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小巷，某間破舊的房屋，大門口掛著慘白布條，屋中光線晦暗，到處彌漫著焦味和藥味。
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掀開破舊布簾，端著瓷碗從內(nèi)間走出。
年輕點的弟媳放下籮筐，趕緊迎了上去：“嫂子，坐下歇歇腳。娘她……好點沒？”
“喝了點小米粥，剛剛睡下。娘年紀大了，這幾日憂傷過度，這身子怕是……”
婦人揉了揉腰，神色疲憊。
“嫂子你也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吧，這兩天忙里忙外的，也沒個消停，可別累著了?！?p> “我沒事。對了。出殯的男人快回來了吧，喜妹你去祠堂幫幫忙，娘這有我看著就行。”
“那我過去瞧瞧。娘如果醒了，你多開導(dǎo)開導(dǎo)她老人家。畢竟人死不能復(fù)生，大牛那孩子……唉，讓她老人家多保重身體，大牛不在了，還有狗娃他們哥仨呢……”
想起那個慘遭橫禍的三弟，兩位婦道人家眼眶又開始紅了。
“放心吧，我會勸勸娘的，只是……咦！喜妹，你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是不是有人在外面？”
“聲音？屋外面嗎？我出去看看……”
年輕婦人快步走了出去，在門口張望片刻。
“嫂子，外面沒人，可能是巷子口的野貓子吧……”
……
……
清塘鎮(zhèn)往西三十里，一片沒有名字的山地。
某個小山崗。
狗娃跪坐在新砌的墳堆前，雙眼紅腫，神色木然。他將最后一張紙錢放入身前跳動的火堆，呆呆看著雪白的紙錢在火焰中扭曲燃燒，最終化為支離破碎的煙灰。
山林間的冷風(fēng)呼嘯而過，將點點煙灰?guī)穑瑸⑷爰澎o荒涼的大山。
“狗娃，該回去了?！?p> 一個三十來歲的壯實男子蹲了下來，低聲勸道。
“大哥，我想多陪陪三哥。”男孩開口，聲音沙啞。
男子揉了揉他的頭，目光落在描著鮮紅字跡的墓碑上，臉上露出哀色。他輕輕嘆了口氣，道：“別難過了，老三平日最疼你，他不想看到你這樣子的?！?p> “我知道，可是……”
“走吧。娘還在家等著呢?！?p> “……”
狗娃咬著干裂的嘴唇，擦了擦臉上斑駁的淚跡，對著冰冷的墓碑低聲說道：“三哥，狗娃得回去了，娘這幾日身體不好，狗娃要回去照顧她……狗娃以后會常來看你的。”
說完，男孩對這座新墳磕了幾個頭，這才起身跟著身邊的男子往山坡下方走去。
……
“老大，大牛家兄弟過來了，我們準備出發(fā)吧?！币粋€小木客跑到老王身邊，輕聲說道。
“嗯?！?p> 王義山緩緩?fù)鲁鲆豢跐鉄?，嗆鼻的煙味讓他忍不住咳嗽起來?p> “老大，不要緊吧，要不這煙別抽了？”小木客滿臉擔(dān)憂。
那夜在城西倉庫，伐木隊折了幾位弟兄，之后心力交瘁的老木客大病一場，好在陳府專門請了大夫照料，這兩日才稍好一些。
今日是大牛出殯的日子，為了送這孩子最后一程，這位正值壯年卻已然白發(fā)蒼蒼的老木客拖著病體，跟著他們這些年輕人一同來到城外荒涼的小山崗，親手為昔日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墳頭添上一抔黃土。
光陰荏苒，輪回轉(zhuǎn)瞬。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這似乎已成了他這輩子無法逃離的宿命。
老王無力的擺了擺手，有些艱難的喘了幾口氣，又將煙槍往嘴邊湊了過去。
小木客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勸解這位飽受苦難的老木客。
“關(guān)子，那是什么？”
忽然，老木客停下手上的動作，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指著不遠處剛剛離開的小山崗。
名為關(guān)子的小木客微微一愣，順著老木客手指的方向望去，待看清那山坡上的事物，臉色不由一變。
原來，不知何時，在那小山坡上方，大牛的墳?zāi)惯吷希苟嗔艘粋€形象詭異的道人！
“剛才那里明明沒有人的！怎么……”
關(guān)子一臉震驚。
老木客臉色漸漸變得難看起來，他盯著山坡上方突然出現(xiàn)的身影，咬著牙吐出三個字：“修仙者？”
……
……
小山坡，大牛墳前，狗娃兄弟剛離開不久，一個身材臃腫的道人如同鬼魅突然出現(xiàn)。
道人形象邋遢，身上穿著一件破舊道袍，手中提著一桿奇特白幡，一張滿是肥肉的臉上掛著一絲詭異的笑容。
他盯著這新砌的墳?zāi)梗嶂竽X袋，自言自語道：“近日新喪，執(zhí)念未消，圣力雖弱了些，但貴在精純。嘿嘿，前些日子我那幾個孩兒被仙殿鷹犬所殺，如今連個使喚的下人都沒有，著實不太方便……”
說完，他又繞到墳堆側(cè)面，而后竟將那桿奇特白幡插入墳堆上方黃土之中。
“住手！你想干什么？”
山坡下方傳來幾聲叱喝，卻是大牛家兄弟發(fā)現(xiàn)異樣，又去而復(fù)返。在他們身后，王義山帶著十幾名木客提著棍棒跟了過來。
胖道人對問話充耳不聞，對來者也是視而不見，他右手白幡一挑，“轟”的一聲巨響，直接將墳?zāi)股戏降姆馔料崎_。
“你大爺?shù)?！?p> 狗娃兄弟幾人目眥盡裂，木客們也都是眼中冒火。大牛是他們的親人兄弟，如今英年早逝，已是讓人痛心萬分，沒想到剛剛?cè)胪吝€不得安寧！
這道人到底是何來歷？竟在這光天化日之下，當(dāng)著眾人的面，干出這挖墳掘墓的缺德勾當(dāng)！
“狗道士，我跟你拼了！”
狗娃大哥紅著眼睛，提著拳頭朝那胖道人撲了過去，在他后方幾個手腳麻利的年輕木客也快步跟上，誓要為死去的同伴討個公道！
“聒噪?！?p> 道人稀疏的眉毛微微皺起，細長的眼縫閃過一絲厲色，也不見他如何動作，朝他撲來的漢子突然受到重擊，紛紛噴了一口鮮血，往后倒飛出去。
“不知死活的東西……”
道人瞇著眼睛，盯著驚呆了的眾人，就如同盯著一群待宰的羔羊。
他肥胖的臉上滿是戲謔，冷笑道：“若非主上有令不許道爺多事，今日便將你們這些蟲子通通殺了！哼，趁道爺還沒改變主意，趕緊給我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