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說起來，先帝在世的時候，帝燁鐸和他的同胞兄弟燁勝并不太受寵愛。

　　畢竟他們的母親只是瑾妃，而不是皇后。按照帝王家“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的祖訓，三皇子燁兆登名正言順地當上了太子。即使從能力上來說，燁鐸并不比燁兆登差，甚至更加殺伐果斷。

　　燁鐸兩兄弟頗有野心，對于這樣的結(jié)果，顯然并不滿意。

　　元胤帝的突然離世，給了他們機會，聯(lián)合舅舅衛(wèi)臻里應外合終于掃平一切。大皇子燁鐸順利登基，成了這大燁朝的皇帝，二皇子燁勝自然也就成了這大燁朝首屈一指的王爺，好不風光。

　　二王爺?shù)母【妥湓陔x皇宮不遠處的紫薇街，平日里可謂賓客如云，門庭若市，是這汴京城里多少人踏破了門檻擠破了額頭也想攀上的高枝。

　　而今日，這王府卻冷清寂寞，連同這紫薇街上也看不見行人。

　　只因一人，而這人就坐在王府門前。

　　穆江冬跨坐在門檻上，這二王爺宅院的大門被他拆做了屁股下的墊子。地上躺著好幾個壯漢，想是這王府的侍衛(wèi)。試問哪個王爺府上沒幾個惡奴，地上這幾個顯然就是。

　　除了地上躺著的，穆江冬面前還站著三四個侍從，恭恭敬敬地排成一列。幾人的臉上都有或青或腫的淤青，這幾個“倒霉蛋”想必是被穆江冬的拳頭問候了。

　　“燁勝呢？堂堂一個王府，就沒人能找到這個畜生嗎？”穆江冬問道。

　　“王爺在哪怎么會是我們這些人知道的，我們就是看門的，王爺今天應該在府上沒出去?！笔虖恼f道。

　　“好，那就請你們看一場大戲?！蹦陆銎痤^喝了一口酒，早已面紅耳赤。

　　“狗日的燁勝，你給老子滾出來?！蹦陆室夂鸬?，洪亮的嗓音在這王府里回蕩，從蜿蜒曲折的回廊傳進雕梁畫棟的屋宇。

　　湖泊倒映著青山，時不時有錦鯉越出水面激起沉甸甸的水花。

　　穆江冬倒也不急，坐在地上癡癡地看著面前不遠處的湖面。

　　他想起白九兒說過自己的故鄉(xiāng)有條大河，河里魚很多，每到打魚的季節(jié)，家家都能抓到各式各樣的魚，清燉紅燒或者做成魚干都是極好吃的。

　　“等我存夠了銀子，從春風閣出去了，我就帶穆大哥去吃魚，哈哈哈哈?！卑拙艃洪_心地說。

　　人世間的命運有時就像一把沙子，你越想抓住，卻越是抓不住，到頭來什么也不給你留下。

　　生平第一次，穆江冬想保護一個人，不是因為這個女孩子長得漂亮，不是因為她彈琴彈得好，只是因為她和他一樣生無出處，死無歸土。

　　他們都是游子，在人生的路上，無所依，無所靠。

　　“穆大哥。”白九兒笑著說，天真無邪的臉頰上掛著燦爛的笑。

　　穆江冬看著湖面上探出頭來吐泡泡的烏龜，視線模糊了起來，就像是周遭起了霧。

　　“小人休得猖狂，王爺?shù)拿栆彩悄愕却炙字吥芙械摹！蹦陆乃季w被打斷了，一名怒發(fā)沖冠的將士帶著上百步卒把他圍在王府門前。將士渾身甲胄，手拿一把厚背軍刀，對著穆江冬一揮。

　　“上。”

　　刀尖泛著鋒芒，一百多把刀通通對準了穆江冬，戰(zhàn)斗一觸即發(fā)。

　　穆江冬卻是不緊不慢，沒來由地問道：“知道你們親愛的王爺像什么嗎？”

　　喝醉酒的人總是擁有充盈的創(chuàng)造力。

　　“像只烏龜?！彼麑χ嫔系男觚斦f道。

　　話音剛落，穆江冬一躍而起，在地上輕輕一點，竄進了步卒陣列之中，寒光一閃而過。

　　“好快的劍?！睂⑹窟€沒來得及反應，手里的刀早已脫落，緊跟而來的是手腕上的劇痛。

　　穆江冬手上一轉(zhuǎn)，劍鋒正好落在了將士脖子上。轉(zhuǎn)眼之間，局勢就被控制了下來，而穆江冬只用了一劍。

　　“我要燁勝的命，識相的就讓開?！蹦陆瑵M面怒容，束成小股的卷發(fā)輕輕飄蕩，一束一束的像是風鈴一般。

　　他架著將士往前走去，士卒們怕傷到自己的長官果然讓出了一條道。

　　就在這時，“嗖”的一聲響，穆江冬連忙揮劍，將那箭矢劈做兩半，奈何醉意正濃，沒能破掉來者箭意。他趕忙往地上一滾，躲去了傷害，他定睛一看，那將士胸口上多了個拳頭大小的窟窿，血如泉涌。

　　他突然意識到，這箭本來就是沖著將士來的，暗自心驚。

　　在穆江冬的對面，隔著百名步卒，一人青衫長袍，弓如滿月，正對著他。在這人身后站著一中年男子，身上披著一件黑色的貂裘，手里把玩著一對玉珠子，想來就是二王爺燁勝了。

　　“射的好，天狼，我這王府上可絕不留貪生怕死之輩，你們都聽見了嗎?！倍鯛旈_口說道。

　　“是?！痹净艁y的步卒們，整頓有序，朝著穆江冬圍了過來。

　　“殺死他和他的同黨，或者你們就死，我不想看見第三個結(jié)果?！睙顒僬f道。

　　“同黨？”穆江冬正在心里嘀咕著，“嗖”的一聲，一只箭將他身后的王府侍從射殺在地。

　　“不?！蹦陆蠛?，趕忙往回跑去，想在箭矢之下救出幾人。

　　可為時已晚，幾個被他抓來問話的可憐人就被剝奪去了生命，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血液從傷口處涌出，在低洼處匯聚在一起，成了一處血泊，映出了穆江冬驚愕地臉。

　　他不敢相信，這世上居然有如此草菅人命的畜生。

　　“我可不養(yǎng)貪生怕死的東西，”二王爺燁勝看著穆江冬得意地笑道，滿臉挑釁，“對了聽說你要找的那個女孩，也膽小得很訥?！?p>　　穆江冬頓感心里一痛，繼而怒氣攻心，拔劍而起，橫指大燁朝的二王爺燁勝，醉意全無。

　　“堂堂皇族的王爺，居然是如此牲口不如的東西，先是白九兒，再是這些無辜之人。今日，我穆江冬定取你項上人頭，以慰被你罔殺之人的在天之靈?！?p>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穆江冬一字一頓的地說道。

　　他怒目圓睜，睥睨群雄。即使千夫所指，也依舊無所畏懼。

　　這就是他的劍客之道。

　　他悲憫地看了眼這些在恐懼之中求生存的士卒們，嘆了口氣。

　　“爛泥扶不上墻?！彼褎ν厣虾莺菀徊?，劍氣震蕩而起，將上百步卒震倒在地。

　　“嗖”的一聲，箭矢再度破空而來，帶起呼嘯之音，直奔穆江冬的眉心。

　　穆江冬全神貫注，以攻為防，干脆利落地一劍，針鋒相對破掉了對方的箭意。

　　穆江冬探步向前，左右閃躲，忽而舉劍斜劈，忽而探劍一刺，真就讓他在箭矢之間殺出了一條道來。

　　阮天狼帶著燁勝邊打邊退，眼看著要被追上。急忙探身回望，踩一弓步，拉弓滿月，勾指松弦，弦音清澈透亮。

　　箭矢飛馳而出，一箭化三，三箭化六，六化十二，接著化作鋪天蓋地的萬千箭矢，匯合成一狼形朝著穆江冬而去。

　　穆江冬認得這招，叫作野望天狼，是天狼谷的絕技。

　　眼看著就要被這狼頭一口吞下，千鈞一發(fā)之際，穆江冬猛踏地面。在這王府里留下寸巴深的腳印，想必做出這種事的他還是第一人。

　　避無可避，便無須再避。

　　他一躍而起，提劍直刺，頃刻間，便淹沒在了狼形之中。

　　“勝了？”二王爺燁勝緊張地問道，滿臉焦急。

　　阮天狼沒有答話，半晌才吐出一口鮮血，跪倒在地。

　　穆江冬出現(xiàn)在了燁勝的面前，一頭卷發(fā)四散蓬松，衣服上滿是傷痕，嘴唇泛白，面無血色，不過目光依舊凌厲。

　　“是勝了，不過不是你罷了?！?p>　　寒光一閃而過，玉珠子滾落到了血泊之中。

　　等到東方煜趕到現(xiàn)場，王府里死的死傷的傷，一片狼藉，而“罪魁禍首”穆江冬剛好被押上了官府的囚車。

　　地上他的劍閃著鋒芒，咄咄逼人。

　　夜里，汴京城外，東方煜白衣白馬朝萬劍山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