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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樓宴罷醉和春

第二十章 似是人歸洛浦,云散高唐

瓊樓宴罷醉和春 生前不必久睡 2180 2021-07-16 21:49:07

  晏晏捂住了嘴。

  贏際說出這話時,聲音仍很輕,猶如一片鴻毛落在了江心,卻卷起滔天驚浪,

  贏褚驟然暴起,已經(jīng)消瘦干枯的病容上雙目盡紅,似是不敢相信一般,干瘦的手僵直的抬起,伸出五根如枯樹枝的手指,死死攥住贏際的袖子,他原本已經(jīng)是被病痛虧空了身子的人,哪經(jīng)得起這樣的刺激,胸腔起伏間喘著粗氣道:“你,,,你這個孽障,畜牲,穢亂后宮,目無綱常,大周遲早敗落在你的手上,,,,”

  流彩暗花云錦帳幔因為他的激烈掙扎而劇烈翻涌,榻邊金鈴也因晃動而激烈作響,贏褚望著錦帳上繁復華麗的花紋,無力道:“朕,,就該廢了你。”

  贏際笑的放肆,并不將這詛咒放在心上,轉身拿起已經(jīng)擬寫好的禪位詔書,準備當著他的面蓋上玉璽。

  晏晏朝身后不遠處躲在廊外的三人比了個手勢。

   “殿下,不好了,我們的人快撐不住了,伏將軍特命小人前來護駕。”

  贏際猛然轉頭,大喝道:“什么?”

  他不相信,宮中的禁衛(wèi)和左右金吾衛(wèi)皆在自己掌控之中,就靠臨時集結起來的那些人馬,怎么能與自己抗衡?沒有詔書批下來的虎符,也不可能從西郊大營調(diào)兵,贏際氣急敗壞的看向榻上行將就木的老人。

  姬千河擋住畫眉和錦雀的身形,上前一步,補充道:“千真萬確,伏將軍派小人前來接應殿下,再不走,就來不及了?!?p>  太子狐疑的看了一眼門外,側耳聽了聽,果然刀槍碰撞之音不絕于耳。

  “你們先出去吧,孤隨后就來?!?p>  姬千河無法,只好先出去,果然不過一會,便見贏際疾步往紫宸殿外走去。

  晏晏這才從簾內(nèi)出來,只覺得腳底發(fā)軟,撲倒贏褚身邊。

  “舅舅!”她用雙手緊緊捂住嘴,竭力控制自己不發(fā)出聲來,淚水卻忍不住從頰邊滑落。

  贏褚看見她,似乎是想笑,艱難的抬起手,想摸摸她的發(fā)頂,終是不能夠,只能垂在榻邊。

  “走,,先走。?!?p>  他開口,催促她快離開。

  往日的舅父何時不是意氣風發(fā),龍馬精神,如今竟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的這么費力。

  “舅舅,晏晏來接您出宮了,放心吧,有我還有我阿耶阿娘,不會讓您有事的?!?p>  說著便扶起贏褚頹敗的身子,半背半扶起來。

  正思量著該從哪個宮門出去,只聽背上贏褚抬起手,指了指內(nèi)殿,晏晏扶著他過去,又按照他的指示,奮力挪開了放在鎏金八寶銅香爐旁的博古架,露出一面墻出來。

  ”把這塊地磚撬開?!彼噶酥缚繅Φ囊粔K地磚,說道。

  晏晏抽出匕首,沿著地磚和墻根的縫隙,插進去。

  地磚竟是松動的,打開后露出一個六角的鐵質(zhì)圓盤,將它擰動,身后的石墻內(nèi)發(fā)出一聲響動,竟是一道石門。

  晏晏扶贏褚進去,又回去將一切恢復原樣,這才也進了地道,關上了石門。

  關上門后仿佛進了另一個天地,悠長不見盡頭的甬道兩邊墻上每隔五丈便嵌有一顆夜明珠,便是無燈也有光。

  贏褚閉目似是昏睡過去,一路不曾言語,不知艱難前行了多久,眼前終是出現(xiàn)了一扇門。

  晏晏小心的將他靠坐在墻邊的石墩上,自己則摸索著是否有機關可開門。

  “在地上。?!壁A褚幽幽開口。

  晏晏終于在墻根的地上發(fā)現(xiàn)和進來時一樣的機關,兩人終是重見天日。

   此處竟是一處民宅,她打量半天,才發(fā)現(xiàn)此處是太和門不遠的一處民宅內(nèi),出口正是在一口沒有水的枯井中。

  井不深,僅有幾丈高,將贏褚拉上來后,晏晏實在是撐不住了,不顧禮儀的坐在了地上,大口的喘著粗氣。

  顧不上休息多久,晏晏扶起贏褚,兩人乘了來時的馬車,直接回了公主府。

   至于姬千河和畫眉錦雀,自己已經(jīng)將令牌留給了他們,他們?nèi)硕际怯行┤_功夫在身上,自己若是帶著舅父和他們一塊從宮門出去,只怕更會拖累他們。

  再者,宮中竟有一條秘道直通宮外,這件事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

  贏褚已經(jīng)徹底昏睡過去。

  回到公主府時,長公主看見贏褚的模樣,已經(jīng)是泣不成聲,命人在軟塌上鋪了三層厚的褥子,這才將贏褚安置在榻上。

  她眼神陰冷的看著贏褚已油盡燈枯的的枯槁形容,咬牙恨道:“贏際這個畜牲!”

  瞟見方常侍進來,她順手接過方常侍手中的蓮紋白玉盞,盞中是方才吩咐下去煮的參湯。

  公孫先生為贏褚把了把脈,半晌收回手,搖了搖頭。

  ”在下也是無計可施了?!?p>  贏徽用勺子攪了攪碗中的參湯,低聲說道:“阿兄,喝點參湯吧,喝完了身上也能舒服些。”

  贏褚點頭,面容蠟黃中帶著些許青灰,半睜開眼,在晏晏的攙扶下半躺在軟枕上,贏徽一勺一勺的喂到他的唇邊,艱難了咽了下去。

  一碗下肚,他看著床邊的人,張了張嘴。

  晏晏低頭將耳朵湊近聽,這才聽到幾聲細微的呢喃。

  “衣,,衣服里?!?p>  眼睛朝下看去,這才看見贏褚的衣襟露出一角布料。

  伸手抽了出來,是一張去西郊大營請兵的血詔。

  “還,,有?!?p>  許是著百年的老參熬成的湯藥果真有奇效,贏褚的臉上終于泛出了些血色,原本沉如灌鉛的身子輕盈了不少,眼中平靜的如一汪靜泉。

  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東西遞到了晏晏手上,低頭一看,赫然是太子在紫宸殿四處搜尋而不得的虎符。

  “拿著它,還有朕的詔書,去西郊請兵,傳朕的旨意,”他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良久,才低聲說道?!皬U除皇長子贏際儲君之位,反賊意圖弒父謀反,德不配位,禍亂朝綱,私德不修?!?p>  “就地處決。”他攸然閉上了眼,卻仍阻攔不住那一滴淚落下。

  終究是幾十年的父子緣分,自己到底也沒修出個鐵石心腸的境地。

  “他怨恨我,我知道的,他娘走的早,也沒給他留下個弟妹,這些年是我疏于管教,讓他一個人在東宮,如今成了這副樣子,是我,,不好。”

  贏徽強忍住淚意,想安慰卻不知從何說起:“阿兄。。?!?p>  贏褚收回目光,瞳孔逐漸渙散,眼前的煙青色白鶴松針紗幔漸漸變成了一盞盞走馬燈,那些快淹沒在記憶深處的人忽然從燈中走了出來,一手抱著年幼的贏際,言笑晏晏的看著他。

  “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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