們卻不知道怎么得來迷藥，在他們看來，仙人既然有一個人字，那么可以迷倒人的藥也可能迷倒仙人，怕劑量不夠，他們在給我們的飯菜里倒了許多，不知道多少，但在那時候的我都能聞出不對，老道自然看出他們的想法，笑了笑，沒讓我吃那頓飯菜，只是將我招去身旁，以秘法催動將一身靈氣給了我，雖然他是筑基境界，可到了我身體里，就只有大約八層是煉氣境?！?p> 斑爺：“能量守恒！”
李聆沒太明白，但他大受震撼，覺得這四個字表達的很對！
李聆：“將一身靈氣給了我，他也就沒活著的生機了，具行將朽木罷了。那時候我沒太多見識不知道他干了什么，而后他就隨便找了個借口，將我支走，讓我去哪，我忘了，我只記得我走了很久很久，那時候是冬天，走了那么久我竟然不累，不冷，只是等我回來，我在很遠就能看見那村里堆起了大火，搭起了大鍋，里面燉的是肉，什么的不知道的我，那時候我就知道那是老道的肉，以為我看見火堆旁哪被剔的沒有一絲肉的整齊的白骨，人群中是全村的人唯獨沒有老道身影，我恐懼了，我止步了，沒有再向哪個老道喪生處前進，頭也不回的我跑著逃離了，跑了很久沒有回去過等冷靜下來，我還是回去了，尸骨還在，總要塵歸塵土歸土吧?！?p> 李聆：“或許是在命運吧，他在冬天將我撿起，而我在冬天將他送進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