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開進(jìn)紅葉名邸，恭律找了個空地兒暫停了車，解開安全帶，下車打開后車門，扶起女人。
“哎，你家門在哪兒啊？”
“紅葉……”
“紅葉到了，門號多少？”
“門號……”
簡一言頓住話，扶了扶額睜開眼睛，看見某恭，恍然：“啊，我說我把誰帶回來了呢?！?p> 恭律松手不扶她了：“你還帶誰回來過啊？”
“帶誰回來……”簡一言拿手在腦門兒上拍了兩下回憶。
piapia兩聲，他看不下去，又伸手去扶了她：“算了，我也沒什么興趣知道。出來醒醒酒。”
車外很冷，簡一言剛出來就縮著脖子輕“嘶”了聲：“操。”
這口臟話毫不意外，初見在網(wǎng)吧那會兒，她就說過。
恭律站著點了根煙，還沒吸上兩口，女人過來了。
簡一言也不縮脖子了，不太高興地看著他：“哎！”
恭律吐了煙：“我沒名字？”
這口煙，悉數(shù)吐到了她微微仰著的臉上。
“咳，恭律！”簡一言手在面前扇了扇：“你還是學(xué)生，不能這么抽煙，把它給我?！?p> “憑什么?！惫刹换挪幻ψ阶∷氖滞?，夾煙的手舉著，讓她看看，示意說：“吃飯的時候怎么叫我的，再叫一遍就給你?！?p> 簡一言歪頭：“小律？”
沒想到她叫得這么干脆，也沒想到她思維這么清楚。
恭律短暫愣了一下之后，開始懷疑她是不是真醉了。
他想了想，才說：“你知不知道這是我抽過的煙?。俊彼熥煳艘豢诰湍孟聛?，又拿手指指著煙嘴，解釋說：“它已經(jīng)碰過我的嘴了，如果再給你，”手指輕觸在她的唇上，“碰了這兒，我們倆這樣，就叫做間接接吻?！?p> 說完，恭律手指挪開，挪開時毫無意識地在唇上撫了一下。
“好軟?！?p> 他心虛地在心里說。
“我知道間接接吻，你跟我說這些干什么？”簡一言看傻瓜似的看著他，伸手奪煙：“給我！”
恭律手舉高：“能耐了？”又把她的手腕捉住，低頭看她，不太溫和地說：“我剛剛說的話都解釋給狗聽了？你的耳朵呢？”
“在這兒呢！”簡一言偏頭，忽然踮起腳尖往前半步。
半步不偏不倚，她正好撞進(jìn)男生懷里。
恭律不察，身形虛晃一下，下意識以為她沒有站穩(wěn)，條件反射就伸手扶了她，誰知手上一空，她立刻得逞般地笑出了聲，靈敏地閃到旁邊去，夾了香煙送進(jìn)嘴。
“小律，你太嫩了。”簡一言吞云吐霧，笑說：“服不服？”
“滾?！?p> 恭律懊惱偏過臉，手插進(jìn)口袋，心道我才不服，催促：“快抽，抽完帶我回家，冷死了?！?p> 簡一言：“嗯，我也好冷。”
恭律側(cè)目，見她縮了脖子原地轉(zhuǎn)著圈兒，跟個老煙鬼似的。
“你以前就抽煙？”他問。
“不啊，才會的?！?p> “什么時候？”他隨手脫掉大衣給她披上。
這個問題她思考了一會兒，屈指認(rèn)真算了算，才說：“幾小時前把煙從你手上拿過來的時候。”
恭律不由一怔。
某個瞬間，感覺心里像冒出根小樹苗似的，搖來搖去。
他忽然想起來語文老師曾經(jīng)教給他們一個成語——心旌搖曳。
“酒，以前喝過酒嗎？”男生嗓音不自覺啞了幾分。
簡一言：“不知道，不過聽說簡一言很規(guī)矩，不出去玩，私生活很簡單，家里也沒有酒柜，應(yīng)該沒喝過酒吧。嘿嘿，我猜的?！?p> 恭律無語，確定她醉了，心想能把“簡一言”三個字說得像別人的名字一樣，也是種本事。
磕磕絆絆站到家門口的時候已經(jīng)又是半個小時后了。
走道安安靜靜，時不時有電子音提示“密碼錯誤”。
恭律斜肩靠在墻壁，兩只手插在兜里，一臉麻木地看某個失憶的女人和密碼門較勁，淡道：“你行不行啊，家門密碼也能忘？”
“我沒忘！”簡一言彎著腰慢吞吞回頭：“就是123456！”
“哦，那怎么開不來門？”恭律真想叫她一句“祖宗”。
這祖宗把123456試多少遍了怎么不好好算算，但門開了嗎？
大概聽出他的譏諷了，簡一言轉(zhuǎn)回頭生氣說：“我再試試！”
喲，還有脾氣了？
恭律感覺怪怪的，覺得她這樣怪可愛的：“試試六個零。”
“零零零零零零。”輸完，門鎖連著“滴滴”兩下，紅燈跳成了綠燈。簡一言笑：“開了！”
她又回過頭：“你知道密碼怎么不早點說？壞?！?p> 某個恭姓壞蛋面色不改，右手勾住她的肩往身邊帶了帶，左手握住門把手，垂眸對她說：“我就是想看看你的蠢樣，不行??？”
現(xiàn)在真是無比慶幸第一次跟她同桌吃飯時的那通電話，否則今晚都不知道怎么回家。
回她的家！
簡一言被他塞進(jìn)了家門，等他把門關(guān)上，才認(rèn)真說：“小律，你想看我什么樣的都行。”
小律一愣。
但下一秒就又聽她說：“只要你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
恭律一把捂住她的嘴，將她懟在鞋柜上，兇巴巴：“別再跟我說這句話，我討厭你說這句話，再說這句話我就親你了，懂？”
空氣沉默半晌，簡一言同樣兇著眼神點點頭。
女人柔軟的唇緊貼著掌心，滾燙的呼吸噴灑在手背。
恭律突然想時間倒回，把“再說這句話我就親你了”換成“你要敢點個頭我就親你了”。
不過想想，真要說這句話，她估計就不會點頭了。
“操?！?p> 恭律一陣煩躁，手松開她，低頭找鞋。
玄關(guān)只有兩雙拖鞋，一雙女拖肯定是她的，還有一雙男拖。
“你穿這個?！蹦硞€女人盡著地主之誼：“這雙是宋乾的?！?p> 姓宋？
她的保鏢？
恭律把鞋踢一邊兒去：“我喜歡光著腳走路?！?p> 簡一言：“小律，地上涼?！?p> 某個在上一秒還說自己“喜歡光著腳走路”的男生折了回來，不情不愿趿上拖鞋，咬了下嘴唇，表情兇巴巴地挽尊：“看在你叫我小律的份上，不是我聽你話！”
簡一言：“小律，別兇我?！?p> 恭律閉了一下眼，心里開始后悔“叫一遍小律，香煙給你”的這種幼稚無比的行為。
他往客廳走，把大衣丟在單人沙發(fā)，然后整個人就撲進(jìn)了最大最長的沙發(fā)上。
沙發(fā)很軟，恭律趴著，抱著抱枕閉上眼，心想自己已經(jīng)好久沒有躺過這么軟的沙發(fā)了。
“舒服吧？”女人的聲音近距離響了起來。
恭律緩緩睜開眼，盯著女人靜靜看了小會兒，撇過俊臉，面向了沙發(fā)里側(cè)：“睡你的覺去?！?p> 簡一言笑：“好，晚安啦！”
這回倒干脆，哼著小調(diào)離開了客廳，看起來心情不錯。
把他拐回來了，才心情不錯？
恭律如此想著，又覺得冷，便爬坐起來，準(zhǔn)備把大衣再穿上，不然這么睡一晚非得凍死不可。
念頭剛落，就看見那女人又哼著小調(diào)出來了，抱著一床被子。
“小律，我家里沒客房，被子給你蓋吧。”
被子是粉色的，明顯是她的。
“給我蓋？你呢？”
“我不蓋啊，我暖和，不像你冰冰涼涼的像只鬼一樣?！?p> “……”
恭律簡直無語，做了個深呼吸緩解緩解，阻止她把被子放下，扶住她的肩頭轉(zhuǎn)了個方向，推著她往臥室的方向走：“去睡覺?！?p> 簡一言：“小律……”
“閉嘴！我警告你，現(xiàn)在不要叫我這個名字了?！?p> “不叫小律？那叫老恭？”
“……隨你！”
恭律十八年來加起來耗過的耐心都沒有今晚這么多。
監(jiān)督她上床，監(jiān)督她睡覺。
等她呼吸均勻，他才拔了床頭充電了近半個小時的手機，抬腳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想到什么咬住了唇，表情很糾結(jié)。
他看了會兒女人的臉，屈了膝半跪在床邊，將女人的左手從被子里牽出來，撥開腕間衣料。
“律”字仍在。
恭律心中五味雜陳，要把手塞回去的時候，竟發(fā)現(xiàn)她睜了眼。
“老恭?！焙喴谎酝?，目光有點呆。
“干嘛？”他兇著問，這個稱呼叫得他心里又生出那種奇奇怪怪的感覺，便撇過臉不去看她。
她說：“我給你把手捂暖和你再睡覺吧，怪可憐的?！?p> “……”
恭律懂了，想來是因為自己手涼碰了她，她才醒的。
但誰讓你可憐了？
“不要你捂?！彼f：“但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簡一言執(zhí)意拉他的手一起回了暖暖的被窩，過程中把兩人的手十指緊扣了，笑應(yīng)：“你問?！?p> 恭律盡量忽略被子里跟她的十指交纏，喉結(jié)滾動：“之前，為什么會去‘沁星苑’找我？”
簡一言：“不想你學(xué)壞啊?！?p> “……”
恭律想死的心都有。
這女人還真是個“破壞氣氛的小能手”一枚，該給她頒個“我活該追不到恭律”的獎狀。
什么爹媽教育兒子的口吻，這女人真不知道在膈應(yīng)誰呢。
“松手，我去睡覺了！”他現(xiàn)在非常煩躁。
“急什么。”她又說：“我好像忘了一件事，你幫我想想?！?p> 恭律真服了。
這種事也能幫忙想嗎？你叫我?guī)兔ξ姹桓C還差不多！
他坐到床邊，掙了掙手，但沒有掙脫開，只好問她：“你得給我個大概啊，忘記什么了？”
簡一言望著他，認(rèn)真說：“我家里好像有地暖，我平?；貋矶紩谝粫r間開。今天我忘了。”
女人現(xiàn)在這個表情，像極了做錯事情之后等待教訓(xùn)的模樣。
醉酒有點可愛的漂亮女人。
各方面都容易沖動的少年。
恭律舔了舔唇，挪開眼，突然就想對這個還不算太熟悉的女人做好多事情，這些事情一下子就把他的心里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摹?p> 再不制止，就快要沖出來了。
他喉結(jié)滾了滾，抽出手，嗓音低低沉沉：“我去開?！?p> 這半夜，某恭窩在沙發(fā)上，蓋著大衣和薄毯，睡得死沉。
這半夜，某簡躺床上，蓋著柔軟的被子，同樣睡得死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