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邊境。
“報~”一個騎著馬的士兵扯著嗓子,舉著邯鄲的旨意急馳而來。
那旨意被呈到李牧面前,李牧伸手接過,打開后有一塊玉滑落,玉身如碧波,玲瓏剔透,摸起來實是溫潤糯手。
那旨意卻寫著,“撤李牧,司馬尚。”
想來那美玉只是個證身份的物件,隨手可棄。
秦國。
御書房內(nèi),嬴政同李斯在批著奏折。
“陛下,邊境可有新的消息傳來?”李斯忽的問了一句。
“自是沒有,”嬴政頭也沒抬,“如此多想,徒增些擔(dān)憂罷了?!?p> “那,有沒有先生的消息?”李斯緊了緊手里的竹簡。
“先生?”嬴政愣了一下,殿內(nèi)只有碳火的“噼啪”聲,“哦,她呀,倒是也沒什么消息。”
“嗯?!崩钏孤耦^繼續(xù)批閱奏折。
“斯,實在是有些牽掛先生呢?!?p> 簫余笙一行人回到軍營時,王翦已經(jīng)在賬中議事了。
“笙兒回來了?”王翦聽到傳報有些詫喜,推開賬幕出去,看著來人,“回來就好,回來就好?!?p> “郭開答應(yīng)了?!焙嵱囿暇土⒃谫~外,身上沾著雪,笑盈盈的,像是暖陽映在臉上。
王翦走上去解下身上的袍子,給簫余笙披上,有些嗔怪,“別凍著才好?!?p> 簫余笙抬頭看了看天,天上雪飄落的還是很緊,喃喃道,“快春節(jié)了?!庇趾龅南肫饋?,“端木姑娘還在嗎?”
“不在了,離去很久了?!蓖豸寤貞浟艘幌?,“她是個燕國人,想來不喜在秦營呆太久吧?!?p> “燕國人?!焙嵱囿舷肓讼?,太久了,記不得了。
“將軍,趙國將軍李牧被換了,連同儒士司馬尚也被一同換掉,現(xiàn)在是郭開掌兵。”一旁的將領(lǐng)對王翦匯報著最新的軍情。
“吩咐下去,休整三日,準備決戰(zhàn)?!蓖豸遄隽藳Q策。
到了傍晚,營外升起了炊火,肉香味從煮的粥中伴著水汽氤氳出來。
“今日的粥倒是稠了不少?!?p> “上面說,后天就要決戰(zhàn)了?!?p> 簫余笙站在遠處看軍中的煙火氣,就這么氤氳開來。
三日后,當(dāng)集結(jié)的鼓號在夜晚吹奏而起。
士兵們都穿好甲胄組成軍陣,踩著雪坑,向著趙國北境進發(fā)了。
簫余笙也覆上面甲,提起長槍上了馬,馬腿踏著雪走去。
恰逢新雪初霽,滿月當(dāng)空,下面平鋪著皓影,甲胄上面流轉(zhuǎn)著亮銀。那馬上的身影應(yīng)是位絕色少年郎,倒是藏在軍中遮掩了身樣,留了幾分惆悵,也失了那少年模樣。
趙軍的斥候倚著槍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腳下的地面?zhèn)鱽碚痤潱龅木颓逍蚜?,抬眼望去滿是密集的秦軍踱著雪走來。
他跌撞地跑下城墻,扯著嗓子喊,“秦軍來了,秦軍來了!”
郭開坐在床上聽著外面的號角聲,近處的火光透著窗映紅了他半張臉。
他立起來穿好錦衣,勾好了玉帶,騰出手來正了正發(fā)冠,推將出門去。
城內(nèi)官兵們大半已經(jīng)列好了陣,郭開才踱步過來,喊著下達了軍令,“開城門,出城迎戰(zhàn)?!?p> 手下的軍官沒有動,只是道,“相國大人,放棄城墻不守反而出城迎戰(zhàn),實在是…”
“那守城便是了?!惫_瞥了一眼面前青澀的少年,說了一句就回了房間。
“傳相國大人的命令,守城備戰(zhàn)?!蹦巧倌贶姽僦皇菄@了口氣。
那秦軍密密麻麻地沖殺過來,從城墻上撒下的箭雨連綿不絕,那底下的人們依舊冒著雨趕過來。
城墻實在是陡,那秦兵將手扣的血肉模糊,才爬上去了了幾米,又被射落下去。
雪實在是美好的東西。
那奄奄一息的男人躺在地上,他感覺手已經(jīng)有些冰冷且僵硬了,好在,他還能感受到一片雪溜進他的脖頸,他就看著滿天的雪飄落下來,直到一片雪花蓋在他的眼睛里,那雪花想來是太大了,遮得一片漆黑,就再也看不見了。
遠處簫余笙勒著馬立在王翦身邊,看那前仆后繼的人,看血浸三尺的地。
“這就是戰(zhàn)爭,你身處其中就深知個人的渺小?!?p> “哐吱~”那城門突兀開了,被人從里面打開了。
兩軍圍著城墻拉鋸的長陣一下子就拱了起來,秦軍就像那決堤的洪水,擠著從那個城口涌進去。
最先擠進去的一批秦軍被守在城口的趙軍用長槍刺穿了身體,跪伏在地上,或是被身后的人推倒在地上,踐踏的不成樣子;或是被當(dāng)成盾牌,推聳著前行,草芥不如。
“相國大人,逃吧,有叛徒,城破了?!蹦莻€少年軍官拎著還在滴血的劍,跑到郭開的面前。
“城門是我讓人開的?!惫_只是平靜地回了一句。
那少年突兀的愣住了,像是失去了什么,他顫巍巍地舉起了手里的劍,指著郭開,可那人依舊平淡地看著他,眸子里沉的像墨。
少年的劍抬起又落下,最終那劍還是刎了脖頸,血順著劍身低落下來。
那個少年看著天上飄落的雪,哽咽道,“今兒的雪,實在是美。”
當(dāng)蕭余笙隨著王翦進城的時候,那些存活下來的趙軍已經(jīng)都降了。
郭開立在最前面,手里提著蕭余笙的黑格。
“姑娘來了?!蹦琼佑行┬σ猓摆w軍已經(jīng)斷糧兩日了,吾實在搞不明白,為什么有的人餓著肚子也要跟秦人拼個你死我活,姑娘覺得呢?”
蕭余笙沒有回答,只是看著一旁上了年紀的老兵,那老兵應(yīng)是累的脫力了,顫巍地坐下來,用沾滿血污的手從懷里掏出剩下的半塊干餅,啃了起來。
“只是幫姑娘保管了幾日,未曾用過?!惫_走過來將黑格遞給蕭余笙,“姑娘也別覺得我這個亡國賊可笑,在下不是沒有故事,只是談起來沒有意義罷了?!?p> 王翦騎著馬喊,“休整半日,進軍邯鄲?!?p> “當(dāng)趙國北境破了的時候,邯鄲就是塊待宰的肉罷了?!惫_戲謔道,“你說我那位王,到底會落魄成什么樣子?”
蕭余笙拎著黑格沉默,終是說了一句,“倘若不是立場不同,真想與你做做朋友試試。”
“什么是朋友?”郭開那雙眸子第一次疑惑了。
“朋友…”蕭余笙想了想,斟酌道,
“朋友意義就是兩個人彼此照亮,不然的話,一個人喝酒也很浪漫,一個人吹風(fēng)也能清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