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陳明生
陳明生悠悠轉(zhuǎn)醒之時,天還未全亮,他隱約看到一名女子坐在火堆前,火光把她的臉照得通紅,很是靜謐。
可忽然間,火光大作,竟有吞人之勢!而女子身處其中,不為所動。
看到這令人心驚肉跳的一幕,陳明生驚得就要喊出來,想要讓那女子快逃!可他正欲開口,還只字未說,定睛一看,對面只是一位姑娘正安靜的圍在火邊烤肉。
剛才所見,放佛都是錯覺。
不知為何,陳少想到剛才的場景,腦海里不禁浮現(xiàn)出八個字:“鳳凰涅槃,浴火重生?!彼念~角冒了些虛汗,久久未回過神來。
“少爺,您醒了,那位女子便是救了我們的人,是位江湖俠客?!?p> 家丁的話將陳少的神智喚了回來,原來是恩人,對,他想起來了,土匪,女子,狼群......
只是這恩人為何連個像樣的衣服都沒有?陳明生隨即向家丁吩咐道:“我記得馬車?yán)镉信拥囊律?,你找出來給恩人換上?!?p> 家丁躬身應(yīng)是,正要轉(zhuǎn)身去拿,奈何突然想起來,少爺所說的女子的衣裳是買給大夫人和表小姐的,這會不會有些不搭?
可正當(dāng)他要跟自家少爺提一嘴時,后者已經(jīng)走到了女子面前。
陳明生被綁的有些久了,沒活動開,還未走到白靈面前就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
站定后,他整了整略有臟污的衣服,輕咳一聲以掩飾尷尬,正要作揖見禮,抬眼便看到白靈右臉的三道傷痕,明顯嚇了一跳。
白靈神色漠然,手里還拿著肉串,她勾了勾唇角,扯動了那三道抓痕,更恐怖了些。
陳明生見狀,后怕的咽了咽口水,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太過無禮。
但還是不敢瞧女子的臉。
“多謝姑娘此番出手相救,在下陳明生,清水鎮(zhèn)人士,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姓白?!?p> 沒有說全名,陳明生有些尷尬,心想江湖人士應(yīng)該都挺有個性的,也不放在心上,“原來是白姑娘,不知姑娘要前往何處?”
白靈咬了一口烤肉,囫圇道:“江南?!?p> 陳明生聞言,心下了然,他這才想起江南確實有一白府,白姓?!鞍坠媚锸且丶??”
白靈睫毛微顫,家?她沒有家,一直都沒有。而是反問道:“你去過江南?”
陳明生道:“我去過很多地方,江南自然也去過,但未曾停留,所知不多。此番歸家,乃是在外游歷久了,想回家看看?!?p> 白靈聞言,心里一動,看來陳明生見識挺廣,她頓時想起了之前亂葬崗時那幾人的對話,尤其是提到的國師。
“據(jù)說國師這兩年一直在找人?”
白靈故作隨口一問,陳明生便如豆子般全都倒出來。
“不錯,我也是經(jīng)過上京才知曉,此事在上京城幾乎是家喻戶曉,因為國師大人重點找的正是上京中人,還是一名女子?!?p> “什么樣的女子能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師念念不忘?難不成是夢中情人?”白靈玩笑道,看著火堆,也不知又在盤算著什么。
陳明生道:“所有人都是這么認(rèn)為的,奈何我偶然得知,國師并未言明此女年歲幾何,可能是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孩,可能是個姑娘,甚至是年過半百的老嫗。不過有一點倒是很明確,國師夜觀天象,占卜得知,此女背后有個九瓣蓮花的胎記。”
白靈黛眉微挑,咀嚼的動作慢了幾分,“九瓣蓮花?這有何寓意?”
陳明生盯著火堆搖了搖頭:“國師并未明說,只說此女關(guān)乎天下氣運,必須將她找出來,奉為圣女。只不過翻遍了上京,也沒有找到符合條件的女子,因此,國師下令搜查全國,上上下下驚動了不少人。”
白靈點了點頭,暗自留心。
此時家丁抱著一堆衣物走了過來,陳明生見狀,低聲呵斥:“干什么拿來這么多?女子的衣裳不是只有兩件嗎?這其他都是我的......”
家丁雖是被主子嚴(yán)詞教訓(xùn)了一頓,卻沒有懼怕求饒,而是苦笑道:“少爺,恩人是個姑娘,尚未婚嫁,怎能穿夫人的衣裳,這不是壞了人家的名聲嗎?”
陳明生敲了他的頭,“不是還有陳怡表妹的一件嗎?”
家丁似是有些猶豫,嘀咕道:“她要是知道你送給她的衣裳被別的女子穿了,指不定會一哭二鬧三上吊?!?p> 陳明生愣了愣,離家十年有余,差點忘了表妹是什么德性,這下犯了難,在原地踱步。
家丁低聲道:“不如這樣,先把這件給姑娘穿,待抵達(dá)了清水鎮(zhèn),再差人去現(xiàn)買一件,表小姐不會發(fā)現(xiàn)的?!?p> 陳明生聞言,眼前一亮:“對!就這么辦!不愧是小聰明?!?p> 家丁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嘿嘿一笑。
陳明生拿起本應(yīng)送給陳怡的那件衣裳,雖是女子所穿,但他十分欣賞。
這條裙子是從上京帶回來的,在秀坊閣花了大價錢所定制,是一件翡翠煙羅綺云裙,上面的花紋精妙絕倫,只此一件。
“白姑娘,你看是否喜歡?”
白靈將其拿在手中,上面還有一層薄紗,里面是上好的絲綢而制,雖說顏色老氣了點,不過還算可以,勉強看得過眼,總比身上這身要好。
如果陳明生或是秀坊閣的人知曉她的評價,指定要背過氣去。
天下人都難以求得的一件衣裳,到她眼里卻還能挑出刺兒來,苛刻,太苛刻了!
白靈道:“多謝。”
“不客氣,應(yīng)該的。”
陳明生眼里浮起笑意,恩人喜歡就好。
得恩人所救,心里總想立馬回報些什么,一件衣裳哪里足夠,趁著白靈去換衣裳的空檔,他又對家丁吩咐道:“去將馬車?yán)锏漠嬀砟脕?,就是大畫師所作的那個!”
家丁得令,連忙去取。
白靈從馬車?yán)锍鰜頃r,再次看到了倒霉家丁被陳明生教訓(xùn)的場面,主仆二人的相處方式,倒是有趣。
原來是陳明生本是讓家丁拿一幅畫,他倒好,搬了一箱過來,里面滿是畫卷。箱子的鎖頭被敲爛了,應(yīng)是劫匪所為。不過那些見錢眼開的劫匪似乎對這些寫意的畫卷并未看上眼。
家丁有些委屈:“少爺,小的沒有文化,哪里知道秦花師的畫長啥樣?!?p> 陳明生一陣數(shù)落,恨鐵不成鋼道:“好歹也是從小跟著我,怎么就沒能悟出點什么?”
說罷,便自顧自的埋頭翻找起來,片刻后,就將一幅畫拿在手中,愛不釋手。
一轉(zhuǎn)身,便看到白靈來了。
梳妝打扮好的恩人,真是極美。連那臉上的傷痕,都柔和了不少。
陳明生的心里不禁劃過一抹異樣之感,快的連他都沒來得及捕捉,就消失了。
白靈道:“這是在做什么?”
陳明生回過神,適才想起要做什么時,眼底劃過一抹肉痛。閉著眼,滿是不忍。將一副畫呈到白靈眼前,一臉勉強之色。
“這是我兩年前北上時有幸得到秦畫師親筆所畫的妙筆千山圖,畫工超群,現(xiàn)在贈予恩人!”
就算是黃金萬兩,也要贈與恩人。
可白靈對這滿是山的畫不感興趣,隨手撿了另一幅畫卷,將其展開。上面畫著一只圓滾滾的橘貓,似乎正慵懶的沐浴著陽光,憨態(tài)可掬。
“這幅好,我想要這幅。”
陳明生瞧見白靈手里的畫卷,瞪大了眼睛。
“可……可這是我隨手畫的,拙劣不堪,怎能相贈?!不可不可,白姑娘莫要推脫,這秦畫師的名畫大不了我下次再去求便是。”
白靈黛眉微蹙,她討厭推來推去的。干脆說道:“硬是要贈與我也行,但我丑話說在前頭,我不是什么名畫收藏家,你說它值個多少銀兩,我轉(zhuǎn)身就拿去變賣?!?p> 陳明生一聽大師的畫要沾染銅臭味,連忙將畫收了回來。
“怎樣?還要送嗎?”
陳明生連連搖頭,滿是拒絕,大師的畫不值錢,但也不能隨意糟蹋,他愛畫如命。
一夜無話,太陽升了起來,將清晨的霧氣驅(qū)散,一行人正對著太陽出發(fā),將影子拉的老長。
白靈的臉上帶著面紗,僅露出一雙大大眼睛,美目流轉(zhuǎn),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光看這一雙眼睛,已是足夠。
陳明生有些局促,靈光一動,隨便找了個話題問道:“白姑娘可曾來過清水鎮(zhèn)?”
面紗下的紅唇微動:“第一次。”
兩人同乘一輛馬車。在陳明生看來,男女授受不親,怎能共處一室?主要是為了恩人的名聲。
白靈卻無所謂,這陳明生滿是書生氣,說不上俊美,但也是五官端正,白白凈凈。
能讓她主動親近的男子,必然是個的絕色美男,只是她的眼界這般高,也不知今后哪個男子能入得了她的眼。
陳明生本是拒絕了同乘,奈何又不會騎馬,他把馭馬之事想的太過簡單,中途不是差點被馬踢飛,就是差點來個策馬奔騰,卻好著面子寧是不讓白靈在外頭風(fēng)吹日曬。
最終是白靈看不下去,出言讓陳明生這個嬌貴的公子哥進(jìn)了馬車,否則好不容易從劫匪手中救下,就要被他自己作死。
外面的家丁心情很是愉悅,哼著不著調(diào)的小調(diào)子。少爺總算和女子搭上話了,說不定還能娶個本領(lǐng)高強的少夫人,如此一來,少爺出門在外,就有人撐腰了。
他這般美滋滋的想著,仿佛娶親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