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進展
但,這一切推論的基石是——
皇帝已經(jīng)厭倦了華妃。
在皇帝眼中,太子李瑁是個進取不足,但守成有余的繼位者,相反,他其他的幾個兒子中,慶王李績謀略有度,六皇子李褙武藝卓群,十皇子李蒙更是為人處世都像極了他當年。
然而,李瑁這孩子是皇帝還是興王時,親手撫養(yǎng)長大的,其感情非同一般,所以皇帝絕不可能輕易去廢了太子改立其他皇子。
若再來一次兄弟鬩墻,重現(xiàn)當年春明門之亂,大興江山怕是危矣。
好在,李績母族不顯,李褙生母只是區(qū)區(qū)賢儀,這兩人即便心有他念,也生不出什么大事來。
倒是李蒙……
李蒙生母乃是華妃,其背靠瑯琊王氏,若放任李蒙繼續(xù)經(jīng)由華妃牽攏,與瑯琊王氏日益密切,那么將來遲早釀成大禍。
有華妃在的一日,李瑁這太子位通往帝王寶座的路上便會有諸多阻礙。
可揪不到華妃的錯處,皇帝是不可能輕易將其懲處的。
是以這一出苦肉計不僅僅是沈嬌娘用來博取皇帝的愧疚,也不僅僅是用來讓皇帝對姜越之重拾疼惜,更是沈嬌娘送給皇帝的禮。
皇帝雖然不會對外宣揚華妃的過錯,公然懲戒她,但卻有了名正言順疏離華妃的借口,此舉一來不會刺激王氏在朝官員,二來不會刺激他的蒙兒?;实鄞呵镆迅?,再看不得手足相殘的局面,所以才會瞻前顧后,頗多顧忌。
沈嬌娘這一出一石三鳥正中皇帝下懷,即便皇帝知道她的心思,也會順坡下驢。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一想到這兒,她便不可回避的想到了小姑姑。
然而不管是皇后的大喪,還是母親的喪禮,她都沒能親至,皇帝用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將她圈在宮內,絕了她親眼看到兩位遺體的可能。
為什么?
沈嬌娘冷笑一聲。
笑得對面姜越之掌心一緊,眉頭蹙了起來。
無非是皇帝害怕沈嬌娘看到這兩位的遺體之后,生出逆心罷了,一個急病,一個觸柱,遺體容貌想必是有失雅觀的。
“明日姜常侍出宮,可否能為我?guī)б环庑懦鋈??”沈嬌娘橫在桌上的手不自覺地攥了攥,問道。
姜越之抬眸看她,不置與否。
“南市大通坊九巷十三號,這封信給出去,以后我不會再挾恩求報?!鄙驄赡锢^續(xù)說道。
“好?!苯街c了點頭,拂袖起身。
他折返回來不過是想伺機而動,隨皇帝一道離開是在諸位太醫(yī)署丞和太醫(yī)署醫(yī)監(jiān)注視之下,他回來時又有意避開了耳目。
若是能在太醫(yī)署的病舍里頭直接殺了沈嬌娘,這事對姜越之來說是一件技能將禍水東引,又能滴血不沾手的好事。
可惜沈嬌娘的敏銳程度超過了他的想象。
姜越之離開的時候天已大亮,太醫(yī)署里有當值的醫(yī)工過來送藥,看到姜越之離開時,有些詫異。
醫(yī)工朝姜越之道了聲好后,跨步進了堂屋。
“有勞?!鄙驄赡锘謴偷搅艘桓比崛跎駪B(tài),坐臥在床榻上,眉眼疲憊地接過了醫(yī)工的藥。
“小小姐客氣?!贬t(yī)工躬身說了句。
沈嬌娘抿唇笑了一下,喝了一口,眉心擰成了結。
醫(yī)工是個年輕人,濃眉大眼,笑起來十分憨厚老實。他見沈嬌娘小臉皺成了一團,便轉身去一旁的高柜旁,熟門熟路地取了一個紅木盒子出來,說道:“小小姐若是覺得苦,吃顆蜜餞吧?!?p> “多謝?!鄙驄赡飺u了搖頭,她端著藥碗一飲而盡,而后輕聲說了一句:“有求皆苦,萬相本無?!?p> “小小姐……”醫(yī)工看著沈嬌娘神色中的落寞與哀戚,憋了半天只得說一句:“請節(jié)哀?!?p> 沈嬌娘被他這小心翼翼的模樣給逗笑了,抬手將碗擱在一旁后,斂眸說道:“無事,眼下雖然我在宮里養(yǎng)傷,出不去,但外面的事已經(jīng)有家人在辦了。”
她的大姑姑沈秀然雷厲風行,在力排尹家眾議之后,出面操持了喪儀。
其后,沈秀然自請辭官下堂。
兩度被拒。
皇帝不會允許象征著大興廣納賢士標桿的沈秀然辭官,而尹韶則更是不會允許自己的愛妻因為種種原因拋夫棄子。
兩廂權衡之下,尹韶求到了皇帝面前。
沈越通敵叛國,其兄弟姐妹若是無辜,實難服眾,是以才需要大理寺監(jiān)審。然而又因為這沈家大宅起火與宮中刺客下毒一案,監(jiān)審擱置,使得尚有官職的沈秀然處境著實尷尬。
如此之下,皇帝特赦了沈秀然,稱其出嫁已久,與娘家少有接觸,實乃被蒙在鼓中,于情于理都不該受其影響。
而此時,隴右道節(jié)度使并安西大都護司馬相玉持安西虎符,已經(jīng)開始反擊回鶻與突厥大軍,雖時有敗績,但勝敗乃是兵家常事,這一點上,皇帝對其表示了寬容。
翌日,沈嬌娘被挪回了八風殿。
皇帝白日里來了數(shù)趟,賞了些物件之后,寒暄了一陣便走了。
到午后,五銖帶回消息稱,外頭亂了。
午時一刻,姜越之于明德門將樂氏攔下,當場拆了樂氏的木椅,最終于木椅之中的縫隙內找到了泥土的痕跡。
有了這蛛絲馬跡,姜越之直接扣下了樂氏。
他一面將消息遞到去了宮內,一面直奔萬年縣縣令府邸,此外,更是將手底下的人馬分作兩撥,一波快馬加鞭去了仲宅,另一波則是帶著泥土殘渣去了樂氏要參拜的安正寺。
仲延被攔住時正在辦公,他一臉震驚,聽到姜越之提及三月冬更是滿臉困惑。他臉上的困惑不似作偽,姜越之便知道這里面勢必是有著彎彎繞繞。
然而姜越之的人前腳趕到仲宅,后腳就在仲宅的內院里發(fā)現(xiàn)了已經(jīng)懸梁自盡的婢女云衣。
人死事消。
云衣一死,樂氏又咬死對木椅中的泥土不知情,姜越之的進程一下子就陷入到了和張瑜秦佑安一樣的僵局之中。
奉令前往安正寺的內侍在安正寺寺郊發(fā)現(xiàn)了和樂氏木椅中泥土顏色潤度幾乎一直的荒地,順藤摸瓜,隨后便在一處荒郊發(fā)現(xiàn)了種有三月冬各種原材毒草的秘密棚戶。